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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神合(1)

    李清影快步下山,忙碌了两日,也没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不禁有些失落。下山后,马不停蹄,直接返回长安。

    到了城外,天色刚亮,城门刚好打开,街上还没有什么人,他可以纵马狂奔。现在的国公府和洛阳的颇为不同,乃是黎道远为他选择购置,十分窄小,前后只有三进院。

    来到府门前,却见门前守卫正驱赶一女子。只见那女子头有些向右边偏,蓬头垢面,头发胡乱披散着,衣衫褴褛,露出已经脏兮兮的皮肤。跪在地上,不断的向两名守卫磕头,口中说道:“求求你们了,让我见见晋国公。”

    两名守卫一脸嫌弃,不断的驱赶与他,好在黎道远下了严令,为了晋国公的名声,不可随意动武,不然早就拳脚相加了。

    李清影跳下马,道:“住手!怎么回事?”两名护卫急忙拜倒道:“见过晋国公。”那女子一听他就是晋国公,直接扑上来道:“晋国公!小人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求求你给小人个机会。”

    李清影看她面色漆黑,只有一双眼睛十分明亮,脸上满是擦痕,一路之上受了不少苦,心中起疑,道:“你先进来吧。”

    那女子急忙拜倒道:“多谢晋国公!多谢晋国公。”便要起身,不想身子一歪,“哎呦”一声,竟向一边倒去。李清影看她脚上似乎有伤,伸手扶住。那女子急忙甩开道:“小人身上污秽,恐脏了晋国公的衣裳。小人能走。”

    李清影见状,收回手,给了两个护卫各五两银子,道:“表现不错,拿去买酒吧。”二人大喜过望,拜倒道:“多谢晋国公赏赐。”

    李清影走在前面回府,那女子一瘸一拐的跟在身后,入府之后,自有丫鬟来扶。

    来到会客厅,李清影坐定,道:“幽草,你先出去。”幽草道:“是!”转身低头离开,将门关上。李清影道:“姑娘你是何人?找我有何贵干?”

    那女子拜倒在地道:“小人是公主李芊儿的侍女小月,有重要事情禀告。”李清影吃了一惊道:“你是李姑娘的侍女?”随即又道:“不对!李姑娘被陈焕抓走时,身边并没有丫鬟,你到底是谁?”

    小月道:“小人确实是公主的侍女,是陈教主把我从广元抓到无极门的。”李清影道:“陈焕还专门去了广元?”小月道:“是。”说着从乱糟糟的头发中取出一枚簪子道:“晋国公一看便知。”李清影伸手接过,这个簪子他当然认识,就是李芊儿的那枚陨铁尖的簪子。

    李清影道:“李姑娘现在怎么样?你来这里做什么?”小月道:“请晋国公借簪子给我一用。”李清影把簪子还给她,小月脑袋偏向左边,簪子伸入右边的耳朵,轻轻勾弄了几下,竟从耳朵中勾出一个小弹丸。然后将簪子和弹丸递给李清影道:“这是公主让我交给晋国公的。”

    李清影接过了,把簪子放到一边,看那黑色弹丸竟然是薄如蝉翼的丝绸,只是挤在一起,竟然成了弹丸的样子。她用这个塞到耳朵里,所以不自觉的左耳凑前,脑袋总是歪向右边。

    李清影打开丝绸,竟然有巴掌大小,上面写着一行字——“无极门布防图”下面就是无极门的整体分布,哪里有关卡,是谁守卫,大概有多少人,标的清清楚楚。下面还写着十六个小字“自与君别,辗转反侧。以此为纲,救我出笼。”

    李清影不觉心生惭愧,李芊儿已经被陈焕抓走半年多了,自己虽不能说没有用心,但想想她半年来非人的生活,自己实在是过于轻忽了。

    李清影合上丝绸,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小月道:“我两个月前从无极门逃出来,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

    她虽然在府中是个丫鬟,每日也很辛苦,但从不担心吃穿之事,这一路走来,风餐露宿,既然担心路上的猛兽盗匪,还要经常忍受饥渴。真可谓九死一生。李清影道:“你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过会儿我再来见你。”

    小月拜倒在地,抱着李清影的腿道:“晋国公,你一定要救救公主!一定要救救公主!”李清影道:“你不必担心,李姑娘我一定会去救。”小月道:“多谢晋国公,多谢晋国公。”

    李清影让幽草先安排小月沐浴更衣。自己打开布防图,仔细观察。

    阴阳无极门位于天山山脉东侧,以山势为依托。这座山峰外形如同一座大大的高塔,内部却有部分中空。当年陈焕聘请能工巧匠花了一年多勘查,又花了多年的时间建成。

    山塔从上到下总共七层,顶层为他们尊崇的上帝的牌位与陈焕闭关之所。第六层为教主陈焕平日住所,旁边有个小间为周九宫住所。第五层为黑心齐言住所和教中高级头领商议层内大事的议事厅。第四层是黑手云苍松住所,不过他经常在中原,不在总坛。

    第三层到第一层每层均有两“恶”,其中第三层为恶礼但青梨,恶乐“靡靡之音”管牙期,第二层为恶数周九宫和恶书杜诗,第一层为恶射费威和恶驭支木。不过周九宫因为要掌管教内财政,常在第六层与陈焕一起,或者压根不在该层。

    李清影看着重重把手,易守难攻,五大派想步步为营,难上加难。

    在布防图的右侧有一大片空白,花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只写了两个字——密道。

    武林各大门派都有密道,哪怕是少林、峨眉这样江湖上一等一的门派都有自己的密道,有些门派的密道内还布满了机关陷阱,以备门派危急存亡之际可以逃出生天。李清影看她只是画了个圈子,在圈子旁边还写了一行小字:“密道之始,只有一径通于峰底,以防敌人强大。如今得闻江湖流言,新建许多岔路,已如迷宫。”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标识,显然显然对于密道之内并不了解。

    李清影掩住布防图,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花蕊带着小月进来。李清影让小月坐了。小月岂敢安坐,花蕊强行按着她在旁边坐了,自己坐在对面。

    李清影道:“李姑娘还有什么交代?”小月道:“公主说她在那里等着晋国公,晋国公一定要去救她。”李清影道:“路上没有人追杀于你?”

    小月脸上一红,快要哭出来了,道:“我刚下峰就有人追杀我,结果遇到了沙尘暴,我们都走散了,东西也都丢了。我好不容易到了敦煌,人生地不熟的,一路乞讨要饭来到这儿。他们可能以为我死了,或者没想到我会要饭要到长安。后面就没人追杀了。”

    花蕊起身上前抱着小月道:“别担心,来到这儿就是来到家了。晋国公会去救公主的。”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小月想起这几个月的情形,更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不过她自幼便在府中,知道不能随便当着主人的面哭泣。故而只是流泪,没有声音。

    李清影看她哭的差不多了,又问道:“陈焕对李姑娘很好吧。”小月道:“是!陈焕十分爱慕公主,对她非常非常好。但公主真的不喜欢那里。”她已经情窦初开,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关系。

    李清影道:“陈焕这几个月都在总坛吗?”小月道:“之前我不知道。他四个月前下了一次总坛,去广元把我抓到了西域。这四个月没有离开过总坛。”

    李清影道:“这四个月阴阳教的首领谁一直在总坛,谁回去过总坛?”小月道:“我只见过一个半张脸都是伤的疤脸女人一次,其他的陈焕都是单独见面,我不知道。”

    李清影道:“你见到那个疤脸女人是什么时候?”小月道:“大概两个多月前,准备下山的前几天。”李清影点点头,那会儿正是流言四起的时候。又问道:“这四个月来,陈焕有没有特别高兴或者生气的时候?”

    小月想了想道:“他每次见到公主都是笑嘻嘻的。”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有一次我去帮公主准备洗漱的水,出门时正好看到他眉头紧锁。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是满脸堆笑。”

    李清影道:“那是什么时候?”小月想了一会儿道:“和见到那个疤脸女人的时间差不多,我不记得是之前还是之后了。”

    李清影点点头,觉得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让花蕊带着小月去休息了。转而来找黎道远。

    李清影将刚刚的事情说了,最后问道:“李姑娘应该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吧。”黎道元道:“晋国公何出此言?”李清影道:“陈焕虽然爱慕于她,但教内之事从不和她说,她竟然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出如此详细的布防图,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女人能做到的。”

    黎道远点点头道:“公主是一个有大智慧的女人。她其实很聪明,却从不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一点连李昶公子都未能发觉,一直觉得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子。”

    李清影叹口气道:“难得糊涂啊。”随即道:“当时救苗兄时,那个簪子不是黎先生让她放入我怀中的,而是她自己偷偷放进来的,是吗?”黎道远道:“没错!我当时并未想到这个细节。”

    李清影道:“陈焕只追杀了一次小月就不追杀了,并不是因为小月所说的那些原因,而是李姑娘说服了陈焕,让他不要追了。”黎道远道:“所以现在陈焕可能都被蒙在鼓里。”

    李清影道:“黎先生,你觉得我应该如何解救李姑娘。”

    黎道远不答,反而起身徘徊两圈道:“属下斗胆问晋国公可喜欢公主?”李清影忍不住心中有怒,这种事情如何会与下属说,但见黎道远眼神炽热,十分期盼,只好道:“我第一次看到她时,确实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得知她已有心上人之后,这种情感就逐渐淡了。现在我心中只有玉儿,没有别的女人。”

    黎道远满面失落道:“属下看着她长大,她是一个极有主见之人,比之李昶公子无论智谋、手段都要更胜一筹。属下孑然一身,无妻无子无兄弟。恕属下恬不知耻的说一句,我视她真如亲生女儿一般。”

    李清影道:“这几个月我都未提及去救她,黎先生应该很失落吧。”黎道远点点头,道:“属下也知道晋国公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每每想起此事,还是会心生怨念。”

    李清影知他这几个月也是例行公事,并未用心建言,如今听他坦言,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黎道远道:“晋国公这半年来在府中时间不足半月,没想到也很正常。”李清影苦笑道:“如果再如此下去,我恐怕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黎道远道:“晋国公何时出发去救公主?”李清影道:“婚后。我已经答应了则天皇帝。”黎道远道:“这个时间也不是很远,而且五大派人多势众,行动一定极慢。”

    李清影叹口气道:“希望我到时,他们还没有全军覆没吧。”黎道远道:“晋国公为何如此说?”李清影把在华山的事情与他说了。

    黎道远听后,也是眉头紧锁。过了许久才道:“晋国公,恳请你前往无极门时带上属下。属下虽然武功尽失,但脑袋还算好使。”李清影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他们启程后,你带着单飞和裴寂先行上路,遇事你自行裁决。我这边事情处理了再去找你汇合。”

    黎道远大喜,拜倒道:“多谢晋国公。”

    李清影送他人参鹿茸时,他也只是感谢,这次竟然主动跪拜,看来他真的很关心李芊儿。

    将他扶起。黎道远道:“晋国公,则天皇帝将武隐隐嫁给你与韦皇后要将武隐隐嫁给你,其实背后之意并不相同。”李清影道:“有何不同?”

    黎道远道:“朝中痛恨武三思之人极多,一旦则天皇帝病逝,难免有许多人会让皇帝杀武三思。武三思草包一个,进不能安邦定国,推不知收敛隐退。则天皇帝让你与武家联姻,是把你逼到武家,好帮助他们度过难关,至少保住武家。”李清影点点头道:“这个我也能想到,如果做了武三思的女婿,一些话他可能会听。”

    黎道远道:“皇后野心极大。她希望你娶武隐隐,乃是想拉拢武三思,毕竟朝中除了武三思,没人接受她拉拢——朝中出现一位女皇已经够了。”

    李清影道:“她也没有时间,毕竟当今皇上做太子时闭门谢客,低调行事,才能保住太子之位。不然提拔几个韦家之人还是很容易的。”

    黎道远道:“晋国公所言极是。所以皇后是通过这种方式将你绑定,好成就她的野心。”

    李清影之前一直以为韦皇后是受了上官婉儿的挑唆,要除掉自己,现在想来,以她目前的权势,在狱中除掉自己并非难事,她却没有动手,反而让花蕊和武隐隐进来看望,正是有她自己的目的。

    李清影道:“上官婉儿呢?”黎道远道:“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武皇退位,她虽然大不如前,至少能保住身前身后名。现在她进了宫,做了昭仪,当今皇上又懦弱无能,她现在只是皇后的提线木偶。”

    李清影道:“我该怎么办?”黎道远道:“结婚!然后去无极门剿灭阴阳教,拖延回宫的时间。等则天皇上殡天。”

    李清影未告知黎道远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的这位皇婆婆,无论别人如何看她,想到她默默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还是心怀感恩。

    黎道远看他神情有异,问道:“晋国公,有何难言之隐?”李清影摇摇头道:“只是想到则天皇上对我着实恩重如山。有些伤感。”黎道远道:“晋国公乃多情多义之人,属下佩服。”

    李清影微微一笑道:“小月现在应该也有空闲了,黎先生何不与她见一面。”黎道远笑道:“属下正有此意,多谢晋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