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利用李清影和武三思的联姻,与皇后和上官婉儿抗衡。如今随着李清影的抗旨不尊,武三思虽未与之决裂,关系已大不如前。最重要的是她在宫中已经听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她本就是个杀伐果决之人,有人毁了她的计划,让事情逐渐走向深渊,岂会手下留情!
武则天道:“这是一封密旨,你收好了。”李清影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则天皇帝圣谕:韦皇后和上官昭仪淫乱后宫,责令左卫大将军李清影杀之。钦此。”最后是高宗皇帝当年为则天皇帝特制的天后印。
李清影暂时不知这封密诏是否符合大唐法令,不过只要李显在朝,杀了自己的可能性不大,万不得已的话,最多发配边疆,只得先收好了。
武则天道:“此事不可张扬,需除掉二人之后,方可展示。”李清影道:“是!”
武则天长舒了一口气,躺在床榻上道:“明日就要启程返回长安,你收拾的如何了?”李清影道:“外孙并无多少东西,简单收拾即可。”武则天道:“也是,你常年在外,府中也没什么人。你年岁不小了,是该添丁了。”李清影道:“是!”武则天道:“你跪安吧,我有些累了。”
李清影当夜一夜未眠,准备回长安之事。副将黄成颇为能干,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他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各处确认无误,已经天亮了。
没多久,则天皇帝、皇帝、皇后以及后宫之人一同起驾,前往长安。李清影在左右随侍。黄成先去了长安布防。
长安、洛阳本就临近,三四天也就到了。
行至第二天下午辰时,已经到了潼关。潼关号称“畿内首险”,是三秦镇钥、四镇咽喉,自战国时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本朝也是先入潼关占了长安,稳定关中,逐渐统一天下。
这时天气忽然变得氤氲,没多久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整个潼关被笼在一片云雾中。但远处的太阳并未被遮盖,还能看到点点光辉。
李清影看着眼前的情景,脱口而出道:“烟锁潼关云雾珈,风陵渡口夕阳斜。此去旧都辞旧岁,何日新生如新霞。”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人道:“表……李将军不仅武功高强,还是个文雅之人。”正是李裹儿。只见她已经从轿中出来,骑了一匹白马。本来想叫他表哥,立刻察觉不对,改为“李将军”。
李清影道:“见过公主!请恕臣在马上无法全礼。”李裹儿道:“没事没事。”李清影道:“公主为何不在轿中安歇,反而骑马出来?”李裹儿道:“轿子里闷死了,还是外面好。”李清影道:“如今细雨濛濛,还是要保重凤体才是。”
李裹儿道:“不要紧,就这点儿小雨。”随即又道:“不过浑仪监的那帮官员各个该死,算好的良辰吉日竟然下雨。”
李清影道:“臣有一言,不知公主是否愿意听?”李裹儿道:“李将军,你很快就和我是一家人了,快说快说。”李清影道:“细雨润万物,这蒙蒙小雨,正是紫气东来,万物蓬勃之兆。浑仪监不但不当罚,还当有赏。”李裹儿咯咯笑道:“李将军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去和父皇说。”
这时,有个宫女来到李清影身边道:“李将军,则天皇上有请。”李清影就在武则天轿子旁边护卫,急忙翻身下马,来到轿前,拜倒在地道:“则天皇上。”
武则天道:“诗做的不错。”李清影道:“则天皇上谬赞。”武则天道:“朝廷都还于旧都了,你也要收归本心。身子过了潼关,心也要过了潼关。”李清影道:“是!臣谨遵则天皇上教诲。”武则天道:“这就好!去吧。”
一行人在潼关稍作停留便即启程,晚间时分才到长安。送皇帝等人入宫后,又重新检查了布防。天快亮时才返回府中休息了一个时辰,又回到宫中仔细检查各处的防务。
接着又是祭拜祖陵之事,府内府外忙的不亦乐乎。不过此事多是礼部前后忙碌,他只是从旁协助,反倒是清闲了许多。
祭拜之后,宫中摆下宴席。
李清影本来负责所有防务,被特许参加,防务交给了黄成。
宴席在上阳宫举行,文武百官各为一列,文官以张柬之、武三思为首,武将以敬晖、桓彦范为首,李清影在二人之后,旁边还有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
皇帝、皇后和太子李重俊出席宴会。
李显道:“今日还于旧都,诸位臣工辛苦。朕特意设下宴席,犒劳诸位肱骨,先满饮一杯。”群臣齐声道:“多谢皇上!”跟着皇帝饮了一杯。
旁边宫女又斟了一杯,李显道:“如今大唐天下风调雨顺,民生安乐,四海宾服。多赖先祖庇佑,群臣鼎力,再饮一杯。”群臣齐声道:“此乃皇上恩泽万民!”跟着又饮了一杯。
李显满上第三杯道:“今日还于旧都,诸位臣工还需再接再厉,为我大唐千秋万世,立下不朽功勋。诸位再饮一杯。”群臣道:“大唐江山用祚,皇上万福万年。”跟着又饮了一杯。
随着李显一声“起舞”令下,随着丝竹声起,十余名身着薄纱的曼妙女子步入堂中,翩翩起舞。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忽然想起了公孙玉,心如针扎一般,疼的难以自抑。好在朝中宴席不似大臣家宴,群臣都拘谨的很,没人注意到他。
李清影只能一杯一杯酒下肚,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愁苦。觥筹交错间,忽然发现公孙玉身着一袭白衫,向自己款款走来。刹那间已来不及想她为何会在此处,猝然伸手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我想的你好苦。”
那人道:“是吗?”声音柔和香甜,李清影瞬间清醒过来。公孙玉嗓子被费烟霞的毒烟熏坏了,声音粗豪。抬头一看,却是武隐隐。李清影急忙收回手,酒醉之下,竟不小心撞到了身前的桌案,感觉头重脚轻,重重的摔倒在地。
旁边的李多祚笑道:“晋国公醉了。”一旁的桓彦范也打趣道:“是啊!娇妻亲自斟酒,岂有不醉之理。”武隐隐面色一红,低着头,绕过桌案,把李清影扶起来。
李清影醉酒之下身子极重,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扶得起来。就在此时,李显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臣工都辛劳数日,宴席就到此为止吧。”群臣急忙道:“多谢皇上赏宴!恭送皇上。”
李清影神情恍惚,机械的送走皇帝。却见李裹儿跑过来道:“真是危险,幸亏我发现的早,让皇上撤了宴。不然治你个扰乱朝堂,可就死定了。”李清影已经口齿不清道:“多谢!”
李裹儿叫来下人,帮助武隐隐把李清影扶起来,出了宫门,早有晋国公府的轿子备好,把他送上轿子,抬回府中。花蕊未见他回来,自然不敢先安歇,看他酩酊大醉,急忙让人准备了醒酒汤。
李清影已经不省人事,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口渴醒来,李清影看花蕊坐在床边,头枕在手臂上睡着了,自是担心自己,不敢入睡。但实在过于疲倦,难以自持,坐着睡着了。
李清影起身,先灌了一壶水,把花蕊抱起。花蕊登时醒了过来,道:“将军,你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我去准备。”李清影道:“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先休息吧。”
这些天李清影一直面色冷峻,不假辞色,虽然没有发脾气,别人也不敢轻易惹他。这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与她说话。花蕊只觉满腹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
李清影把她放在床上,低声安慰。花蕊哭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道:“对不起将军,我把床褥弄湿了,我这就去换。”
李清影道:“你先别动,玉儿是怎么见到则天皇上的?”花蕊道:“夫人去找安乐公主,让公主带她去见则天皇上。”李清影道:“公主不是在梁王府就是在宫中,她怎么可能见到?”花蕊道:“她在梁王府到皇宫的路上拦截,然后就遇到了阳平郡主。郡主带夫人去见到了安乐公主。”
李清影明白了,李裹儿专横跋扈,也不知道公孙玉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见到则天皇帝。
花蕊拉着李清影的手道:“将军,花蕊只是个丫鬟,很多道理都不懂。只是……只是……我觉得郡主娘娘也很好。当然我不是说夫人不好……我是想说……夫人和郡主不一样……她们……”她越说越乱,越说越急,额头上瞬间渗出许多汗珠。
李清影道:“你说的我都明白。”花蕊道:“将军,其实很多事情你不知道。那天……那天郡主娘娘和夫人在府内谈了很久。我给她们奉茶。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听到郡主娘娘说可以在外面她做夫人,回到府中尊夫人为夫人。我觉得……我觉得……”
李清影看她是劝自己接受武隐隐,但又怕自己生气,已经语无伦次,握着她的手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和郡主无关。你先歇息吧。既然我已经签了婚书,自然是作数的。”花蕊甜甜一笑道:“好!将军。”
李清影看花蕊安歇了,悄悄摸出房间,到了后花园无人之处,忍不住嚎啕大哭。哭了半夜,感觉内心稍微舒坦了一些。这才止住哭泣,准备回去。
忽听得有人道:“前面的可是青城派姜推姜二侠?”对面有人回应道:“正是在下,敢问前面的可是左正左寨主?”那人道:“不敢,在下正是左正。”
姜推乃是青城派掌门尚搭的师弟,据说他的武功已经超过了掌门尚搭,只是素来清雅,淡泊名利,这才做了二把手。左正乃是贺兰山一代活动的野狼寨的寨主,为人亦正亦邪,杀人越货的事儿没少干,但也曾帮助大周军队偷袭突厥大营,有功于朝廷。
李清影感觉奇怪:“深更半夜,一个正派高手,一个黑道英豪,为何会在长安相遇?”只听得左正继续道:“姜二侠真乃信义之人。”姜推道:“不知左寨主深夜邀请在下到此,所为何事?”左正道:“在下听说中原五大门派齐聚华山朝阳峰,商讨如何应对阴阳教之事。在下自知门小人寡,武功低微,却也想为中原武林做些事情,请姜二侠通容一番。”
中原五大门派乃是少林、峨眉、昆仑、华山、青城五派,无论是从武功,门派人数还是江湖上的影响都是中原武林之最。
姜推道:“左寨主有此心,自是最好不过。只是兹事体大,在下一人做不得主。”左正道:“姜二侠所言,在下亦了解。在下属下鱼龙混杂,万一阴阳教的叛徒混入,则大为不妙。在下特意请姜二侠来,是想说此次一同前往无极门的只有在下一人,绝不带任何山寨之人。”
姜推奇道:“哦?左寨主为何执着与此,一定要去阴阳无极门呢?”左正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在下全家都是为阴阳教‘黑心’齐言所杀。在下无时无刻不思报仇,奈何在下武功低微,一直没有报仇的机会。此次终于有机会报仇,在下无论如何也要上阴阳无极门。在下也不敢隐瞒姜二侠,到时在下可能会用偷袭、下毒、陷阱等下三滥的手段,没办法,实在是在下武功比齐言差太多了。”
姜推道:“左寨主真是坦诚之人。”左正道:“坦诚谈不上,只是此仇不报,辗转反侧。久闻姜二侠急人危困,乃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侠。这才斗胆冒昧请求。”
这个马屁显然让姜推十分受用,沉吟片刻道:“在下有个建议,不过有损左寨主威名,还请左寨主斟酌。”左正道:“姜二侠快说,在姜二侠面前,在下哪里来的威名。”姜推道:“在下想让左寨主假扮为在下的一名随从,这样一来不用让五位掌门批准此事,二来左寨主处于暗处,正好暗中行事。”
左正大喜道:“多谢姜二侠。莫说是随从,就算是做姜二侠的弟子,只要姜二侠觉得没有辱没自身名声,在下也愿意。”姜推嘿嘿一笑道:“左寨主客气了。后天就是华山大会的时间,不如先去打扮一番。”左正道:“是,姜二侠!”
说着,便听到二人远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