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凤炽看他咄咄逼人,心中暗自叫苦,道:“杨掌门所言极是,只是有些生意各地勾连,当如何切分。就像丝绸,江南之地生产,转运至西北,然后经丝绸之路运往西方。若这般区分,本来一家商行分成数家,需重新设定价格。到时可是双输之局面。再者说,叶掌门属下精华辈出,却多入朝堂。天武门群龙无首,如何接手如何庞大的生意?”
杨金勾道:“此事可以慢慢商议,为今之计最紧要的是要先把各道的生意先分了。”
叶刃道:“在下倒是有个主意,请两位掌门参详。”他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忽然张口,杨金勾眉头微微一紧。郑凤炽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默默点头。
叶刃道:“在下觉得郑掌门主意最为不错。”此言一处,杨金勾脸色微微一变,郑凤炽也诧异地看着叶刃。他二人在慈恩寺谋划已久,知道叶刃并非容易妥协之人。
叶刃道:“正如刚刚白石道长所言,我等并不懂商业经营,就算分到了手,不久也会经营不善,不得不关门。郑掌门所言非虚,我天术门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朝堂,不可能回到本门。天武门群龙无首。既然如此不如就依郑掌门之见。麻烦杨掌门选几个人出来,加上本门几个人,还有天武门的几位兄弟,一同入驻天惠门。郑掌门负责经营,我等负责安全,到时赚了钱咱们一起分。不失为上上之策!”
杨金勾一听,立刻道:“叶掌门所言极是。”郑凤炽暗自叫苦,这请来的哪里是十几位“打手”,明明是十几位爷。他看一眼叶刃,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再看一眼杨金勾,面带微笑,却总觉不寒而栗。
郑凤炽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学武功呢?不过他的天赋在经商,就算好好学武,也未必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他略加思索,很快有了主意,道:“叶掌门果然好主意。诸位应该也等不及回去再商议了,不如现在就决定人选,随在下下山,前往各处。”
杨金勾道:“如此甚为不妥,我等几十人下山,手持兵器,穿着各异,难免会惹官府注意,不如就在此处,郑掌门先把人安排妥了,再下山不迟。”叶刃点点头:“确实,这拖延日久,难免生变。”
郑凤炽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此处站着颇为不便,就去大石屋一谈究竟如何?”叶刃和杨金勾异口同声道:“好!就听郑掌门的。”天武门之人相视一眼,一来对自己有利,而来也不敢轻易得罪叶、杨二人,也跟了进去。
李清影看天已大亮,害怕公孙玉等担心,便未跟随,起身返回。来到洞中,却见众人还未醒来。原来洞内黑暗,不知日月,加之连日奔波,过于疲累。
他让真气在体内走了几周天,公孙玉最先醒来,跟着竹樱等人也醒来。如意经过一晚休息,身子好了不少,看自己趴在宣作冰身上,脸上刷的通红,从身上跳下。宣作冰这才起来,如意并不十分重,但一晚上担心她睡着不舒服,宣作冰一动不动,虽然他功力深厚,起身后还是觉得全身酸麻痛痒,连续热身才有所缓解。
公孙玉为如意治伤,李清影把黎明前的事情与众人说了。宣作冰道:“龙头,天武门有许多好手,我们既与上官婉儿为敌,还要提防阴阳教,急需大量人手,何不收为己用?”李清影道:“西门邮是我杀的,他们不找我报仇已是万幸,如何肯跟我走?”
宣作冰点点头道:“这个确实有些难办。”想到李清影是为了救他而出手杀人,道:“龙头不如把此事交予属下,属下去办。虽然不能都笼来,应该有愿意归顺者。”
李清影知此事几乎无望,听他说的坚决道:“也好!你和如意一起去。”心中暗想:“同门之人对师父却并无十分情感,天宗就算此时不解散,迟早也会自行解散。”又想:“这等松散的教学,多靠学生自学,彼此之间感情淡漠,也是正常。”
李清影又道:“‘冰神’此去最要紧的是把风神、影神都叫来神都。流言这么久,现在阴阳教该有反应了。”宣作冰道:“是!龙头。”然后道:“如意她身体……”
如意大怒道:“怎么!你嫌弃我吗?”宣作冰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这几件事情都很紧急,你身受重伤,若是往返奔波,伤势加重,我要心疼死的。”
如意面露微笑道:“好吧好吧,原谅你了。小姐,我怎么才能快点儿好?”公孙玉佯怒道:“少生气,多静养!”如意道:“好拉好啦!我听小姐的就是。”
公孙玉道:“不用着急,这个真不功的解法师父专门有记载,我保证药到病除。”宣作冰喜道:“真的?”公孙玉道:“试试吧!我也刚学的。”宣作冰道:“多谢嫂……公孙姑娘。”他本来想说嫂嫂,想起公孙玉生气的样子,改叫公孙姑娘。公孙玉道:“你们男人都出去,我给如意看病。”
李清影和宣作冰只好出来,二人一直走到山顶。李清影道:“把紫薇软剑给我。”宣作冰心下狐疑,道:“是!”双手将紫薇剑递给李清影。
李清影接过了,道:“冰神,你的武功乃阴寒之气,与紫薇软剑最为相配,我在少林寺看过一套软剑剑法,加上我个人的理解,做了些调整,今日便传授给你。”宣作冰大喜道:“多谢龙头。”
李清影飞身而起,借着朝霞之光,开始舞动。软剑比之寻常兵器,除了寻常的刺、点、扫等招式,更多了卷、缠、勾等变化,更为反复莫测,纵使面对武功更高之人,对方也有可能不小心着了道。
这套剑法脱胎于少林寺的“钩沉剑法”,原来的剑法总共三十六招,李清影去粗取精,又借鉴了百花门等其他门派的武功,最后凝练成十八招。
李清影舞了一遍,又细细的讲解了其中每一招的奥妙,包括自己对于招式的思考。宣作冰天宗出身,悟性自是极高,举一反三,很快便能生出许多变化来。
这时天已经大亮,烈日照耀之下,十分炎热,二人返回洞中,却见如意面色红润,已经不是刚刚受伤的样子。宣作冰上前拉着她的双手,上下打量一番。如意在感情方面虽然泼辣,却也被她看的脸色发红,嗔道:“别看了。”
公孙玉道:“我可把如意交给你了,你若敢欺负她,看我不收拾你。”宣作冰道:“不敢不敢!我会好好疼她,绝不敢欺负她。”公孙玉轻叹一口气道:“如意,以后你就跟‘冰神’走了。”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如意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这次真的要和自己情同姐妹的小姐分开一段时间了,猛地回头抱住公孙玉道:“小姐!”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下来。
公孙玉紧紧抱着她,道:“傻丫头,我们迟早要分开的。”竹樱有些无语道:“姐姐,你们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还会见的,至于这么难过吗?”公孙玉也道:“对啊!清影还等着‘冰神’回报消息呢。这个笨丫头,害得我流泪。”
如意被她一顿数落,自是不会生气,反而笑道:“好!小姐有什么任务给我,说不定我也顺便能完成。”
公孙玉“冥思苦想”道:“给我的好姐妹竹樱找个男人回来,至少得像清影这么优秀。”如意道:“小姐,你不能故意为难人啊,大哥这么优秀的只有一个,全天下都没有了。”公孙玉道:“那你的‘冰神’呢?”如意道:“他不是优秀,是完美!”
众人哈哈大笑,宣作冰竟也不好意思起来。
竹樱道:“你们说事儿就说事儿,能不能不要把我加进来。”如意道:“竹小姐你不必担心,相信我的眼光,一定给你挑个好夫婿。”竹樱又羞又怒道:“你个死丫头,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如意急忙躲在宣作冰身后,神色挑衅地道:“我现在有最优秀的大哥,还有最完美的夫君,不怕你。”竹樱无奈地摇摇头道:“这个丫头成精了。”
众人笑作一团,感觉从未如此开心过。
之后,宣作冰和如意告别众人,先行下山了。
公孙玉道:“妹妹,你接下来去哪里?”竹樱道:“如意走了,你们不寂寞吗?以后我自然是要跟着你们了?”李清影道:“你不找宝藏了吗?”竹樱道:“找是自然要找的,不过不急于这一时。你们呢?”
李清影道:“我们要南下,先去扬州。”竹樱道:“去扬州做什么?”李清影道:“找阴阳教的老巢。”竹樱道:“你端了阴阳教的老巢,不担心陈焕会杀死李芊儿吗?”李清影猛地一震。过去他一直想着陈焕必然在阴阳教的真正总坛,也就是在江南。如今江湖中流言四起,保不准他会去江湖中传闻的总坛,至于李芊儿是否会被带在身边,可以说是一半一半。
公孙玉明白他所想,道:“我们答应了李公子,要言出必行。”李清影点点头。涂大漠和周九宫都是澄心师太所杀,若陈焕也在江南,不可能不报复。如今他毫无行动,只能说明陈焕必然在西域大漠,消息传至西域再从西域赶至江南,没有数月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竹樱道:“你怎么了?”李清影道:“多谢你的提醒!我险些酿下大祸。”竹樱怯生生地问道:“你师父你真的不管了吗?”
说起杨金勾,李清影早已有了打算。杨金勾现在急需大笔钱财,他自不会与郑凤炽动手。郑凤炽和叶刃联手,人手也没有杨金勾多,也不会轻易动手。天武门群龙无首,难以形成气候,更多是想分一杯羹而已,加上宣作冰前往周旋。最终的商议应该会形成一种分配方式,但郑凤炽只有一人,交割什么的自是难以完成。杨金勾和叶刃纵使知道郑凤炽现在答应的都是缓兵之计,也没有什么办法。
换句话说,杨金勾真正的麻烦不是现在,而是离开泰山之后。
李清影道:“下山之后,我会找时间单独和师父沟通一番。”竹樱道:“我提个建议。”李清影道:“你说!”竹樱道:“天武门搜寻天下武功秘籍,甚至是许多失传的武功,如今这些秘籍都在慈恩寺,何不前往取之?”李清影道:“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你若喜欢,自己去取便是。”竹樱道:“你若不去,天宗四门必会大乱。”
李清影略加思索,明白了什么意思。学武之人,对于神兵利器,武功秘籍十分偏执。西门邮一死,无人守护,天武门固然要去夺,天刺、天术哪怕是天惠,也会派人去取。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师父杨金勾必然也会卷入,万一有个闪失,自己也会抱憾终身。
李清影打定主意,道:“走!去慈恩寺。”
三人从洞中出来,一路不停,直接下山。到了山脚已是晚上,在山脚村落的客栈歇息了。第二天一早,买了三匹马,快马加鞭,不到一日,已经来到慈恩寺。
看天色已晚,三人顾不得疲累,在寺外将马藏了,翻身越入寺中。
刚刚跃上高墙,却见墙下竟有一人,三人吃了一惊。李清影不及思索,右手一指点出,那人猝不及防,哼也不哼一声,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
三人轻轻跃下,正在长眉罗汉边上。定睛一看,寺内竟有许多人——只见门口有七八个僧人在内守卫,周围的十八罗汉,每尊罗汉旁都有一人守卫——只是都没有点灯,寺外没有察觉。
李清影看竹樱一眼,竹樱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李清影指一指墙外,意思是这里高手众多,守卫森严,不如先离开。
突然之间,一束火光从大雄宝殿中出来,有八九人手执火把缓缓移动,火把从大雄宝殿一直进入中堂,逐渐消失不见。李清影略加思索,挥了挥手,三人重新跃上寺墙。借着夜色的掩护,一听有风声响动,便即奔前数丈。三人轻功虽高,却也恐为人察觉,须得乘着风动落叶之声,才敢移步,来到中堂。
如此走上二十多丈,已看清楚是十余名黑衣男子,手中各执兵刃,押着一个紫色宽袖大袍的老者,看着不像中原人的打扮。那人偶一转头,李清影看得明白,正是仁德山庄庄主方枭,只是脸上有两道血痕,看着十分恐怖。暗想:“他怎么被抓到了这儿?”
眼见一干人进了大慈恩寺后门,三人等了片刻,见四下确实无人,才从后门中闪身而入。那寺院房舍众多,见中间一座大殿的长窗内灯火明亮,料得方枭是给押到了该处,闪身而前,到了殿外。李清影伏在地下,从张窗下缝隙中向殿内张望。竹樱和公孙玉分列左右把风守卫。他三人艺高人胆大,此刻深入龙潭虎穴,心下也不禁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