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刚公孙玉一声大喊,竟将李清影惊醒,内息喷涌,无处释放,全身的金针反而成了出口处。金针在内力激荡之下,喷射而出,四散飞去,大部分飞入洞中墙壁,少数飞出洞外。感觉周围烈火灼烧,一时想不清楚为何如此,只好从入口奔出。
公孙玉快步上前,紧紧抱着他不松手。李清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她眼中含泪,似是要哭的样子,也不管周围人多,紧紧抱着她安慰道:“玉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公孙玉哭道:“天下除了你,还有谁能欺负我?”李清影道:“好!我又让宝贝玉儿担惊受怕了,是我不好,好不好?”他这么一说,公孙玉感觉自己更委屈了,哭的更是不停。
如意笑逐颜开,道:“公子,刚刚小姐担心死你了。”李清影道:“你叫我什么?”如意道:“好!大哥!大哥!”
竹樱白一眼如意道:“哎……哎……哎……你们回去卿卿我我,这里还有别人呢。”
公孙玉一听,脸色一红,这才松开手。
这时,只听得石不逾“哎呦”、“哎呦”连叫几声。竹樱回头去看,影玉二人起身,从泉水中走出来。公孙玉只是全湿了,李清影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儿了。竹樱脸上一红,啐一口,别过脸去。
三人随身带的衣服还在石屋内,眼前也没有换的衣服。如意取了没有烧着的柳条,胡乱做了条裙子,给李清影围上,勉强遮羞。
影玉二人来到石不逾面前,却见一枚金针正刺入他的大腿,已经完全没入,疼的他龇牙咧嘴。竹樱道:“我用鱼肠剑给你挑出来吧。”石不逾点点头,这里只有鱼肠剑又细小又锋利。
李清影上前道:“不必,让我试试。”竹樱道:“你有磁石吗?”正要回头看他,想起他的惨样子,把脸别过去。
李清影上前,凝气于右掌,置于石不逾针孔处,只见他斗运真气,旁边的肌肉竟然跟着向他手掌涌到。跟着眼前金光一闪,金针竟然从针孔中飞出。李清影手一握,已经抓在手中。
众人大骇,这针极小,针孔更是肉眼难辨,竟然被他强大的内力吸出来了!
竹樱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问道:“宗主为你做了什么?”李清影道:“针灸,我被扎了一百多针。”
其实若只是针灸疗伤,自然不会功力大增。只是针灸调理内伤,自然而然的将他全身经脉打通,想着鼓盆而歌中的三句话,金针所过之处,竟然有一股内息凝结,然后汇入体内,每通行一个周天,内力便深一层。随着烈火靠近,他虽然没有直觉,但身体的本能调理内息,竟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厚厚的寒气墙。烈火越是灼烧,寒气越是猛烈,内息竟然越来越强。
公孙玉一声尖叫,不止叫醒了他,也叫破了这层寒气,寒气炸裂,将火焰逼退部分。体内自生阴寒真气,护着他滚下山坡。幸得山坡不高,这才没被烧伤。
经此一回,他内力已经刚柔并济,阴阳共生,阴则至寒,阳则至热。随心所欲,无所不及。
李清影回头看孙思邈遗体,吃了一惊。公孙玉刚刚消散的伤心猛地涌起,哭道:“师父为了救我,油尽灯枯了。”
李清影脑中“嗡”的一阵,竟有些立足不稳,如意急忙上前扶着他。李清影略微定神,拜倒在地,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公孙玉也跟着跪倒在地。
过了很久,火开始渐渐熄灭,竹樱道:“宗主,我们还需将老宗主安葬。”公孙玉点点头道:“师父晚年居住于此,正是安葬最好的地方。现在洞口也被堵住了,这里就是天然的墓葬。”李清影问道:“你叫玉儿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竹樱道:“老宗主临终前将宗主之位传给了新宗主。”李清影道:“明明西门邮拿走了宗主印鉴?”竹樱道:“按照天宗的规矩,新宗主由老宗主指定,如果老宗主未来的及指定,则有六掌门推选。”
李清影道:“那印鉴有何用?”竹樱道:“就和皇帝的玉玺一样。皇帝必须有它,但有它并不一定能做皇帝。”李清影道:“如果我们连印鉴都没有,如何让他人相信孙前辈指定了玉儿呢?”
众人陷入沉默之中。
公孙玉道:“他有了印鉴,也只是增加了大家的信任而已,还要进行推举。”李清影点点头,道:“天惠门郑凤炽现在在他手中,他一定已经有办法让他服从。天术门叶刃态度不明,天道门已经名存实亡,倒时未必有人会来。天刺门态度不明。天玄门今夜被他洗劫,必会逼他同意。加上他自己,至少已经有三门支持。他确实已经稳操胜券。”
公孙玉点点头,道:“竹樱,你们这次来了几个人?”竹樱道:“除了他们父子,还有我、石不逾、阮绮、邓秉文、王增、方枭、白石道人、福禄寿、秋池、方隐雾、易林、丁洛、裴寂、单飞、宣作冰十五人。我、石不逾、阮绮、邓秉文、王增来到了这里。其他人在外面各有任务。”说到此处,略微停顿,道:“对了!福禄寿就是原来上官婉儿府上的阿福。”
李清影吃了一惊道:“阿福伯?”如意叫道:“宣作冰?”
竹樱道:“没错!这些年西门邮已经安排人在天刺门了,换句话说,杨金勾很有可能已经同意了。天术门叶刃最擅长的是‘洪凌微波’,如不仔细观察,与‘大力金刚掌’很像,换句话说,西门衍想杀淳衍大师,是想嫁祸给叶刃。不过现在他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可以说,现在的西门邮是一切尽在掌握。”
李清影点点头,许多事情似乎一瞬间明了了。
如意拉着竹樱道:“竹姑娘,真的是宣作冰?”竹樱奇道:“是啊。怎么了?”如意道:“是九龙门的‘冰神’宣作冰?”竹樱道:“是啊!”
李清影做了九龙门龙头之事,只有皇帝、上官婉儿和九龙门之人知晓,他并未告知竹樱。叶氏兄弟前段时间一直在养伤,宣作冰照顾,并未在江湖中出现,更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
如意看着公孙玉,公孙玉神色漠然,道:“清影,这个事情咱们慢慢说,咱们先把师父安葬吧。”李清影点点头。如意知她心情沮丧,也不敢过度表现自己内心的兴奋,只好把脸别到一边。
众人选了一处山坡,土地已经被烈火烧得焦黑,众人拿起自己的武器,简单地刨了个坑,将孙思邈尸体放入。竹樱取了一段松木,用鱼肠剑劈开了,递给公孙玉。公孙玉用凤鸣剑在上面刻了一行字:“尊师药王孙思邈之灵位。”略加思索,落款写道:“学生公孙玉立。”想起师父临终交代的事情,最终没有把“天宗宗主”的头衔刻在灵牌上。
众人将孙思邈入土,免不了大哭一场。这时,天也下起了濛濛细雨,很快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山火剿灭。雨水伴随着焦黑的泥土枯枝,从坡上流下,汇合成黄黑色的水流,汇入山洞。
李清影道:“原来如此,那处泉眼本来是个地下暗流,只是在那里遇到了阻碍,这才涌出形成泉水,这边流水增多,又会反流回去。”
众人似懂非懂,均点点头。
石不逾终于道:“宗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公孙玉道:“竹樱,你怎么看?”
竹樱道:“以西门邮的习惯,应该早已发出邀请帖,让他们上山推选新宗主。换句话说,推选新宗主的时间就在这几天。我们若想阻止他,也就在这几天。”
石不逾道:“这么说来,我们也只有几天的时间。”竹樱点点头。石不逾道:“就这么几天,就我们一、二、三……五个人,怎么能阻止得了西门邮?”竹樱道:“办法倒是有一个。”石不逾问道:“什么办法?”
竹樱看一眼李清影道:“以晋国公现在的武功,应该不在西门邮之下。晋国公出手杀了西门邮,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公孙玉摇摇头道:“这样的话他会与整个天宗为敌。”
石不逾道:“现在西门钊重伤,如果我们能擒住西门钊,以此威胁西门邮,让他放弃做宗主,或者推选,岂不是顺理成章?”竹樱道:“可能性非常低。西门邮确实非常疼爱西门钊,但他不会因为西门钊而放弃宗主之位。而且他工于心计,早就知道我们不会杀了西门钊的。”
石不逾道:“我确实不会杀西门钊,但你为什么不会?”竹樱道:“如果我要杀西门钊,那一剑就不会向上划断他的肋骨。而是向下直接划破他的心脏!”石不逾猛地一凛。
公孙玉道:“我杀了他除了徒增仇恨,有什么用?”说着看向李清影。
李清影道:“你现在事实上已经是宗主了。”公孙玉点点头。李清影道:“所以你的目的不是让所有人承认,而是解散天宗。”
石不逾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李清影道:“玉儿并不需要先让所有人承认她是宗主,再发布一条宗主令解散天宗。玉儿只需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天宗没有必要存在了,天惠独立成为天惠门,天术成为天术门,天宗就已经解散了。”
竹樱点点头道:“天惠会成为一个大商人。天术、天机人丁奚落,应该也会解散。只剩天刺和天武。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公孙玉道:“事实上,西门邮也只是想要天惠的钱粮和天刺的属下。天武虽然武功高强者众多,但总人数太少。西门山庄虽然有些产业,但要养活如此多的人,没有天惠绝对不行。”
石不逾道:“如果成功了,新的天宗就是一个纯粹的江湖门派,实力可以和九龙门、阴阳教相抗衡了。”公孙玉叹口气道:“这个诱惑确实足够大。”
竹樱道:“晋国公,那该怎么做?”
李清影道:“西门邮虽然控制了郑凤炽,但并未控制他手下的财富。西门衍要暗杀淳衍大师,说明他们已经私下与叶刃说过,叶刃不同意,他们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出此下策!换句话说,无论何时,叶刃都不会同意的。师父杨金勾……”
竹樱打断道:“晋国公师父是杨金勾?”李清影点点头。竹樱却摇摇头道:“你的功夫一点杨金勾的痕迹都没有。”
李清影笑笑道:“师父杨金勾这半年多一直在整顿内务,或许他已经同意,如果我试着说服让他自立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如果叶刃和师父各自独立,加上已经名存实亡的天道门,天宗六去其三,无论如何西门邮也不能自称天宗宗主了。”
石不逾大喜道:“晋国公此计甚妙!这么一来,我们也不必和掌门为敌了。”公孙玉看他憨直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
李清影道:“于公,此事就此完结。于私,他打伤了我的未婚妻,我不会放过他的。”石不逾腾然而起,大声道:“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伤害掌门的。”李清影冷冷地道:“我们杀了秋池、方隐雾、易林、阮绮、邓秉文,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
石不逾看李清影盎然而立,慨然坦荡,不由得泄了气,摇摇头道:“罢了,罢了,他也不认我这个学生。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竹樱忽然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起如意刚刚提起宣作冰的神情,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孤身一人,莫说有个好友,甚至连个能说得上话的同伴都没有。
公孙玉道:“竹姑娘,你素来潇洒自在,在下十分佩服。在下有意与你结拜为姐妹,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你意下如何?”竹樱听她未直呼自己大名“竹樱”而是叫“竹姑娘”,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她是以朋友而不是宗主的身份与自己交流。
竹樱只觉一股热流上涌,拜倒道:“玉儿姐姐。”公孙玉扶起竹樱,笑道:“咱俩还指不定谁大呢。”竹樱道:“那些都不重要,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姐姐。”公孙玉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万一以后你发现比我大,可不许反悔。”竹樱道:“绝不后悔。”二女抱在一起,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