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公孙玉和如意躲在草丛中警戒。这里从外部看来是一个山洞,到了内部,却像一个深谷。枝叶繁茂,尤其是松柏,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两侧的山崖上。在谷底,则是一片垂柳。小溪从内流出,形成一小滩水。
此时外面已经火光冲天,夜空被照的隐隐发红。
忽然,公孙玉听到不远处的叫喊声,只听得石不逾大声道:“宗主已经做了将近一百年。如今把宗主之位传给掌门,怎么可能别有用心?”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人道:“石不逾,你小声些,不要让孙思邈老头听到。”话虽如此,但他的声音也不小。正是西门钊。
石不逾道:“少掌门!你怎可对宗主如此无礼!”声音更大,虽然远离众人,公孙玉还是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西门钊道:“石不逾!孙老头已经把宗主之位传给了我父亲,他就不再是宗主了!你还叫他宗主,难不成你想犯上作乱?”他虽然已近二十岁,但声音尚未完全变了,或粗或细的嗓门,听着十分难受。
石不逾大怒道:“西门钊!我看掌门之面,对你礼敬有加。但你不过是天武门的一名普通弟子,若再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西门钊道:“好啊石不逾,你果然是想造反!”
接着便听到拳掌赫赫的声音。
只听得“碰”的一声,西门邮大声道:“都是同门师兄弟,不可争吵!西门钊,你师兄随我们一同上山,怎么可能是叛徒!你若再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西门钊似乎对西门邮十分恐惧,低声道:“是!”
西门邮又道:“不逾,钊儿年轻气盛,不要与他一般见识。”石不逾道:“是!宗主。”
西门邮道:“老宗主乃山野之人,醉心医术,今日我做了宗主,自然要好生侍奉老宗主。只是老宗主宅心仁厚,如今又为李清影迷惑,若老宗主不惜性命与他疗伤,反而是我等的不是。为今之计,只有先除掉李清影等一干人众,让老宗主安心在洞中养老钻研,方为上策。”
石不逾道:“宗主所言极是!老宗主于天宗有大功,之前沉溺于医药之学,无心打理门派,这才让本门四分五裂。如今宗主继位,一可以让老宗主颐养天年,二可以让天宗重掌天下,正是一举两得。”
公孙玉暗想:“这个石不逾倒是个实诚汉子,他并不想犯上作乱,只是心痛天宗没落,这才愿意跟着西门邮。不过这想法也过于幼稚了些。”
这时没听众人脚步声渐渐近了,西门邮道:“竹樱,你去那边搜寻。石不逾,你去那边。阮绮你去那边。王增守在洞口。钊儿,你跟着我,别四处乱走。”众人齐声道:“是!”
公孙玉眉头紧锁,他“那边”、“那边”的说,无法分辨到底是哪个方向。只好藏在松林中,警惕的看着周围。
忽然,一瞥之下,看到一袭红影从左边闪过,身形纤细,正是竹樱。只见她挥舞着手中短剑,缓缓向这边走来。
公孙玉心念一动,想起刚刚竹樱出言相劝,自是想保全李清影,说不定内心有其他苦衷。从地上抓起一块土,捏成球状,右手拇指、中指紧扣,猛地一弹,土球飞向竹樱小腿。这一弹并未十分用力,没有形成劲风,平平飞去,正好打在竹樱小腿上。
竹樱觉得腿上一凉,正要惊呼,随即明白何意,顺着土球飞来的方向,缓缓走近。
待她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时,公孙玉压低声音道:“竹姑娘,是我。”竹樱一面挥舞着短剑,将周围的树枝纷纷斩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面低声道:“李公子怎么样?”
公孙玉道:“师父正在帮他疗伤。你们怎么分布的?”竹樱一边挪动,一边说道:“我从北向里搜寻,石不逾南边,阮绮中间。西门父子和其他四名高手在丛林外面守着。”
这时竹樱已经走过了公孙玉,大声道:“这里没人。”跟着阮绮和石不逾也大声道:“这里也没有。”
西门邮道:“休要大声叫嚷,免得惊到了老宗主。万一他失神走火,与我亲手杀了他有何区别?”石不逾低声道:“是!”阮绮和竹樱却扯着嗓子道:“是!宗主!”二人本是女子,这般喊叫,更显尖锐。阮绮是听懂了西门邮的弦外之音。竹樱则是提醒公孙玉三人的位置。
公孙玉道:“直接往里面走。”竹樱点点头,向里走去。这般搜索之下,迟早会找到孙思邈和李清影二人。公孙玉让竹樱先去探查,视而不见,给二人争取一些时间。
竹樱缓步离开,公孙玉招招手,让如意靠近。如意刚刚过来,阮绮已经搜寻至此。只见她三十多岁年级,一张瓜子脸,面色极白,柳叶弯眉,杏眼含春,高鼻阔唇,别有一番风味,似是西域之人。
只听得竹樱大声道:“这边没有人。”阮绮本欲上山,听闻此言,转而向这边走来。公孙玉心中暗骂:“贼婆娘,干嘛不去石不逾那边!”拉着如意向北缓缓挪去。走了十余步,转而向西。
竹樱和阮绮正好遇到,竹樱冷笑一声道:“好好找找,免得我漏了。”一步一步挨下山坡。阮绮微微一笑,点燃火折子道:“这里暗的很,要点灯好好找一找。”竹樱道:“小心!别点着了,把自己烧死了。”阮绮道:“多谢关心,死不了。”
话音刚落,就听阮绮惊呼道:“糟糕!火折子掉地上了!”跟着地上竟然瞬间点绕一条火龙。公孙玉看的真切,她一面走来,一面故意在地上漏了许多火油。她故意把火折子掉在地上,正好点燃火油。
山下虽然已是盛夏,山上仍是春寒,天干物燥。火油点燃,松柏枯枝跟着烧着,火光腾然而起。
石不逾怒喝道:“阮绮,你在做什么!这样会烧死老宗主的!”说着健步奔来,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根满是树叶的树枝,快速挥舞,扑击火苗。
忽然,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石不逾丢下树枝,大声喝道:“西门钊!你堂堂宗主的公子,竟然下手偷袭!”
西门钊道:“你一口一句老宗主,你把新宗主放在眼里了吗?”石不逾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哇哇大叫,只听得拳掌交加,二人已经动上了手。
公孙玉低声对如意道:“悄悄摸过去,一击致命,杀死阮绮。”如意愣了一下,看着公孙玉。公孙玉道:“先做再说!”如意点点头。
二人悄悄摸过去,火焰已经越来越烈,感觉脸都要花了。公孙玉来到阮绮侧面,如意来到背面。
公孙玉一挥手,两柄短剑刺出,在火焰哔啵哔啵声的掩盖下,剑已入体,阮绮才有所察觉,待想躲避时,却见两柄剑分别从右边腰部和前方胸部刺出。
公孙玉大声道:“围攻西门钊!”如意道:“是!”
说着,一招“聚时苦短”,身子如离弦之箭刺向西门钊脖颈,如意一招“情绵绵”,剑招虚虚实实,扫向西门邮后背。石不逾右手成爪,抓向西门钊手腕。如意这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刚刚不进攻西门钊而是阮绮。
西门钊脸色大变,刹那间竟然成了三人围攻的局面,情急之下,向后一倒,双手抱头,竟向后滚去。
如意正在他背后,还想着“小姐妙计”,冷不防瞬间被他身子一撞,只觉小腿骨剧痛,如同要断开一般。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西门钊不辨方向,沿着山坡滚下,沿途的砂石,松柏的横枝,低草的细刺,把全身上下划得鲜血淋漓。
公孙玉吃了一惊,问道:“如意,你怎么样?”如意道:“小姐,我没事!”公孙玉脚下踏着“燕飞鱼跃”的轻功,追将上来。却在此时,石不逾一掌拍向公孙玉右胁。
公孙玉大吃一惊,看旁边正好一株松树,足下一点,飞身而起,躲开此招,大喝一声道:“石不逾!你这是何意?”
石不逾道:“姑娘抱歉了!我虽然恨西门钊,但宗主对我有传授之恩,我不能让你杀了他!”公孙玉道:“那你亲自杀了他!”石不逾道:“刚刚一时义愤,我确实想杀了他,但他无论如何都是恩师的儿子,我绝不可以杀他!”
公孙玉感觉要被气炸了,大骂道:“愚蠢之徒!没看出来他要杀你吗?”石不逾倒不生气,道:“我知道他要杀我,今日救了他一命,也算我拜谢师恩了。在下就此告辞!你们如果还有命在,在下愿与你们做个好友!”说着拱拱手,然后向西门邮拱拱手道:“宗主!此处已经无我容身之处,石不逾告辞了!”
西门邮看西门钊被围攻,吃了一惊,疾步赶上,想要救援。看他侥幸捡回一条命,更是大喜。这时,西门钊正好滚在他脚下,急忙上前扶起,只见他身上已经破烂不堪,脸上横七竖八的到处是伤口,心痛不已。正好听到石不逾之言,西门钊喝道:“石不逾,你个叛徒!竹樱,把他拿下!”
竹樱应道:“是!少庄主!”拔出靴中“鱼肠剑”,拦在石不逾面前。石不逾心中一凛,他刚刚受了西门钊一掌,正好打在腰际,剧痛难忍。看她手中短剑纤细如丝,发出寒芒,显是一柄神兵利器。
石不逾道:“好!今日就在此做个了断吧。”他练的是拳脚功夫,并不擅长兵刃,故而也从不携带兵刃,双掌立刻门户。竹樱道:“念昔日同窗情谊,我让你三招。”
石不逾道:“你有此心,我就心满意足了。尽管来吧,我虽然受伤,未必就不如你。”说着左手虚晃,右手猛地前伸,来抓竹樱右手手腕。
二人同窗学艺,虽然学的武功不一样,但也或多或少了解对方,竹樱右手翻转,剑尖向外,退了一步。
石不逾右手缩回,箭步赶上,左手如钩,向竹樱右臂点到,竹樱跟着又撤一步,右手收回,身子一旋,向一旁闪去。
石不逾足下不停,双手连续攻击,只见他一会儿由拳变掌,一会儿由掌变爪,虎爪、鹰爪、龙爪、鹤爪,不一而足。竹樱右手将剑收在身后,只是闪躲。十余招之后,竟未碰到她的衣角。
忽的,石不逾足下一点,后退一步,道:“竹樱,你已经连续让了我十几招了,可以反击了。”竹樱微微一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手中短剑刺出,向石不逾胸口刺到。
石不逾愣了一下,倒不是这招有多难,恰恰相反,这一招实在是太简单了,除非功力远胜对方或速度奇快,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击中对方。随即想到:“她手上有神兵利器,纵使不能刺中,剑气所到之处,亦会有所损伤。”想到这里,看剑已经在眼前,矮身前跃,左手翻转,抓其手腕,右手变爪为掌,拍其小腹。
剑锋闪过,石不逾感觉脖颈处一寒,忍不住赞道:“好剑!”
竹樱飞身而起,竟从他肩膀出飞过,只见血光一闪,竹樱一剑刺入西门钊右肩。鱼肠剑锋利无比,直接刺穿肩胛,从后惯出。
原来竹樱刚刚闪避时,已经来到侧面,石不逾不知不觉被她带到了西门钊面前,背对西门钊。竹樱一剑刺出,西门钊岂能错过这个机会,登时飞身而起,从背后攻向石不逾。竹樱早料到他没安好心,接着石不逾的掩护,一击即中,
石不逾疼的“哇”“哇”大叫,右掌向竹樱拍来。
竹樱仗着神兵利器,右手一划,已经划破肩胛骨,飞起一脚,正好踢在西门钊手掌上,借势后退,来到石不逾面前。
石不逾吃了一惊。
竹樱道:“没想到吧,西门钊。”
这时只听得一声惨叫,西门邮一脚踢出,将公孙玉踢飞出去,跟着回身,扶住西门钊,运指成风,封住他肩头几处大穴,问道:“竹樱,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