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身而起,回到白地山庄的校场中,虽然只是一刻,眼前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陈怪倒在一边,神情萎顿,口中鲜血直流,肖瑰搀着他,眼里似乎要瞪出火来。
方模身上沾满血渍,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谁的血。
房金铃也倒在一边,面如金纸,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穆若柳脑袋被砸了个大洞,已经气绝身亡。古熹和桥泉在二人旁边,眼中含泪。
矮壮汉子和蒙面女子站在秋如兰身后,秋如兰面露轻蔑之笑。
紫衣女郎姚瑶已经和方枭站作一团。姚瑶以一身长袖作为武器,身法飘逸迅捷,方枭“回魂掌”抱元守一,以静制动。
姚瑶一对水袖接连向方枭面门袭来,方枭每一掌都很慢,但偏偏能挡住她的进攻。另一掌还能伺机对她反击。姚瑶每攻一招,反被对方弹回一招。她招招进攻,竟然逐渐落了下风。
原来方枭的“回魂掌”与天下所有掌法都不同,尤是擅长发现敌人进攻时的破绽,敌人进攻越猛,反击越强,若对方用了杀招,回魂掌也会找到其致命弱点,一掌防守,一掌进攻。
过了三十余招,姚瑶只觉招式越发滞涩,回魂掌本来招式就慢,如今更是游刃有余。每一掌打来,似乎都有千钧之力。
秋如兰道:“姚瑶,你若打不过他,不如就算了吧,输给他也不丢人,毕竟这个男人曾经差点灭了瑶光岛满门。”
姚瑶眼中闪出一丝杀意,双手在身前舞成一朵紫花,水袖猛地飞出,向方枭两胁飞来。
方枭运气于左掌,凝神戒备,右掌从中长驱直入,攻向姚瑶胸前。水袖在方枭掌力激荡之下,向两侧飞去,竟从背后卷来,攻向方枭背心。同时姚瑶双臂从袖中抽出,双掌硬接方枭一掌。
方枭“咦”的一声,单掌对双掌,二人各退一步,右掌急忙在身后画个圈子,封住水袖的来路。跟着身子猛地飞起,跳起一丈。水袖为掌力逼迫,略微一滞,方枭已经跳出圈子。
秋如兰忽然把方和仍向方枭。
方枭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来接。姚瑶正要上前,忽的停下脚步。她是一个骄傲的人,一定要光明正大的战胜方枭。
方枭抱着方和落地,看他无恙,这才放心。
秋如兰吟吟笑道:“方枭,今日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你杀了我的使者,我杀你一个护卫,咱俩扯平了。至于你和姚瑶的恩怨,你们继续。”说着,挥挥手道:“我们走!”她身后的精壮汉子和蒙面女子微微点头,跟她而去。
眼前只留下姚瑶、方模、肖瑰和半死不活的陈乖。方枭、方和、桥泉、古熹、杜垣,半死不活的房金铃和已经死去的穆若柳。
李清影感慨万分,他被人请来,本来是救方枭的,但面对这种事情,他虽然未必认可这些女人的具体做法,但对于她们的报复行为,他觉得做的很对。他无法向她们出手。
姚瑶回头,看一眼陈乖,冷冷地道:“今日不如就这样吧,我以后还会继续找你的。如果你是个男人,不如现在就约定个单打独斗的时间。无论是你死在我手下,还是我死在你手下,咱俩都可以解脱了。”
方枭叹口气,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帮方和解开被封的穴道,便要离开。
方和泪眼朦胧,大声喊道:“爹爹!爹爹!妈妈被那个女人杀了!”方枭心下一痛,也忍不住落泪,挥手示意护卫们离开,自己带着方和,反向小院走去。
方模抱着陈乖,跟着姚瑶率领离开。
这时的李清影像是一个局外人,没人和他打招呼,甚至没人多看他一眼。
没多久,公孙玉带着惊魂未定的如意回来。
李清影微微笑道:“你们比平楠回来的还快。”公孙玉看他神色有异,不答反问道:“清影,你怎么了?”李清影把这里的情形告知了公孙玉。公孙玉听了,唏嘘不已。
李清影道:“如果某一天我可能变成了方枭,你一定要杀了我。”公孙玉笑道:“遵命,我最爱的清影大侠!”如意道:“小姐你舍得吗?”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李清影道:“方枭也许不是因为自身而变成这样的。”公孙玉道:“我也觉得。从开始见他,到后来易红珠闯庄,一直到现在,我总觉得他内心很沉重,似乎有什么压力一直压着他。”
二人默然无语,方枭的确有些怪异,究竟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如意道:“公子,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今晚去哪里?”影玉二人知道她的意思,仁德山庄已经被烧成白地,而且方枭离开时并未出言相邀,自是回不去了。
此处是平楠的底盘,他们也得快点离开。
三人不分方向,沿着道路走去。他们来时马留在了仁德山庄,想取也是不及,只盼望早日到个大的镇子,既能住下,还能买几匹好马。
走了一下午,才看到一座小庙,庙门很小,只够三人并立,门上已经有些歪的牌匾写着“华严寺”三字。
李清影上前,双掌合十,向守门僧道:“在下三人急于赶路,不巧错过宿头,还请大师方便则个。”那守门僧打量三人一番,施礼说道:“施主且稍等,我先禀告师父。”说着便退入寺内。
李清影看这寺处在一片密林之中,周围没有任何人家,门前的僧人精神极好,却不会武功,当真是修行的好去处,暗想:“若能和玉儿在此隐居也是不错。”没多久,那僧人小跑出来,双掌躬身道:“施主请。”
三人随他进入寺内,却见寺内年久失修,已是破烂不堪。绕过正堂,带到后堂客房。那客房虽也是破烂,一床褥子却是整洁如新,显是僧众刚刚铺就。那僧人道:“施主请在这里歇息,两位女施主的客房在隔壁,可自行前往。稍后便有执寺僧人送来斋饭,施主若想参佛,请自行随意,小僧告辞。”李清影道:“多谢师傅。”
二人均觉此处为寺庙,不宜过分亲近,各自回屋。
不多时僧人送来斋饭,李清影腹中饥渴,三下五除二吃得干干净净,倒在床上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有一阵打斗之声,李清影登时清醒过来。他听声辨位,打斗之处在庙中大堂,便想前去探察。刚刚起身,忽觉此事不对。双方拳掌赫赫,显然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这只是个寻常寺院,怎会有这等高手前来?
李清影疑窦丛生,轻声摸出门去,抬头看看天上的星辰,约莫正好是午夜时分。他已经睡了半夜。公孙玉也被吵醒,看他出门,低声道:“你先去,我让那些和尚别出来。”李清影点点头,这些和尚都是山中修行之人,不知江湖险恶。
李清影身子一轻,穿过后堂,飘到大殿之侧。这座寺庙并不大,路径也不复杂,李清影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声音传出之所。只听得里面拳掌交加,劲风呼呼作响。静听片刻,便知是两人正在争斗。
李清影沿着墙边,轻轻从后门摸入殿中。只见店中烛火忽明忽暗,竟是被二人高深的内力所震荡,二个影子穿插闪烁,打斗甚为激烈。
不多时,公孙玉也悄悄摸近来,手势示意她已经劝回众位僧人。
二人躲在佛像之侧。殿内二人正生死相搏,未发现他们的身影。影玉二人知他们武功高强,也不敢轻易向殿内观看,只是借着墙上的影子看到二人头顶光光,似是两个和尚。
只见一人长袍翩翩,每一拳都充满劲道,但袍子却没有被内力激荡而鼓起来,反而紧紧缠住自己的身体,只有下摆随着身体而摆动。而另一人双手十指接连点出,轻巧之极,一身紧身衣物却被内力鼓得满满的。二人拳来指往,斗了三十多个回合,那使拳的和尚渐渐占了上风。
忽然,只见那使指之人右手食指点出,李清影只听得咔嚓一声,李清影藏身之处碎石飞溅,李清影藏在背后,看不到指力的方向,躲闪不及,被飞起的碎石打的脸上生疼。他顾不得疼痛,转头一看,不禁大喜,那人一指之下,指力惊人,竟然将佛座之侧点出一个小洞,正好可从此观看。
李清影将左眼凑近,见那使拳之人固然是一个和尚,那翩翩长袍正是袈裟,但另一人竟然不是和尚,而是一个身着劲装的灰衣人,只是全身被紧紧裹着,就像是光头一般。那一身灰衣包裹下只露出一双鹰一般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李清影暗想:“这荒野小寺竟然出现了两个如此高手,当真少见。”只见那和尚已经大占上风,一拳打出,初时似毫无力道,然而一经使满,竟然爆发出数倍之力,灰衣人每接一拳,都被震退一步,五拳过后,连退五步,已经退到了寺门口。
此时寺门紧闭,灰衣人退无可退。李清影看二人的身法,暗忖:“这和尚似乎使用的是少林寺的武功,这灰衣人的指法,似乎也是少林的功夫。”正思量间,忽然听得一声惊呼“怎么?”忙定睛一看,只见蒙面汉子十指收拢成拳,一拳击出,竟然和那和尚所使招数一模一样,那和尚大吃一惊。这一惊之下,手下自然一慢,高手对决,这片刻之际,已经让灰衣人已抢回一招。
灰衣人抢的先机,登时拳风赫赫,纷纷使出,横冲、直撞、斜切,无不精妙至极。那和尚这一慢,落了下风,但这“大金刚拳”他练熟了的,每一招都是一清二楚,当即向旁边一侧,躲开一招,又接连闪避,连着躲了灰衣人十余招杀招。他以退为进,驱退之间,已经将双方拉回平手。
那和尚不愧是少林高僧,虽然被抢回先机,输了半招,但马上收拢心境,将自己的功夫一拳一拳的使将出来,灰衣人虽然招式精妙,但毕竟不如那和尚精纯,三十招过后,又渐渐落入下风。
李清影心中暗想:“‘大金刚拳法’乃少林寺绝学,非少林寺之人不外传,这人不但偷学少林武功,还想击杀少林高僧,想来不是什么江湖豪侠。”
他在少林寺住了两个多月,也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淳空大师,已经引为忘年交。想到此处,当即运气于指,暗想:“只要这蒙面汉子对这位少林僧人不利,立刻以‘一指禅’指法封住此人的穴道。”他虽想的是“一指禅”,实则用的是“一指禅”的原理,而非功夫。
这等偷袭手法,江湖中莫说是高手,就算是绿林劫道之人也向来不屑。刚刚师从杨金勾时,他还自诩是江湖中人,如今事情经历多了,不知不觉中,已不认为自己是江湖中人,习武只是皇帝所迫。至于是否偷袭,偷袭是否合理,并不是他一个“江湖外”的人考虑的。
只见那和尚一招“昙花一现”,双拳并拢,左拳内收,右拳倏地长伸,刚及灰衣人之身,当即收回,但这一伸一缩之际,左拳将劲力转向右拳,右拳集双拳之力再次向那蒙面汉子面门击来正是大金刚拳中的绝招“怒目金刚”。蒙面汉子怎会不知此招之利害,左掌横臂一隔,足下轻点,向后飘去。这一飘轻松写意,潇洒之极,实是集合了灰衣人一生武学之精华。
却在此时,那和尚本来已经到了尽头的右拳忽然暴长一尺,灰衣人已经躲开的身形又在拳风范围之内。双拳之力何等威猛,灰衣人只觉左臂被拳劲压得快要骨折,情急之下,右掌一挥一带,拳劲竟然反击过来。那和尚吃了一惊,大声叫道:“不欲神功!”刚刚这一拳一惊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莫说已不及闪避,纵使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也无力躲避。
那和尚也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刹那间应变奇快,左拳突出,要硬接此招,但也知道这单拳之力怎比得上刚刚这双拳之力,同时右拳横扫,竟要拼个两败俱伤。
李清影正瞅着这招,右手食指蓄力点出,一股劲力直击灰衣人胸口“膻中穴”。灰衣人深知如果让那和尚得逞,最多内伤骨折,休息一阵子便能恢复。那和尚如不能以单拳之力化解,双拳劲力穿胸而过,必死无疑。正欲以“不欲神功”化解那和尚这单拳之力。不料刚一运气,便听得一阵劲风而来,只是听声辨位,便知来者功力深厚,不再自己之下,正要辨明方向,立觉胸口“膻中穴”一麻,这股内力便提不上来,只听得“喀拉”两声,二人同时倒地。
李清影这一指霸道至极,穿透二人内力形成的层层气墙,封住了灰衣人的内力,灰衣人只觉得气血翻涌,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那和尚以自己单拳之力虽化解部分力道,但终究不及双拳之力,左臂当场折成数段,牵动肋骨隐隐作痛。
蒙面人受他一指之力,内力提不上来,“不欲神功”的功夫使不出来,被那和尚一拳击中小腹,但那和尚刚刚一瞬间内力流转,主要劲力都在左拳,右拳之力大打折扣,只将蒙面汉子打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