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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神龙(1)

    回到京城,上官清影手臂尚未痊愈,没有第一时间去给皇帝回话,先返回宅邸享受花蕊的温润。这些江湖传闻也传到了京城,好在所有的传闻都是上官清影重伤,并没有说他死掉,花蕊这才没有寻死觅活。

    黎道远和竹樱都很拾取的没有出现。

    第二天一早,先找来黎道远,将此次远行的事情说了,只是隐瞒了玉宫和《大业诗集》的秘密。黎道远也是老江湖了,上官清影在密道中的种种决断,也听得汗流浃背。

    上官清影叹口气道:“皇上让我找回《大业诗集》,如今却什么都没有拿回来,看来我的好日子到头了。”黎道远道:“大人不必担心,皇上或许会责罚,却不会要大人的性命,甚至会有封赏。”

    上官清影道:“封赏?我可不敢指望。”黎道远道:“皇上此次主要是打探冰雪门和行刺是否有关,大人已经查的非常清楚,而且利用各方势力,并不血刃,剿灭了冰雪门,不止扫除了皇上的疑虑,还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这可是大功一件。至于遗失了《大业诗集》,那是因为皇上不允许大人调用地方部队,那陈焕武功高强,甚至有传闻是天下第一高手,大人武功平平,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这叫情有可原。而且大人临危不乱,与之反复周旋,不仅保住了性命,还把消息告诉皇上。只要皇上愿意,派大军一举荡平阴阳教又有何难?”

    上官清影微微一笑,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尝到了熟悉的配方。

    照理上官清影应该先去右卫述职,不过他的任务是武则天直接下达的,没有经过右卫,直接入宫报告武则天。

    武则天还在迎仙宫,还是张氏兄弟在伺候着,和一个多月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进来的时候,上官婉儿也在,正说着什么。

    武则天并没有回避上官婉儿,让上官清影把此次太原之行一一汇报。他据实陈奏,还是隐藏了玉宫和《大业诗集》本身的秘密。这段事情颇长,讲了一个时辰左右才讲完,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武则天道:“时间不早了,先用膳吧。”上官清影道:“是!臣告退!”武则天道:“不必了,你和婉儿陪朕用膳。”二人齐声道:“谢皇上恩典。”

    很快的,御膳房的太监准备好了午餐,上来的第一道菜就是燕菜,乃萝卜雕成燕窝丝的样子,为皇帝最爱。接着便是贵妃红、甜雪、玉露团等,一共上了十四道菜。每一道都十分精致,看的人食指大动。

    武则天从床上下来,坐在桌边,道:“清影、婉儿,你们不必拘谨,朕年纪大了,吃不了许多荤腥,平时只吃些素菜。”上官婉儿道:“皇上如菩萨一般,有普济世人的胸怀。”武则天笑着道:“你们不必客气,都一同上桌吧。昌宗、易之,你们也来。”张氏兄弟应道:“是!谢皇上!”

    武则天道:“清影,你坐朕的右边,婉儿,你坐朕的左边。昌宗、易之,今天就委屈你们俩,坐外面的位子。”二人道:“臣不敢。”

    众人坐了,上官清影如坐针毡,感觉这次用餐比上次在公主府上还要难受。

    武则天道:“这个燕菜朕最喜欢了,给每人打一份。”陪侍的宫女道:“是!”给每人打了一晚。武则天端起来道:“你们都是朕的肱股之臣,不必拘礼。”

    众人看她举碗,也跟着举起。

    上官清影手臂还没有完全好,低头先轻啜一口汤,只觉入口处清香盈口,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武则天道:“你们不长眼睛!上官将军双臂不适,还不侍奉上官将军用膳。”一个宫女忙道:“是!”上官清影忙道:“多谢皇上!”

    那宫女走到上官清影旁边,夹起一条“燕丝”,送入他口中。上官清影轻轻嚼碎,本不想发出声音,但萝卜丝极为酥脆,不自觉的发出声音,急忙用手捂住嘴,结果扯动断臂,疼的咧嘴。他本来已经适应了不用手臂,这一刻在皇帝的威势之下,还是忘了。

    武则天道:“清影不必拘谨,这萝卜正是越脆越好!尤其是这种一咬即碎,也不如何废牙齿。”随即道:“今天这个是谁做的,火候正好!赏!”另一个宫女忙道:“是!”

    武则天道:“清影你这次没有动用地方部队就剿灭了冰雪门,为朝廷扫除了一个隐患,乃大功一件。”上官清影忙道:“些皇上夸奖,臣实在惭愧。”武则天道:“最后书被陈焕抢走了,确实遗憾,但你武功低微,而且双臂骨折,也是情有可原。而且此事干的隐蔽,保住了皇家的颜面。”上官清影道:“多谢皇上体谅。”

    武则天道:“俗话说,天下武功出少林。”上官清影心中一紧,暗想:“我要做和尚了!”武则天继续道:“当年少林僧人下山救还是秦王的太宗皇帝,引为一段佳话。朕最近勤修佛法,只觉佛法精深,玄妙无比。朕想让你去少林寺做个俗家弟子,一来可以安心养伤,二来可以勤修武功,毕竟朕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做。这次侥幸只是伤了手臂,万一丢了性命,朕也于心不忍。”

    上官清影心中转过许多念头,但看到武则天如电一般的眼神正看向自己,所有的想法瞬间消失,只想快速跪拜谢恩。

    上官婉儿忽然道:“回禀皇上!少林寺乃武学正宗,如能学得少林寺的皮毛,也可横行江湖了。只是据臣所知,少林武功在于厚积薄发,修行时间越久,功力越是深厚。如今陛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可过多的耽搁时间。臣以为,还需寻得别处,可以快速提升武功。待上官将军武功有小成,再去少林不迟。”

    武则天点点头道:“婉儿你说的也有道理。难怪少林寺武功高的都是些老和尚了。”说着忍不住笑笑,又道:“你有什么推荐吗?”

    上官婉儿道:“臣推荐百花门。当年皇上继位,百花门有拥立之功,对皇上忠心耿耿。另外江湖上经常出现二三十岁的‘百花门’高手,虽不及少林高僧,江湖上也鲜有对手。想来她们的武功更容易修炼。”

    武则天点点头道:“你若不说,我倒忘了。”略加思索道:“不过‘百花门’都是女人,倒有些不方便。”上官婉儿道:“皇上所言极是。这些江湖中人桀骜不驯,也不便用朝廷的威严去强迫她们。不过皇上让上官将军去修炼武功,便如同皇上亲去,岂能拜师于‘百花门’下。”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只是来学武功的,不是拜师的,所以男女无所谓。

    上官清影这才明白,武则天已经开始考虑剿灭阴阳教,只是不想派大军前往,而是让自己单枪匹马挑了阴阳教。想起陈焕那妖魔般的身法和鬼魅般的武功,浑身上下汗毛倒竖。

    武则天点了点甜雪,道:“这个做的也不错,软而不糯,甜而不腻,你们尝尝。”众人齐声道:“多谢皇上!”纷纷再次动手。

    武则天道:“清影说那陈焕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他如何能练成如此神妙的武功?”上官婉儿道:“回禀皇上!江湖中人多不习文章,自幼习武。若再有些江湖奇遇,倒也不足为奇。”武则天道:“朝中有十二岁做宰相的,江湖中也有十二岁成为武林高手的,想来是一个道理。”上官婉儿道:“皇上所言极是。”

    张易之道:“臣曾经有个属下,约莫二十来岁,武功也是极高,府中的其他出身名门的护卫都比不过她。”上官清影听他提起竹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武则天道:“有如此之事?”张易之道:“臣不敢妄言。更神奇的是,她竟然是个女子。”武则天道:“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能打败名门高手,确实了不起。”张易之道:“臣不懂武功。只是想为何不问问她有何武功速成之法。若是需要什么灵丹妙药,宫中想来也不会匮乏,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技巧,她面对皇上,又岂敢隐瞒,到时让上官大人习之,也可更好的为皇上出力。”

    上官清影道:“多谢桓国公。若是以往,臣必会赞同桓国公之意。此次出行,臣方才得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各位大人府中的护卫,对付寻常江湖高手绰绰有余,只是真的面对陈焕这般高手,这些武功远远不够。”

    张昌宗道:“依上官将军这么说,若是他想入宫行刺皇上,岂不如入无人之境?”武则天停下手中的碗筷,也看向上官清影。上官清影道:“皇宫中的侍卫乃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试问天下武功再高,可有敢和军队正面抗衡之人?反倒是专诸、要离之辈,化妆假扮,甚至不惜自残,潜入身边,才是最可怕的。”

    上官清影这句话不止反驳了张昌宗,用心也是极为狠毒,一方面说自己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潜入皇帝身边,而像他们这样的枕边人,才是最危险的。另一方面也说你说你府内侍卫武功高强,难不成能打败朝廷军队,暗中嘲讽。最关键的是,如果你还要说她武功高绝,也就意味着你自己私养军队,这可是抄家灭门之事。

    张昌宗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张易之比张昌宗更为聪明,听明白了上官清影的言外之意,忙道:“臣也不通武功,只是看他打败了许多人,以为她武功至少能在江湖上排的上号,是臣无知了。”

    武则天虽然宠幸二张,也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端起碗筷道;“这些事情,还是要懂武功的人来做。”张易之冷汗直流,道:“皇上说的是。”

    众人跟着端起碗筷,小声吃着。

    武则天道:“朕曾经于感业寺出家两年,潜心修行,感触颇深,这才能继位登基,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这武学之道,朕不是很懂,不过想来和其他的修行是一样的,都要心诚。当年少林僧人不救王世充独救太宗皇帝,只因他们明白何为真龙天子。”

    上官清影跪倒忙道:“臣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皇上和太宗皇帝相比。”

    武则天道:“百花门当年于朕有恩,朕也常思回报。清影乃一男子,直接去百花门颇为不便,不如先去少林寺做个俗家弟子。潜心修炼佛法,修的无我相,无众生相,再去百花门不迟。”

    上官婉儿忙道:“皇上所言极是,是臣考虑不周。”上官清影道:“多谢皇上指点迷津。”

    武则天道:“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手臂还得一两个月放得好转,正好在寺中潜心修行。”上官清影道:“是!多谢皇上!”

    武则天道:“用膳后你先去太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好的快些。你也不必回右卫述职了。明天朕拟道旨意,你就去少林寺吧。”上官清影道:“是!臣遵旨。”

    武则天道:“起来吧。”上官清影爬起来,重新回到桌边。

    武则天道:“清影,花蕊虽然不错,但毕竟是丫鬟出身,你可有可心的女子?”上官清影摇摇头道:“臣一心为皇上,尚未考虑婚配之事。”武则天道:“朕不需要你‘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停了片刻,道:“你也二十多岁了吧。”上官婉儿道:“回禀皇上,根据悬空寺一心大师记述,上官大人应该出生在光宅年。”武则天道:“嗯,比三郎大一岁。”吃两口东西,缓缓地道:“清影,梁王有一女,名叫武隐隐,年方二八,你可知道?”

    上官清影只是阿福把李芊儿送进宫时听说过她,道:“属下不知。”武则天道:“武隐隐我见过,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今日你立了大功,就把她赐婚与你如何?”上官婉儿抢先道:“恭喜上官大人!”张氏兄弟也跟着祝贺。上官清影岂敢怠慢,又跪倒在地道:“多谢皇上赐婚。”心中却想着:“自己不过一个六品小官,还用的着皇帝亲自赐婚?”不过想起过去皇帝对自己的种种,似乎也并不意外。

    武则天心情似乎很好,道:“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梁王那边朕会亲自去说。你先去少林寺修行,回来之后择日完婚。”

    上官清影道:“是!皇上!”心想:“皇帝必然是担心自己不好好在少林修行,先许下一桩婚事。”

    武则天不再询问,众人安静的用餐。用过之后,上官清影自去太医院。金太医得了圣旨,自是无比用心,给上官清影拆开,重新包扎固定了,又开了很多名贵的药材,甚至有人参、鹿茸、何首乌之类的。

    上官清影粗通医理,知道大部分药材都是强身健体的,没什么用,尤其是这些人参、鹿茸,快死之人有吊命只用。他用则不但无用,甚至阳气过胜而有害。

    回到府内,上官清影把人参之类的交给花蕊,让她熬了给黎道远喝。黎道远上次在宫中受伤,外伤早已好了,内伤却迟迟不能痊愈。本来这次回来,上官清影感觉自己内功有所成,可以帮他医治,结果手臂受了伤,什么也做不成了。

    上官清影看到这些珍贵药材,自是感恩戴德,感激之语说了不少。之后,又提起皇帝赐婚和让他去少林寺之事。

    黎道远道:“此事颇为蹊跷。大人重伤,最好自然是在府中修养,少林寺虽是武学圣地,整日粗茶淡饭,如何比得了府中?”上官清影道:“我也是如此认为,皇帝如果真的不满阴阳教,派大军剿灭便是,为何一定要我单枪匹马去?为此还特意让我上少林寺修行。真是奇哉怪也。”黎道远道:“大人可否想过,为何皇帝会痛恨阴阳教,对于九龙门却不闻不问。要知此次抢走诗集的是阴阳教之人,但打伤大人的却是九龙门之人。”

    上官清影猛地一怔,此事他确实没有想过,而且杨彤恩本来就是百花门之人,为何皇帝还让自己去百花门修行?

    黎道远道:“属下大胆假设,这九龙门有可能是受皇帝控制的。”这简单的一句话上官清影听来如同炸雷一般,半晌不得动弹,脑袋中想起无数个念头。皇帝让她在悬空寺埋伏,难不成真的是为了杀我?既然要杀我后面为何又不动手了?随即想到陈焕出马了,为何不杀掉英相锡等人,反而让他们逃走了?难不成这是一个借刀杀人之计?皇帝现在让自己独挑阴阳教,也是借刀杀人之计?皇帝是一个何等杀伐果决之人,杀个小小的我为何还要设下如此大的陷阱?

    他精神恍惚,惊疑不定,猛地听到竹樱的一声大喊,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