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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神局(3)

    门一开,二人的心凉了半截,却见门前有两人,一人正是云苍松,只见他双腿成马步,双臂微曲前伸,双手拇指、食指、中指成抓,无名指和小指回钩贴着手掌。

    对面是一个身材风流的男子,三十多岁模样,虽是天寒地冻,却只穿了一层浅灰色薄薄的外衣。样貌俊雅,双眸忧郁。他也扎了个马步,双掌平推。

    二人手掌之间,一柄黝黑的二胡为二人内力激荡,快速的转着圈子。只见那二胡只是寻常木料所制作,二人内力之下,竟完好如初。

    上官清影低声道:“他们在比拼内力,我们绕过他们。”这等高手比拼内力,纹丝不动,稍有差池,便是重伤在身,甚至有性命之忧。

    二人正要上前,刚刚靠近,却为二人内力形成的气浪所迫,甚至无法呼吸。

    但见云苍松和英相锡头顶都冒出丝丝热气,便在这片刻之间,两人竟已各出生平苦练的内家真力。一个是阴阳教三黑六恶之一、绝顶的武学天才。一个是九龙门的龙头之一、不世出的绝顶高手,眼看霎时间便要分出胜败。

    云苍松武功庞杂,内力变幻莫测。英相锡内力精纯,守正出奇。云苍松尝试了多种方式,英相锡均不上当,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原来,那日上官清影和李芊儿偷偷溜走。云苍松知来者是劲敌,看着二人离开,不敢稍有松懈。英相锡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全力鼓动内力,想将云苍松快速毙于自己的音波攻击之下。

    二人虽未见面,却知这是此生极为危险之战。

    二胡之声幽怨绵长,引人落泪,在英相锡的演奏之下,绵绵然拨弄着云苍松的心神,也激荡着他的内息。

    云苍松抱元归一,只觉内息不自觉的往奇经八脉中散落,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啸。这啸声如鬼哭狼嚎一般,只震得周围雪花四散飞起,在他身边形成一个小的圆圈。

    二胡为他长啸鼓荡,琴弦跟着颤动,声音微微迟滞。英相锡按住琴弦,引动琴弓,弓弦相交,将长啸化于无形。拉动琴弦,琴声再起,声音低沉,如同从地下发出。内息翻腾,如大浪拍岸。

    云苍松感知琴声变化,内息收拢,再次发出长啸。这声长啸与刚刚不同,更为悠远绵长,如大雁失群,哀鸣阵阵。

    声音交汇之处,雪花震动,激越而起,在云苍松周围形成一面薄薄的雪墙。绕着云苍松不断的转着圈子。很快的,云苍松上下左右都被包裹在雪墙中,如同一个洁白无垠的大鸡蛋。

    云苍松凝神静气,内息收拢,汇入丹田。猛地一声怒喝,如炸雷一般,周围的雪墙登时崩裂,片片雪花飞散,如同无数的暗器向四面八方射去。周围的松树跟着阵阵发颤,飘落无数的雪花。

    这一声集他毕生内力,周围瞬间变得寂静无声。过了许久,一个悠悠的声音飘来:“不愧是‘鬼手’!在下告辞了。”他一面说话,一面远离,待最后一个“了”字说完,已经飘到了一里之外。

    云苍松回头看时,却见刘光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去多时。他为两大高手的内息所震,早已心脉尽断。他看地上倒下的马,表面已经被冻僵,鲜血拧成了冰。本来还好奇一匹马如此轻松就倒下了,看到马身上细小的孔洞,回想刚刚之事,明白是刘光偷走了李芊儿的簪子,这才让他输了。登时勃然大怒,他自己的信条是什么都可以输,唯赌不可以输。一脚踢向刘光的脑袋。

    刘光全身早已冻僵,这一脚劲力十足,直接将脑袋踢飞出去,竟一滴血也没流。刘光的脑袋撞在旁边的树上,变得粉碎。松树震颤,落下纷纷白雪,将刘光的脑袋埋了。

    二人斗了三招,均觉对方武功深不可测,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分出胜负,而是找到上官清影。二人形成了默契,与其监视他做,不如让他自行去寻找。自己在后方渔翁得利。

    两匹马一匹死了,一匹被上官清影骑走了,云苍松只好运起轻功返回。

    云苍松赶到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来到前门,听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声音道:“南……南……南……”云苍松知道这是齐言的“传音入密”的功夫,当即继续向南。进入一片小树林,看到了齐言和涂大漠。涂大漠与过去一样,总是冷漠着脸。齐言半张脸上还有未消退的红点,为杨彤恩昨日所伤。

    云苍松道:“‘黑心’,这边怎么样了?”齐言道:“上官清影和那个女人刚进去。”云苍松道:“那还不进去把他抓了。”齐言道:“你能找到《大业诗集》?”云苍松道:“集我们三人之力都找不到的话,天下也没人能找到了。”齐言道:“这种东西不是武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云苍松忽然想起杨彤恩,问道:“丹心尼姑怎么样了?”齐言脸色一变,冷冷地道:“被‘黑身’踢了两脚,不过应该死不了。”云苍松道:“你们两个打一个,还让她跑了。”又瞅着齐言的脸,以为是被杨彤恩拂尘所伤,道:“自己脸上还挂了彩?”

    齐言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双手逐渐握紧。涂大漠道:“因为这个时候叶朝风和叶振风兄弟到了。”云苍松道:“原来如此,这兄弟二人轻功天下一绝,寻常人也抓不住他们。”

    齐言手掌缓缓放开,问道:“你那边呢?”云苍松摆摆手道:“你们已经看到了,他们逃走了,还到这儿了。”涂大漠道:“叶家兄弟应该也回快回来了。”云苍松道:“还有英相锡。”

    齐言道:“那边有个人到了。”二人一同起身,看向门前,却是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云苍松道:“这是谁?”齐言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步伐沉稳,四肢有力,是个高手。”涂大漠道:“不如你!”齐言微微一笑,道:“比姜甲、阴威这些废柴强。”

    云苍松道:“冰雪门虽然只有前后两个门,但这些人轻功都不弱,东西两面也要看着,我去西门看看。”涂大漠也道:“我去东门。”说着二人起身,各自离开。齐言喃喃自语道:“一举把冰雪门灭了,再慢慢找岂不更容易?”

    云苍松来到西门,不远处便有一片松林,看一株松树有两人环抱那般粗,当即走过去。忽的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大吃一惊,足下一点,退出一丈,那人毫不停留,双掌翻飞,连着向他面门招呼。云苍松也不管对方什么招式,双掌翻飞,挡住面门,只听得“啪”、“啪”、“啪”的声音接连作响,二人瞬间交了二十余招。

    那人赞道:“好功夫!”说着,身法一变,双掌如丝一般向云苍松卷来。云苍松只觉一阵阵寒意扑面而来,道:“英相锡!没想到你手上功夫也如此高超!”凝气于双掌,热气于掌中腾升。

    英相锡出手极快,却十分柔和,如蚕吐丝,要将云苍松紧紧缠绕。云苍松出手极慢,每一招似乎有千钧之力,如同烈火一般将周围一切燃烧殆尽!

    二人昨夜只是试探一番,便觉对方功力深厚,不可轻视。今日全力相拼,更觉对方乃是平生罕见的对手。

    英相锡突袭抢占了先手,招招攻其要害。云苍松虽被动防守,但招式严谨,毫无破绽,连续挡下英相锡的致命一击。

    英相锡出手越来越快,如同纺纱一般,将云苍松层层围住。云苍松防守的圈子已经越来越小,心下开始焦急:若这般下去,纵使不死在他手下,也会被他这“绕指冰蚕掌”活活缠死。

    却见英相锡左掌向云苍松面门一抹,跟着右掌在腰际一拂,云苍松双掌抱圆形,左突右挡,暗暗积蓄真气。英相锡跟着左掌拂一下又右胯,左掌按一下右胸。云苍松已然挡住,猛地虎吼一声,双掌紧握,合成一拳猛地推出。跟着纵身跃起,化掌为爪,向英相锡胸口爪到。

    英相锡右掌点一下背上的二胡,左掌在胸前画个圈子,二胡竟从身后直接绕到胸前,飞速旋转,化解云苍松这全力一击。

    二人掌抓相撞,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二胡飞速旋转,为二人内力所迫,竟也没有发出声音!

    云苍松使了全力。英相锡看拳势惊人,不惜用兵器来挡。一拼之下竟然成了比拼内力的局面!

    上官清影出来时,二人已经比拼了一刻钟,此时如同两尊雕塑一般,全力催动内力。一个如惊涛拍岸,一个如烈火焚城。斗了个旗鼓相当!只听得“吱吱呀呀”的声音,二胡在二人内力交锋下,从中开始凹陷,慢慢逼近英相锡,两侧却点向云苍松。一柄二胡,竟凹成了一张弓。

    英相锡冰蚕内力遇到云苍松的烈焰内力,烈焰内力长驱直入,冰蚕内力两侧迂回。云苍松觉得只要再加一股力道,便会突破英相锡的蚕丝内息的守卫。意昂相信觉得只要再坚持三分便能将云苍松的烈焰全部扑灭。一阴一阳之力都发挥到极致,

    突然,两股力道竟然不再纠缠,阴阳混而合一,竟自然而然的生发出一股力道,将对方的内力向自己丹田内吸引。二人大吃一惊,只觉自身真气如泉涌般喷出,对方真气冲入体内和自身真气交融之下,竟都变的消失不见。

    上官清影看这里被二人内力形成的气墙阻挡,道:“我们从墙上跳出去。”李芊儿点点头,冰雪门的墙并不高,她也可跃上。

    忽然,上官清影感觉一股大力拉着自己后撤。若是平时,他双手格挡,或可将这股力道化掉。如今双臂不听使唤,身子如同风筝一般被扯到二人中间,将二胡弹开。二胡没有二人的力道支撑,瞬间裂成粉碎。

    上官清影在二人中间,只觉前胸和肩胛骨冰冷刺骨,后背却是烈火灼身。两股真气在体内交汇,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片冷一片热。

    忽的,几股真气从“肩颈穴”而入。“肩颈穴”属足少阳胆经,乃手少阳、足少阳、足阳明与阳维脉之会。顺着经络汇于任督二脉,身后的真气随着“大椎穴”进入督脉,身前的真气随着“膻中穴”进入任脉。最终全部存于丹田之中。

    二人感觉内力源源不断的灌入上官清影体内,同时撤掌。上官清影无二人内力支撑,应声而倒。

    刚刚这一下虽只是一瞬,但二人内力深厚,上官清影只觉丹田之内阴阳交融,无法宣泄,快要炸裂。想运气调息,却不为自己所控,内息冲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云苍松和英相锡见上官清影晕了过去,纷纷上前来看,猛地又要对一掌。想起刚刚之事,又同时撤掌,各退一丈。

    李芊儿见上官清影忽的飞出,在二人掌力之下晕了过去,吃了一惊,也不管危险,直接扑到上官清影身上。大喊道:“上官公子,上官公子!”上官清影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已经不知道是这几天内她第几次流泪了,这一刹那,甚至觉得自己是个灾星,会给周围人带来不幸。

    云英二人也担心上官清影就此毙命,又忌惮对方武功高明。云苍松道:“小姑娘!你先别哭!他死了没有?”李芊儿听到“死”字,哭的更厉害了。英相锡道:“小姑娘!他还活着没有?”李芊儿听到“活着”,更觉自己活着是个累赘,哭的更大声了。

    二人面面相觑,他们面对比如今艰难百倍的事情都游刃有余。面对这个小姑娘,却无能为力。

    这时,只见一人从门内走出,只见她双颊高高肿起,如同被烧红的猪头一般,正是白雪。她把上官清影二人困在地牢,结果一出地牢,却被姜甲胁迫。她武功本来不弱于姜甲,但被上官清影点了穴道,上半身行动不便,被姜甲一击而擒。

    这次出动,燕山派弟子死了大半,他被阴阳教和九龙门的高手羞辱,连他日回来报复的场面话都不敢说,正是窝了一肚子火。对着她劈头盖脸打了十几个耳光。内心的愤怒发泄的差不多了,才逼迫她去找《大业诗集》。

    白雪款款走到上官清影身边蹲下,伸手在他颈边摸去。刚刚碰到脖颈,手猛地收回,道:“还活着。不过内息很乱,随时可能毙命。”

    英相锡道:“云兄,你我都不希望他死,何不暂且罢手,看看是否可以救治一番,也好回去有个交代。”云苍松道:“英兄所言极是。”却都不动手。

    白雪道:“这位姑娘,这些人都想等他死,咱们把他抬回去。咱们武功虽然低微,救不了他,也不能让他曝尸荒野。”李芊儿哭了一会儿,内心的抑郁有些缓解。本对白雪十分厌恶,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救上官清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上官清影从左边搀起。白雪从右边搀起。

    云英二人跟随在二人之后,彼此间隔了两臂的距离。

    白雪冷笑一声,和李芊儿抬着上官清影直接来到后院。李芊儿问道:“来这里做什么?”白雪道:“外面太危险,这里最安全。”李芊儿遂不怀疑,和白雪一同来到密道前。密道门早已打开,白雪躲在上官清影身后,先进入密道道:“有本事你们就进来!”李芊儿不明所以,跟着进入。

    白雪在墙边轻轻一拍,将门关上,云英二人想要上前已经来不及。

    白李二人眼前瞬间一片黑暗。白雪道:“跟着我,这条路我很熟。”李芊儿点点头,黑暗中白雪也看不到。

    沿着甬道高一脚矮一脚的走入,没多久,就到了牢房。这里的烛火一直不灭,不知是什么原理。二人将上官清影放下,却见他左边脸隐隐透出青白之色,右边脸却红的快滴出血来。青红之色在脸上不断流转,不一会儿竟然变成上下两边。

    白雪冷笑道:“多谢了!”低头从他怀里拿出《黑鲨冰掌》秘籍和《大业诗集》。李芊儿急道:“你要做什么?”白雪道:“这《黑鲨冰掌》和《大业诗集》本来就是本门之物,有什么问题吗?”李芊儿一时哽咽,无言以对。

    白雪将两本秘籍揣入怀中,想到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地牢本来极小,绵延不绝的回声传来,李芊儿觉得震耳欲聋,用力的捂住耳朵。

    白雪笑了一会儿,眼光中出现一丝恶毒,狠狠地道:“上官清影,就怪你运气不好了!”说着一掌拍向他的额头。李芊儿吓得花容失色,叫道:“不要啊!”话音刚落,却见白雪横的飞出,弹到墙边,鲜血如箭一般从口中激射而出!

    白雪脸色发白,好在她脸已经被打得红肿,看不出来。渐渐的,双目变的通红,如同要喷出火来,双手渐渐紧握。疾速赶上,抓起地上的绳子套在上官清影脖子上。双手用力拉扯。

    李芊儿也忙扑上去,顺手抄起簪子,看白雪背对自己,全力插上去。她早已六神无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白雪勒死上官清影,不辨方位,只是全力刺下。那簪子锋利无比,白雪鲜血如注,后背变成血红一片。

    白雪似乎浑然不觉,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上官清影不自觉的张开嘴巴,似乎要呼出最后一口气。

    忽然,她双手一软,倒在一边,不动了。原来李芊儿乱刺之下,不小心刺入她脑后“玉枕穴”,簪子锋利,直接穿脑而过。

    李芊儿还像是疯了一般的不断的刺向她的身后。上官清影猛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别刺了,她死了。”李芊儿看他没死,大喜过望,丢下手中的簪子,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

    上官清影被她碰到了手臂,疼得龇牙咧嘴,道:“我死不了的,皇帝不让我死我不敢死。”李芊儿大哭道:“我不让你死,你也不许死!”上官清影看她深情流露,若是一个月前,他必会兴奋不已。这时他虽满心感动,再无别的涟漪。

    上官清影道:“疼!疼!”李芊儿这才发现自己压倒了他的手臂。急忙抬头起身。上官清影看她满脸满身是血,混合着泪水,已经胡做一片,有些心疼道:“别担心,有我在,我们能回去。”李芊儿笑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