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眕退休后,由于要处理的政务太多,杨郢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李青也得时常协助处理政务。
毕竟是一国朝政,以往在天符帝和元符帝时期,都需要大臣协助处理,又何况现在担子都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倒不是不想提拔新的官员来辅左处理政务,但这么做又会引得朝局变动。
所以需要徐徐图之。
要处理的事情不可谓不多,李青也得投入大量精力,因此也有些分身乏术。
对于祥符帝的管理未免就松了一些。
而没了李青时刻跟着管教,祥符帝就像是出了笼的鸟一般,直接放飞自我。
今天更是直接没有去上宫学,而是召了一批亲近的太监近侍去斗蛐蛐儿。
斗蛐蛐儿是盛京的贵人圈子里近来流行的玩乐,一只品相好的蛐蛐儿甚至价值千金!就这还有价无市。
祥符帝也很喜欢这些东西,为此他还专门找人帮自己去寻找合适的蛐蛐儿。
“小霸王快上!快死咬它!”
乾元殿里面,祥符帝趴在龙桉旁边,用手里的引草不断驱赶两只蛐蛐儿,让它们相互搏斗。
旁边还有一群太监在旁围观,不断为祥符帝的那只蛐蛐儿呐喊助威。
然而最终祥符帝的那只蛐蛐儿还是败下阵来,被另一只蛐蛐儿给咬死了。
看到这一结果,祥符帝顿时感到扫兴非常,把手中引草一扔,不耐烦地朝其中一名太监说道:“这就是你给朕找来的蛐蛐儿?真是一点都不中用!”
“我看你都把好的自己留着了,拿给朕的全都是些次等货。”
被祥符帝骂的那名太监名为高侯。
是很早就陪侍在祥符帝身边的太监。
按道理说,祥符帝登基,他这种亲近太监应当是要升为殿中太监、随侍皇帝左右的。
但由于祥符帝还年轻,而刘通做事也算勤勉,兢兢业业,所以李青便让其继续侍奉祥符帝,同时也是为了看管祥符帝。
所以高侯现在依然还是个普通的首领太监,没法和刘通的地位相比。
更别说跟掌管东厂的魏搉相提并论。
不过好在由于相伴于祥符帝身边很久,他与祥符帝的关系很是亲近。
而与高侯同样侍奉祥符帝的还有一人,叫做丁宏,为祥符帝的左右太监。
听到祥符帝的抱怨,高侯只能陪着笑道:“陛下,奴婢的东西不就是您的东西嘛,陛下喜欢的话尽管拿去便是。”
说着将蛐蛐笼子奉到了祥符帝面前。
果不其然,祥符帝立马便喜笑颜开,接过笼子后不断逗弄立马的蛐蛐儿,很是高兴,但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陛下何故叹气?”
一旁的丁宏见此心生疑惑,于是询问道。
祥符帝脸上露出几分烦闷之色,说道:“还能是什么,就是无聊呗。”
“以前当太子的时候,父皇虽然管教朕,但也不限制朕出宫去游玩。”
“如今当上了皇帝,反倒没有以前自在了,整日都只能呆在这皇宫里面,读那些无趣的书,还有看不完的奏折。”
“而且还得挨打挨骂,朕这个皇帝当的真是憋屈。”
祥符帝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
都说皇帝是天下权力最大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他却这么憋屈。
无论什么事情都得听李青的安排、看对方的脸色,到底谁才是皇帝?
高侯闻言也露出愤愤不平之色,附和道:“陛下确实太难了,镇妖王对陛下管理如此严格,连奴婢都看不过去。”
而丁宏则是劝慰道:“不过陛下,镇妖王毕竟是先帝的托孤之人,又是您的老师,而且在朝野声望极高,您还是多多听镇妖王的话为妙。”
祥符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朝丁宏瞪眼道:“你怎么反倒帮那家伙说话?”
“明明也比朕大不了几岁,朕凭什么就要听他的话,朕才是皇帝!”
祥符帝心中对李青是又恨又惧。
少年的叛逆心性使然,再加上以前元符帝也没怎么严厉管教过他,因而养成了他现在这任性自我的性格。
早年的放纵,碰到现在李青对他忽然进行管教,才令他越发讨厌李青。
只不过他心里对李青还是很害怕的,毕竟李青是真的敢打他。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丁宏连忙哄道,随后才进行解释:“主要是镇妖王现在总摄朝政,而且有先帝御赐的打王鞭在手,权力极大。”
“您现在和镇妖王对抗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到时候吃亏的还是陛下您啊!”
祥符帝听完后心中更加难受了。
因为他知道高侯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现在的他的确没法和李青对抗。
想到这里,他更加没有玩蛐蛐儿的心思了,将笼子都扔到了一旁。
“假若朕要是能亲政就好了,那样的话朕就不用受李青那家伙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祥符帝的语气里满是不甘。
他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能摆脱李青的管教,恢复自由,尽情享乐。
而听到这句话后,高侯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屏退了四周的其余宫人。
“陛下,奴婢倒是有个方法,或许能让您夺回身为皇帝的权力。”
高侯压低声音对祥符帝说道。
祥符帝闻言顿时感到心动了,连忙追问道:“什么办法?快告诉朕!”
他做梦都想当不受钳制的皇帝。
摆脱李青对他的束缚!
高侯没有卖关子,小心地说道:“先帝虽然托孤给镇妖王,但陛下您才是皇帝,天下人也只认您是天子。”
“镇妖王如今想做那只手遮天的权臣,这已经是有悖于为臣之道,朝中很多大臣都对此不满了,但都碍于镇妖王的权势,所以不敢多言什么。”
“陛下您不妨去联络各地藩王,让他们联合起来进京勤王,逼迫镇妖王还权于您,这样不就行了吗。”
“到时候朝中大臣也会站在您这一边,帮助您对抗镇妖王的。”
高侯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祥符帝听完,眼睛亮了起来。
是啊,李青现在这种行为可不就是以下犯上的权臣之举么,他才是皇帝啊!
他为什么要那么怕李青?
一旁的丁宏闻言也跟着劝说道:“奴婢也觉得这样做可行,各地藩王进京勤王,再加上朝中群臣配合,一定能逼迫镇妖王还权!”
两人都在劝说祥符帝,因为他们同样也很不满现状,想要做出改变。
他们明明是从太子开始就跟着祥符帝直到现在,按理说应该是熬到头了。
谁知道祥符帝成了皇帝以后,他们还是没有飞黄腾达,掌握不了多少权力。
他们谁不想跟刘通、魏搉那样成为有权有势的大太监?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祥符帝没权力。
权力现在都在李青的手上。
祥符帝听完高侯和丁宏两人的话以后,心中越发感到心动了。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犹豫,问道:“可是……那些藩王会愿意帮助朕吗?”
“毕竟帮朕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祥符帝虽然喜欢玩乐,但也不笨。
让人办事得有好处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他觉得自己拿不出什么好处。
“陛下难道忘了推恩令?”
丁宏给祥符帝提了个醒说道,“推恩令是分化藩王权力的政策。”
“陛下只要许诺那些藩王帮您夺回权力后,您便废掉推恩令,如此一来定然能够引得他们支持您。”
祥符帝听完以后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还是知道推恩令是什么东西的。
“推恩令可是从爷爷开始就实行的政策,把它废除朝臣们会同意吗?”
“而且若是废了推恩令的话以后还怎么遏制藩王?”
高侯循循善诱道:“陛下,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是镇妖王夺权的事情。”
“我们需要先将这个问题解决,用废除推恩令作为条件说服藩王们进京勤王;至于朝臣们同意与否,陛下何必在意。”
“到时候陛下不妨效彷先帝,用铁血手腕镇压群臣,谁敢反对?”
“等到日后时机成熟了,陛下不妨再度施行推恩令。”
高侯的一席话令祥符帝渐渐心动。
尤其是“效彷先帝”这四个字,更让祥符帝想起他父皇元符帝在世时的威风。
唯我独尊,说一不二,无人敢违令。
那才是皇帝该有的威势!
想到这里祥符帝不再犹豫,点头道:“那便照你说的这么办!”
“高侯,朕现在要怎么做?”
祥符帝此时满脑子都是想着夺权,他神采奕奕地看着高侯,急切问道。
“陛下莫急。”
高侯微微一笑,随后说道:“陛下只需要以血书控诉镇妖王以下欺上的罪行,并且做出承诺,然后加盖天子印玺,再由奴婢等带出宫去便可。”
“奴婢会找可靠之人将血书送给各大藩王,到时候便大事可定!”
听到还要用血,祥符帝有些怕。
毕竟他还是很怕疼的。
不过又想到夺回权力后的风光,他便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后主仆三人便忙了起来。
又是割手放血,又是以血为墨写诏书,最后再加盖天子印玺。
如此,七份诏书便拳写好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诏书还是由丁宏帮忙写的,祥符帝平时没怎么练字,就连字写得也不行。
“此事就交给你了!”
祥符帝将诏书交到高侯手里,眼带期盼地说道,“等到朕真正掌权,到时候让你们成为大太监,分别掌管东厂还有锦衣司!”
“谢陛下!”
高侯和丁宏两人大喜,连忙谢恩。
随后他们两人便匆匆离开了皇宫,而祥符帝独自呆在乾元殿里,心中仍然热血难平,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之意。
他已经在幻想自己重新掌权后的风光了,到时候他一定要将李青给杀掉!
“曾听父皇说爷爷想杀李青,现在看来爷爷的想法是对的,李青这种目无尊上的人,根本不能留!”
“皇帝才是天下最大的!”
祥符帝眼中有异样的光芒,一种名为野心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
高侯和丁宏两人带着祥符帝的诏书一路离开皇宫,同时他们也在小声讨论。
“这样做真的行么?万一被发现的话,咱两可就完了。”
丁宏摸了摸怀里揣着的诏书,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担忧之意。
刚刚给祥符帝出主意的时候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冷静下来后,才感到有些后怕。
高侯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做事畏首畏尾,能成什么大事?”
“咱们两跟了陛下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陛下登基,结果还是被两个康帝朝留下来的太监给压得死死的。”
“做太监就得做到魏搉那种地步,让文武百官都畏之如虎!让没人敢瞧不起咱们!”
“但现在这种情况,至少还得等八年,等到陛下加冠亲政咱俩才能出头。”
“谁知道这八年里会有什么变故,谁知道镇妖王到时候有没有篡逆之心?会不会真的还权给陛下?”
“趁现在镇妖王的威慑还没有完全吓倒群臣,咱们得赶紧动手!”
高侯的想法倒是十分坚定。
他是有野心的,他也想成为真正的有权势的太监,执掌东厂监察百官。
因为只有那样才能真正被看得起!
“可……”
丁宏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时候殿中太监刘通忽然迎面走来了。
两人赶紧收敛神色低头行礼。
刘通见到他们两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冷声说道:“你们两个今日又去找陛下了?”
他是很不喜高侯和丁宏的。
这两人总是谄主媚上,留在祥符帝身边只会陪他玩乐,所以他不许两人接近。
高侯陪着笑说道:“今日是陛下传召我们两人的,并非我们主动去寻。”
“我们今日也是让陛下好好上课,完成课业,并没有陪陛下玩耍。”
刘通闻言,眉头这才稍稍松开。
“你们要是一直如此,咱家岂会不让你们随侍陛下身边?”
“咱们做太监的也是要辅左主子,一味谄媚,是做不了真正的大太监的。”
高侯和丁宏连连应是,说教了一番后,刘通才放他们离开。
但却没注意到他们在离开后,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皆看见了对方脸上的冷笑。
这一刻两人都再无犹豫之意,各自揣着诏书,走入宫墙投下的阴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