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奶奶,你这在阁居坐得好好的,非要跑楼下去做什么?”面对班头的询问,施无韵并没有过多的理睬,只是用手摸着手中的素琴,这是一张丝毫没有修饰的琴,显然是刚刚做成不久。
“不过是想试一试这张新琴罢了。”施无韵回答道。
“若是要试琴在哪里都可以试,为何非要跑去下头和你那些姐妹们抢生意呢?”
“弹琴怎得能没有听众?”施无韵转过头来,她的相貌长得极好,精通五音,通晓各种乐器,尤其是琴艺更是一绝,在汴京城也是出了名的,但任意妄为也是出了名的。
要说在轮台的时候胡乱弹奏扰走客人,放在别的艺伎身上那可是卷铺盖走人的大过错,但作为清水瓦台的头牌,每个月大半的银子流水都出自她身上,班头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顶多是议论两句。
“你下次若是再这番,我可就禀报老板,禁你的足了。”班头告诫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施无韵敷衍道,指甲在琴弦上轻微的拨动,素琴发出清脆的音色。
“行首,班头。”这边一伙计从外头走了进来。“外头有位公子要见施行首。”
“不懂规矩么?行首白日不见客!”班头转头大声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那位公子说施行首琴艺斐然,小子甚是喜欢,想与见上一见,若是可行的话想要拜行首为师。”
“拜师?”施无韵皱了一下眉头,忽的想起方才走时那个拍手的小孩儿来,随即笑了起来“这年头,连黄口小儿都知晓音律了不成?”
“那人样貌穿着如何?”班头又问道。
“是位年轻公子,样貌白白净净的,不过衣着一般,像是个读书人。”伙计回答。
“看样子是个读书人。”班头皱了一下眉头“又是个没钱变着法儿想见行首的,把他打发了吧。”
伙计应了声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折了上来“行首,那位客人还是不走,若是行首见人得要银子,多少他出便是了。”
施无韵脸上不悦,这说到底到这里的男人似乎都觉得银钱能解决任何事情似的“你且告诉他,既然是想来拜师,那便作出个拜师的样子来,且想想自己的身份,并不是说你有多少银子相见就能见的。”
“行首是这么说的,”伙计将话原封不动的回答给了陆贽听。
白琼宇心中嘀咕,这艺伎里的头牌到底还是有些傲气,感情到头来还不是靠着人家银子卖脸色,这会儿又装什么清高了呢?扯了扯父亲的衣角“爹爹,既然人家不想见咱们咱们就回去吧。”
“那既如此,也多说无益了。”陆贽点了点头“打扰行首了。”
伙计也没想到这位客人竟然如此的好说话,看着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客人抱着孩子离开,反而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就连白琼宇也觉得父亲的脾气是真的好,方才那些话换做是谁听了多少也会骂上两句,但陆贽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你真想学?”陆贽忽的开口道。
“啊?”白琼宇一愣,看着父亲。
“想学琴?”陆贽看着前方,但确实是和自己在说话。
“嗯,想学。”白琼宇回答,其实也不是非要施无韵来教自己,只不过方才听到的那一首曲子确确实实的把自己震撼到了,颠覆了自己对古典音乐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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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真能聊上一聊那也是好的。
陆贽点了点头“爹爹会给你安排。”
白琼宇一开始还没明白父亲这所谓的安排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到第二天一觉醒来,就给莫小菊带到前厅了,就见前厅屹立着一位女子,模样艳丽,看着自己,竟真是昨日见到的那位行首。
“你便是陆家那小少爷?”施无韵脸上带着微笑,询问道。
“嗯。。嗯。”白琼宇点了点头,自家前厅站这个漂亮姐姐冲自己打招呼,换做是谁都会有些错愕。
“听你爹爹说想要和我学琴?”施无韵俯下身来,如石刻般的笑容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是想学。。只不过昨日姐姐说不肯。。”
“不肯?怎会不肯?”施无韵赶忙笑道“若是小公子喜欢,奴家自然是千万个愿意。”
绝了,也不知道爹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这桀骜的女人变得如此服服帖帖的。
后来才知道,当晚清水瓦台就让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光是民营司的各路掌管悉数到场,甚至连六司之首,堂堂刑捕院的院长都亲自前来,吓得老板瘫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还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滔天的罪过。
这位年轻的院长将老板请进了屋子里,谈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老板即刻将班头好施无韵都给叫到了屋子里臭骂了一通,责骂他们自命清高目中无人。
第二日,这位平日里极少出门的京城名伶,便沐浴更衣,盛装出行等在了陆府门口。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白琼宇干笑着,这倒像极了自己爹爹的风格。
“我那时候有怎得知道你爹爹是六司之首,刑院之长~可吓死我了。”事过了将近半个月,施无韵依然有些心有余辜,还好这位年轻院长只是来找自己给自己儿子当老师,若是来寻仇的,想必自己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我爹爹真有那么厉害?”白琼宇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这小子,连你爹爹有多大能耐你都不知道么?”施无韵走到白琼宇身边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全天下的生杀定夺都掌握在你爹爹的手里,你说我该不该怕?教你是不教?”
这白琼宇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父亲在刑部就职,具体多大的官自己还真不知道。
跟随施无韵学琴已过了半个月,果然放在这个年代实力就是硬道理,施无韵的技艺那是真真切切真材实料的,在父亲淫威的加持下对白琼宇自然是悉心教导。
而白琼宇毕竟学过音乐,虽说叫法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练习了不多几日便已经通晓了,以施无韵的说法是白琼宇天赋异禀,一点就通,不过这种话早就成为白琼宇的代名词了。
施无韵教导白琼宇弹琴与其说死记音谱,更需发自内心,弹错一两个音不打紧,重要的是自己喜欢。所以出了一些基本的技艺之外,施无韵一般不让白琼宇照着琴谱弹奏,让他自由发挥,白琼宇当然也不负众望,不到半个月便可以自行谱曲了。
今日在施无韵住处,白琼宇便弹上了一曲。
施无韵听罢,并没有说话。
“师傅,我这一首《千里之外》弹得好么?”白琼宇笑眯眯的说道。
“好,但也不好。”施无韵睁开眼睛来,淡淡的说。
“好与不好是啥意思?”白琼宇挠了挠头发,这些曲子当年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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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练了很久,自认为已经烂熟于心了,而且施无韵也不是那种因为弹错了一两个调调就会抓着不放的类型。
“好是好在曲子的曲调、技法看不出毛病,这已然是一首好曲子。”施无韵走到了白琼宇跟前来,脸上却没有带着些许的笑意“坏则是坏在,这首曲子并不是你自己做的,对不对?”
白琼宇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要说这曲子是不是自己创作的那自然不是,但作曲者压根就不存在与这个世界上,自己便是说了原创也追寻不得,师傅又是怎么得听出来这曲子不是自己所作的呢?
“师傅。。。你怎知这曲子不是我做的?”虽然可以死不承认,但白琼宇还是说出了实话。
“像你这么点大的孩子又没经历过情爱,怎得做得出这等幽怨的曲调?莫不是你前世投胎时孟婆汤掺了水?”施无韵冷着脸。
“我。。”虽然对方只是玩笑一说,但白琼宇却被踩到了尾巴,结巴了起来。
“若再不说实话,那我以后便再也不与你说话。”施无韵别过头去。
“是。。。是我娘亲教我滴。”白琼宇被逼的没办法,总不能说作曲方文山,演唱周杰伦吧?素未谋面的母亲大人,只能让你来背这个锅了。。。
“你娘?”施无韵也愣了一下“你说这些曲子是你娘教你的?”
“嗯,是不是我娘作的我就不知道了。。”白琼宇干笑了一下。
“这曲子做的实在是好,若真是你娘教的我倒是想见上一见,你娘亲呢?”施无韵便询问道。
“额。。我娘亲很早的时候就和我父亲和离了,现在她身在何处我也不知道。。”白琼宇回答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没落来。
施无韵摸了摸白琼宇的脑袋“你也很想念你娘亲对么?”
想念么?要真说起来白琼宇也并没有那么想念,他对自己的母亲并没有什么记忆,而且父亲母亲两人可是和离,这也让人怜悯不起来,父亲这些年虽说公务繁忙但若是得空也会陪伴自己,而母亲离开了这么久,这么多年渺无音讯不说,就连回来看自己一眼都不曾有过,就如此,父亲如此意气风发的年纪身边还孤零零的一人,自己对这个姓白的女人完全没有一丝的好感。
“不是很想。”甚至连这么说白琼宇都是违心之言。
施无韵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师傅你父亲母亲呢?”白琼宇想换个话题。
“四王之乱的时候就走散了,到现在都没有音讯。”施无韵回答道。
额,白琼宇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能小声说道“对不起。。”
“好好珍惜你现在的一切。”施无韵将手放在琴上。
“包括师傅么?”
施无韵的手指颤了一下,指甲在琴弦上弹出了不着调的音韵来,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随后苦笑了一下“我就一介商女,珍惜个什么呢。。”
“但你也是我师傅呀。”白琼宇不假思索的说道“您可是我父亲花了大功夫请来滴,叫我怎得不珍惜?”
“油嘴滑舌的小滑头。”施无韵笑了起来“那就指望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不是童言无忌了。”
师傅又抚起琴来,说真的,师傅每次弹起琴来,白琼宇怎么听都听不厌,仿佛能听上个十年,百年之久,想望都忘不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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