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在沽酒铺子旁边摆摊买烧饼的小贩,名叫张贵,与沽酒铺子的小二关系较好。来铺子喝酒的顾客,除了喝酒之外,还会在张贵的小摊上买上一两个烧饼作为下酒菜。酒水、烧饼,搭配在一起,也别有一般风味。
张贵昨晚作了一个噩梦,屡屡梦见自己被绑在行刑架子前,被一名手握细长狭刀,身披银甲的刽子手,一遍又一遍的割去头颅。每次睁开眼,都会发现自己依然还被绑在行刑架子上,那个刽子手,在如恶魔一般狰狞的笑容中,举那把白晃晃的狭刀,手起刀落。张贵仿佛看到了没有头颅的自己,两腿跪在行刑架子前。
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背后的床单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张贵拖着疲惫的身体,恍恍惚惚地向着岚县方向走去,他家就在离岚县不到六里路之外的张家村。
岚县百花楼前,已经聚满了一堆人。县令魏先勃然大怒,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一夜之间,百花楼化为一地废墟,竟然就没有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先转过头再次重复询问了一遍那个今天清晨第一个过来报官的县城居民,“你确定你昨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那个第一个清晨醒来发现百花楼化为废墟的居民,是百花楼对面布料铺子的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小……小民不敢欺瞒大人”
一座诺大的建筑,被烧的只是剩下了一地焦炭,一夜之间,如此火光冲天的场景竟然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哪怕连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都没有人听到,谁信?魏先现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要是处理不好,朝廷怪罪下来,那魏先第一个倒霉。虽然说天高皇帝远,但那座兖州城又不是做为摆设,就别说魏先这类没啥背景,靠着读书致仕才有了个朝廷官身的人了。
“报!”一名捕快从废墟中跑了过来,“禀报大人,废墟中没有搜寻到任何一具尸体,应该……应该是提前逃离了。”捕快小心翼翼地说道。
县令顿时怒道:“逃离?能逃到哪,这么大的火,那么多的人又能逃到哪?”说到这,县令魏先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寒意。是啊,这么大的火,要是都逃出来,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报官?就算能有几个幸存者因为心生恐惧,不敢前来,但这是……那么多人啊?
魏先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捕快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改口说道:“大人,我们要不要去搜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躲藏起来的幸存者?”
“那还不快去!”魏先跳脚喝道。
“是!”
……
凤仪酒楼的伙计一大早起来就听说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杂役陈苏居然被上升到酒楼管事了?也就说,现在凤仪酒楼之内,除了那个深居简出的老板娘,陈苏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景了。
看到陈苏穿着一袭干净亮丽的长袍,从酒楼一处雅间里走出来,这无疑验证了这个说法。
一时间,酒楼内的伙计要么垂头丧气、要么一言不发,只有小六子一人由衷地替苏哥儿感到高兴。苏哥儿就是苏哥儿,敢夜踹酒楼大门,还能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大的成事。小六子昨晚左等右等,不见苏哥儿出来,只能先回住的地方了。酒楼后面马厩旁边有一个给伙计准备的大房子,众多伙计就都挤在那里。
陈苏昨夜跟着老余头开始学习炼气之法,吃尽了苦头,到现在还感觉身上酸痛不已。前一盏茶功夫还高喊着要让他看看这一座江湖能比起名剑“寒微”重几许的陈斐然,下一盏茶的时间就被老余头三步走桩散发出来的气势给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狼狈不堪。
老余头第一步踏出的时候,陈苏只感觉身上仿佛落下了千斤重担,但咬咬牙还能挺下来;第二步的时候,就感觉到浑身筋脉、肌肉酸痛,身上气血都凝滞不通了;到了老余头第三步踏入,身上压力在一瞬间仿佛暴增了不知道多少倍,陈苏只坚持了一会儿,就被那股浩荡气势压在地上,伸伸手指都觉得尚且难以做到。
这就是江湖上的宗师吗?果然名不虚传。
直到陈苏感觉到身体之中从腹部丹田出产生的一股火热感,老余头才撤去威压,让陈苏平静下来,认真感受那股丹田中产生的“气”。
陈苏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感受到那股丹田中的先天之气,就连见多识广的老余头都惊讶不已。早些年老余头从那场京都公子圈中开始了解到那些江湖“内幕”的时候,感受先天之气所花的功夫,也有半个月有余。
鉴定一个人是否具备修炼的潜质,就是看是否拥有那一口先天真气,先天之气越纯粹,武人就越容易感受到那股“气”的存在。一般江湖上的宗门收取入门弟子,就是借住一种特殊的药物,服下之后,若是丹田位置处有先天之气流窜的意向,那么就可以鉴定为有修道资质。越是纯粹的先天之气,流窜得就越是迅猛。
按理来说,一个拥有先天之气的稚童,越是早期着手修行,对于修道路上的裨益就越大。如果从未激发,随着年龄的增长,先天之气会越是稀薄,不过陈苏如这类,先天之气竟然无一丝流失,却也是罕事,这也是老余头不急于传授陈苏炼气之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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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
大街小巷都流传的一句话,打儿得趁早,除了一半的调侃意味外,另一半,其实就是江湖上很多武人,认为服用药物的法子过于伤身,会有药物残留,对修行不利。所以选择使用最直接的方法,就如同老余头这般,施放气势威压,一次不行就两次,硬生生给自己后代的那股先天之气给逼出来。
这样做,虽然是最稳妥的方法,但是那些先天之气不算浓郁的孩子稚童,投胎投给了这么一个爹,可就要吃尽苦头了。
当然也还有其他方法,比如针灸,或者给他一段入门口诀,靠自己冥想感受先天之气。只不过针灸太过于技术性,一般即便有钱也很难请到这么一位江湖郎中,依靠稚童自己冥想,则太过于缓慢。
老余头无疑选择了最为直接,最能立竿见影的方法,当然能一次成功,还是给老余头留下了个不小的意外。
陈苏伸了一个懒腰,看着下方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嘴角微微翘起,“这座江湖,我陈斐然算是来了!”
酒楼另外一间雅间里,身穿一身便服的苏均山推开房门,缓缓走了出来,腰间依旧挎着那把狭刀,雪花白鞘,纤细修长,不是军中所用的那种大开大合的样式。相反,显得更加轻巧秀丽。
苏均山朝着陈苏所在方向,单手举起,作虚饮酒状,笑着说道:“恭喜,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同道中人了!”
陈苏蓦然一笑,没有回答,还是对苏均山有不小的芥蒂!
苏均山腰间的那把狭刀有一个文绉绉的名字,细雪,是天下兵戈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存在,与同为名剑的“寒微”相差无几。
江湖上有心人士,喜欢给天下间所有的东西都弄一个排名。比如说什么天下十大美人,天下十大高手,天下百强兵戈……数不胜数。
入榜揪心,不入榜更揪心。
老余头有一次喝了点酒,悄悄摸摸地与陈苏说了点题外话,老板娘来凤当年也是天下十大美人之一。
“小苏,小苏……”陈苏脸上还带着些许困倦,就看到陈相与如同一只翻飞的麻雀,还没跑进酒楼,就扯开嗓门大声喊话,相当地自来熟。
“可以啊!”陈相与来到陈苏身边,一拍陈苏的肩膀,“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当上管事了,可喜可贺啊!”
陈相与这一拍,没轻没重的,痛得陈苏龇牙咧嘴。看到陈苏的反应,陈相与眼神怪异,“我操!不会吧,难道说外面流传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陈苏揉了揉肩膀,肩膀还是一阵酸痛,听到陈相与的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疑惑地问道。
陈相与左看看右瞧瞧,才敢贴近陈苏的耳朵,在陈苏耳边小声地说道:“就是那个……他们说,你把老板娘给……睡了!”
陈相与还做了个食指划过脖颈的动作。
陈苏一愣,这属于无稽之谈了,皱了皱眉头。
陈相与一拳锤到陈苏的胸口上,再次痛得陈苏再次龇牙咧嘴。
“可以啊,小苏子,这泡女人的本事那是真人不露相啊,我陈相与自诩风流,但到现在连那医馆的小妖精都还没拿下来。你倒好,虽然说老板娘年纪是大了点,但人家保养的好啊。有一句话怎么说,女人三十一枝花,我看老板娘的模样,跟三十岁没什么两样。怎么样?感觉如何?有没有那种半老徐娘、风韵依存的感觉?”
陈苏二话不说,抬起脚,忍着酸痛,一脚使劲踢在陈相与侧边大腿根部。身体里有了几许真气游走的陈苏,力气也大了几分,陈相与差点就要来一个侧啃泥了。
陈相与冷哼一声,揉了揉腿根,抱怨道:“不解风情!”
卖烧饼的小贩张贵今天没有卖烧饼,而是到了沽酒铺子要了一碗黄酒。
“张贵,你今天怎么不卖烧饼了?”店小二一边忙着打理铺子里的卫生,一边问道。
张贵喝下一口酒水,看这个时候店没什么人,才敢试探着问道:“卢二,你这几天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比如说出现过什么不一样的幻觉?”
卢二疑惑地问道:“什么幻觉?”
张贵咽了一口唾沫,“比如说,突然看到某个人,拿着刀,就……从天而降,然后与另外一个人交手,打得狂风肆虐。”
“哈哈哈,张贵,你这是看演义小说看晕了吧,这个世上这么可能有人能做到飞天遁地的大神通。”卢二笑话道,继续擦着酒铺桌椅。
张贵没有说话,因为那种感觉真的就是宛若亲身经历过一般真实。昨天就在这间沽酒铺子旁,张贵还在卖烧饼,就见一个全身银甲,手持亮晃晃狭刀的人,从对面酒楼飞了过来,与另一个身穿青色衣服的人展开了决战。虽然就只是那么一瞬间,但张贵看得清清楚楚,因为那个酒铺喝酒的男人,从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漆黑长枪,整座铺子都被瞬间挑飞。
一个颇具仙风道骨模样的老仙师,手里捧着一把雪白拂尘,昂首挺胸慢悠悠走在了前面。
在老仙师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寒酸,蓬头垢面的小男孩,不发一言。
老仙师突然停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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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巴掌拍到小男孩的脸上,小男孩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通红的五指印。老仙师似乎还是不解气,一脚又踢在小男孩的腹部。身材枯瘦如柴,看面相不足十岁之多的小男孩,捂着腹部立马蹲了下来,嘤嘤啜泣。
“哭什么哭,没点骨气的贱坯子,活该一辈子给别人当牛马畜生。真是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你爹娘居然能生出你这么个玩意,要不是看你有几分根骨,老夫动动手指就能碾碎你!”
仙风道骨的老仙师一甩拂尘,呵斥道。
一传十,十传百,酒楼杂役一夜之间逆袭成管事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于此同时伴随着传开的,还有一桩飞来的艳闻,岚县难得这么热闹。
有人说,是老板娘早些年流落在外的孩子,兜兜转转又回到酒楼做杂役。天意使然,老板娘无意间看到了孩子身上的胎记,就断定是自己的亲身骨肉无疑了。
像那些稗官野史上记载的、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某位夫人或是老爷,无意间看到自己家中的仆役或是侍女身上,有一个特殊的胎记,便认出那是自己早些年遗失的骨肉,上演了一场悲壮离合的大型认亲现场。
也有身上没个二两肉的女人啐了一口唾沫,说就是那来凤贱人不守妇德,那小子又是个贱胚子,猪油蒙了心,人家勾勾手指,就去爬了绸缎榻子。然后大骂自己男人不是个东西,长得磕颤,要啥还没啥。
陈苏揉了揉眉心,毫无仗义地将陈相与顶在了前面。陈相与也是个心大的,不然也就不会死皮赖脸赖上医馆伍当归这么长时间了。昂首挺胸,气质豪迈,似乎在与大街小巷的众汉子言语,看看,我陈相与的兄弟,哪一个是简单之辈,被你们视为高高在上的凤凰,还不是被我兄弟给攀下来了。
陈苏欲说无言,早知就拒绝老板娘的那个提议了,也越发后悔让陈相与大摇大摆走进酒楼了。好歹现在自己还是个管事不是?
老板娘与陈苏直言,关于刘秩的事,不用太放在心上。除此之外,还说了一句很意味深长的话,杜鹃与众鸟类同巢!
手握拂尘,仙风道骨的老仙师,领着身后瘦弱的寒酸少年,来到了岚县之外的一座名为天水的湖边。
老仙师微微屈膝,从湖中掬起了一捧湖水,聚而不散。身后的少年看得瞪大了双眼。
“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你若是入了我灵芝山缥缈峰,还会看到更加不可思议的。”老仙师一挥手,湖水化作一把青锋样式,向前飞去,在湖心出砸起海浪。
老仙师再次一挥拂尘,手中掐诀,喝道:“孽畜,还不现形!要让我黄某亲自下湖厮杀不成?”
天水湖从湖心处,顿时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如卷起了千堆积雪。湖底深处,有巨大的锁链声传来,接着就能听到一阵如响雷般的惊天咆哮,震散天空云彩。
“黄云仙,你该死啊!”
黄姓老仙师嗤笑道:“就凭你?夏虫不可语冰。看来当初选择把你镇压在这里,没有直接斩杀,是个错误的决定。”
湖水翻涌,化作巨大的水球,向着老仙师两人拼命砸下,黄云仙再次一挥拂尘,甩出一股气浪,击中了水球。整个世界仿佛在此时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乖乖听话,服下阎罗符,要么就从今日起,埋骨于此!”
湖中沉寂了许久,黄云仙也不着急,静候等待回答。如果那人真的选择鱼死网破,黄云仙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永远从世上消失。
灵芝山的缥缈峰是四大主峰里面最没落的一峰,若非峰主黄云仙多年未曾出现,而且自身还是个有着先天之境上品本事的修士,早就被其他三峰的峰主联袂取消掉主峰之位了。也因此,缥缈峰虽然有缥缈之名,却被讥笑为鸟不拉屎之地。
就在不久以前,灵芝山宗主傅生终于踏出了先天一境,成为了兖州江湖之内的新一名武学宗师。傅生打破瓶颈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宗内其他长老下山为灵芝山广收弟子。
“好,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沉寂了许久的湖面再次掀起波浪,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踏开湖水,站立于浪尖之上。
“说!”
“陈留王由我亲自来手刃!”
“哈哈哈。”黄云仙摇了摇头,大笑道,“焊奎,你在这湖中被镇压了十五年,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也属实正常。陈留王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暴毙了,如今的兖州王已经是另外的人了。”
焊奎双眼入蛇蝎般凶狠,沉声问道:“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黄云仙继续说道:“当然,我来找你,肯定是有我的筹码的,陈留王虽然死了,但世子还在,所以你并不亏。”
“在哪?”
“现在尚且不知,估计是被陈留王的那些残余部将藏匿了起来。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已经着手在调查,等到事情水落石出,自然会告诉你。”
湖中男子深吸了一口气,“那好,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黄云仙在此时散发出一股超凡气质,好像从一个普通老者突然变成了喝令三军的人物,“名正言顺的兖州王之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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