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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霍去病和日磾还没赶到浑邪王营地,昨夜日磾所杀头领尸身先一步被带回了营地。

    “畜生!”浑邪王翻覆几案,持刀出帐,浑邪王妾拦将不住连忙跟将出去。

    阿伦正蹲在地上数蚂蚁时,身后脚步声急,只听有妇急道:“阿伦快跑!”阿伦尚不及反应后脖一紧便被人拎了起来。

    “啊!”阿伦急哭挣扎着呼唤“阿娘……阿娘……”

    浑邪王妾道:“大王饶命啊!临降之际杀害休屠王子实在不妥啊!”

    浑邪王气道:“我要杀你的儿子你急了?你的好儿子,休屠王的好儿子杀了我的兄弟!那是我最好的兄弟!”

    “阿伦那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浑邪王妾环顾四周不见日磾,急问:“阿伦,你哥哥呢?啊……你哥哥呢?”

    阿伦并不知道,阿鲁答道:“夫人,日磾太……日磾昨夜出营打猎尚未归来。”

    “打猎?”浑邪王气笑了,刀直抵在浑邪王妾的脖子,气道:“你儿子这是去打猎还是行凶啊?”

    阿伦见母亲受制更是用力挣扎,浑邪王大怒,猛然将阿伦坠下,紧急之下浑邪王妾也顾不得项上利刃闪身扑到地上把阿伦挡在怀里。

    浑邪王正要挥刀杀人时,有人奔入侧营,急报:“大王,汉廷骠骑将军霍去病闯营!”

    浑邪王闻言浑身一震,定了半刻,道:“来啊!把这母子二人押下去严刑拷打!”说着整了整衣衫往营外去了。

    这不是浑邪王第一次见到霍去病了,两年前霍去病斩杀若侯产、俘虏罗姑比,浑邪王作为侧翼截击霍去病当时失败险些丧命。今日作为败军降将再见霍去病,浑邪王感觉自己的脸就像是被踩在地上碾压一般。

    浑邪王缓步而出,硬挤出笑脸,道:“骠骑将军大驾临门是浑邪有失远迎了。”话音未落,浑邪王的视线定格在霍去病身后的骑士身上。

    霍去病道:“许久不见,浑邪王红光满面身体健朗更胜从前啊!”

    浑邪王道:“将军莫要拿我打趣了,败军之将早已颜面尽失,哪来得什么红光啊!”

    霍去病笑道:“本将此次奉陛下之命来此迎接休屠王、浑邪王,未想……先有休屠王反悔被杀,后又听说浑邪王麾下竟又出了临阵倒戈之人。”

    浑邪王闻言先是一愣,后又一惊,他直指日磾,道:“将军,那小儿是休屠王之子,与我有杀父之仇。浑邪一心归顺,将军绝不可听信他的谗言啊!”

    霍去病一抬手,道:“浑邪王莫急,本将耳聪目明,自不会冤枉了你们。日磾,将浑邪王手下叛逆指认出来,昨夜你听到何言,自可当面与他们一一对峙!”

    “是”日磾环目四顾,指着浑邪王主营的两个首领,道:“将军,昨夜三人密谋向单于告密时,便有此二人在。”

    霍去病招招手,笑道:“二位,出来谈谈吧!”

    浑邪王急道:“黄口小儿!他们都是我的亲信,你……”

    霍去病抢言道:“浑邪王莫急。日磾,你把昨夜见闻与这二位首领说说吧!”

    日磾道:“昨夜我出营打猎见到三位首领密谋倒戈,派轻骑兵给单于直属部队指路,要里应外合将汉军围剿在黄河边上。”

    一首领道:“一派胡言,我昨夜未曾出营,何来密谋之言!”

    另一首领道:“大王,我昨夜奉命清点粮草从未出营,请大王明鉴。”

    日磾道:“昨夜我避在草丛之中听到三位密谋,因为惊马让三位发现,当时三位持刀斩草寻我。一夜之间仓惶回营,恐怕刀身上的草汁碎屑二位的刀还未来得及擦拭吧?”

    二人尚在犹豫之时,浑邪王道:“哼!黄口小儿信口胡诌,你二人便拔刀给将军看看,顺便将这小儿斩了给我出气不是更好!”二人缓缓拔刀引得霍去病嘲笑道:“有意思,还以为匈奴人虎狼性情,硬骨头难啃得很,怎么尽都是扭扭捏捏。还不如我大汉女儿来得爽快!”

    浑邪王怒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非要本王亲自动手不成?”

    二人这才拔刀出鞘,刀刃之上果然都带着些许黄绿色的斑迹血槽之中草屑也是依稀可见。

    其中一首领辩驳道:“草原之上披荆斩棘乃是常事,我并不是洁癖之人,不曾擦拭刀刃有何奇怪。你便以此作为证据,恐怕无法令人信服吧?”

    日磾道:“我休屠部长于养马,你浑邪部长于冶炼。就连我这个黄口小儿也知道你浑邪部自浑邪王以下多是爱刀成痴之人,你二人既为浑邪王亲信,竟然如此格格不入,真是让日磾大吃一惊啊!”

    浑邪王道:“将军,这小儿与我仇深似海,将军不可听他狡辩!”

    日磾道:“浑邪王,我母我弟皆在营中,若非确有其事,我又怎敢出口举报。早日抓出叛徒,让将军知你无辜,尽快归降汉廷以避单于追杀才是活路啊!”

    “闭嘴!”浑邪王怒道:“你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弟弟都在我手上!晚些,我便让你知道后悔二字该如何书写!”

    “够了……”霍去病对二人的争执兴趣缺缺,扭头看着那两个嫌疑人,道:“我不知道大汉司法廷尉的手段你们匈奴人是否有所耳闻?张汤、赵禹……”见二人闭口不言,霍去病叹道:“都没听说过吗?让我想想看啊!你们匈奴人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约莫三四十年前有一个叫郅都的酷吏,他就是很厉害的。当年‘苍鹰’郅都逼死了先帝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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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贬做雁门太守,你们因为畏惧他的雷霆手段果断撤离。直到他被先窦太后下令杀害之后,你们还是心有余悸,用木头刻了他的人形做标靶练箭壮胆子不是吗?”

    那两个首领抵死不认,脸色却是越发苍白,终于浑邪王也察觉出了两人的异样,他将其中一个踹翻在地,道:“说!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在哪儿?”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一向护短的浑邪王会把自己的手下推出去送死,那两个首领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被浑邪王踹得粉碎。

    那个首领从地上爬起来,仍狡辩道:“大王饶命,我们……我们只是出去打猎。”

    浑邪王用刀架住了另一个人的脖子,道:“你说!”

    惊讶、愤怒、心虚在另一个首领的心里交织在一起,锋刃已经割开了他的皮肤,他仍没有开口。

    不能说,死也不能说。

    就在浑邪王逼问时,霍去病看到了远处传来的信号,道:“浑邪王莫急,万一真是日磾诬告,你这么做岂不是伤透了手下人的心。”

    浑邪王忍着焚心的怒火,道:“那依大将军的意思……”

    霍去病笑着跃下马来,道:“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早一步过来主要是因为听说匈奴的酒烈过我们的大汉的,就闹起了馋虫,不知道浑邪王能否请本将尝尝啊?”

    浑邪王把一个亲卫喊道近前,道:“把这两个押到后面看管!”说着又低声道:“去把休屠王家的两个小杂种给我宰了!”,说着他强笑着把霍去病请到皮帐大营里去了。

    霍去病在大帐外停下了脚步,浑邪王问道:“将军这是……”

    霍去病道:“日磾,你母亲和弟弟呢?把他们一起叫来热闹热闹。”

    浑邪王抢言道:“来啊!王妾和阿伦去哪儿了?把他们给我找来!”

    日磾心中甚是感激,跟着霍去病一起进了大帐。

    帐中一片狼藉,方才浑邪王撒气时推翻的桌子还不曾整理。霍去病视而不见,大咧咧地走到主座前坐下,浑邪王道:“帐子里是进野狼了吗?还不来个人整理一下!”

    帐外的两个侍从不敢怠慢,很快把帐子里整理干净,端来酒水。

    浑邪王道:“杀牛、宰羊,把最好的酒拿来招待贵客。”

    霍去病看了一眼在他身后静静站着的日磾,道:“日磾,你也坐啊!”

    日磾道了声:“好。”却没有找位子座下。少时有人把浑邪王妾和阿伦带了过来,日磾见两人虽然神色略显慌张,身上却没有什么伤损,总算松了口气,走过去请母亲坐下,自己拉着阿伦在她身后站着。

    之后陆续有人扛了酒、肉进来,浑邪王道:“将军,草原上最好的酒肉招待草原上最尊贵的客人。”说着他取来一把十分精致的匕首递给霍去病,道:“这是单于赐予我的匕首,今天便送给霍将军,霍将军请!”

    “好,客随主便。”说着霍去病接过匕首,干净利落地割下一块连皮带骨肥瘦相间的肋排,尝过之后笑道:“嗯,真是不错。术业有专攻这句话真是很有道理,匈奴的烤羊肉竟然比御厨做得还要好吃。”

    浑邪王道:“这烤肉啊……火候固然是很重要的,但其实羊的肉质也非常重要。汉廷的羊大多生活在圈里,每天也没有地方活动,肌肉松散肥肉油腻,即便是再好的厨师也没有办法把这样糟糕的羊肉烤出这样的滋味。来,将军多吃点,这是我这儿最好的一头羊。”

    霍去病笑道:“是不错,真的挺好吃的。日磾,你也吃点。休屠阏氏还有这位……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伦答道:“将军,我叫阿伦。”

    霍去病道:“阿伦,你爱吃肉吗?”

    阿伦点头,道:“当然爱吃,游牧人天生就是吃肉的。”

    “好啊!”霍去病开怀笑道:“休屠王生了两个好儿子,阏氏好福气啊!”说着他走过去揉了揉阿伦的小脑袋,道:“来,阿伦你也来吃。”

    阿伦看了一眼日磾,日磾笑道:“看我干什么,将军请你吃肉,说谢谢了没有?”

    “哦,”阿伦对霍去病躬身一礼,道:“多谢将军。”

    霍去病把浑邪王给的匕首交给阿伦,笑道:“别客气,敞开了吃。”

    浑邪王的匕首甚是锋利,阿伦腕力小匕首割了一会儿只下了些碎肉吃得很是狼狈,日磾怕他弄伤了手,把自己的匕首拿酒洗过,又在火上烤了烤,道:“阿伦,哥帮你弄吧!”

    阿伦听了忙把匕首还给霍去病,乖乖站到一边,浑邪王道:“霍将军不再用点?”

    “当然要了,浑邪王知我贪嘴。”霍去病笑道:“幕天席地、天寒地冻,跋山涉水本将都不害怕,可若不让我吃好喝好,与杀我父淫我母并没什么区别。”说着他又片了些牛肉,自己过酒吃也塞了些到阿伦手里。霍去病见日磾只顾着照顾弟弟、母亲自己却还饿着肚子,道:“日磾,你自己怎么不吃啊?”

    日磾道:“我是儿子,就是该照顾母亲。我是哥哥,就是该照顾弟弟的。”

    霍去病听了放下酒杯,心里很是感慨。他的父亲和母亲本是露水情缘,他虽然姓霍却是皇家和卫家一起照顾着长大的,也就是这次出征途中路过河东郡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霍仲孺,分明血亲但初次相见与陌路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倒是那个叫异母弟弟机灵可爱自来熟,他看着很是喜欢。喜欢归喜欢,他自小就是被皇亲贵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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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星捧月宠爱着长大的,行军打仗的事情他自幼耳濡目染再熟悉不过了,可怎么照顾人他却是一窍不通的,所以他给父亲家里置了些田产,没待过两天就走了。今天看到休屠王一家三口母慈子孝、兄友弟悌的模样,倒对自己之前对父亲一家的冷淡起了悔悟之心。

    霍去病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喝酒吃肉体会亲情的时候,浑邪王却是坐立难安,看手下人的情形日磾的话八成是真的,那霍去病可不是吃素的主,要真让他找到证据别说降汉了,恐怕他带出来这四万多人都得跟着一起陪葬。他心里正打鼓时,外头便有人进来通报,说是汉军斥候队长押了几个骑兵前来拜营。

    霍去病闻言放下匕首,擦了擦手和嘴上的油脂,笑道:“证据来了!浑邪王,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浑邪王点了点头,道:“好,将军请。”

    霍去病拍了拍日磾的肩膀,拿了一壶酒、一块肉,道:“走,一起去看看。”

    斥候队押了十几个匈奴轻骑兵在营外不远处候着,拜营的只队长孟云一人,他身上的杀伐之气还没有散去,营外的匈奴守卫难免有些剑拔弩张。

    “小云,你来得可真快啊!”霍去病远远看到孟云便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孟云见到霍去病便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道:“将军,我们是在距离这里三十里地矮坡附近拦住他们的,那里有兄弟留下的特殊记号,说明离匈奴单于的直属部队并不太远了。”

    霍去病扬了扬眉毛,笑道:“大清老早的出去跑马真是难为你了,浑邪王请客,里面有好吃的,快带弟兄们去尝尝吧!”

    孟云憨笑道:“多谢将军。”说着让手下六人把俘虏押到营里,便带着他们顺着霍去病指示的方向往皮帐大营里去了。

    浑邪王深感受辱,但又无可奈何,霍去病笑道:“浑邪王,匈奴话我懂得不多,这人犯还是你来审吧!”说着带着日磾就近寻了一堆营火坐下吃肉喝酒看热闹了。看着情况浑邪王知道也没什么好审的了,让人把那两个首领提过来,两边一对浑邪王便亲自拔刀把这几个人都杀了。而后他回身对霍去病道:“将军,本王一心降汉,这件事是他们私下密谋,与本王并无干系,请将军明察。”

    霍去病慢条斯理地咀嚼了一会儿才咽下一片牛肉,又饮过一口酒,方开口道:“日磾指认的、小云抓来的都叫你灭了口,这死无对证的事情还不是都由你说了。”

    浑邪王闻言一愣,道:“这……我杀了他们将军仍不满意?那请将军明示。”

    霍去病道:“浑邪王,陛下听说你与休屠王意欲降汉时心里是很高兴的,他特地派我到这里来迎接你们回去,想着是要捧你们做大官的,没想到你们偏不争气,还没入关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陛下知道了定会怀疑你的忠心,大汉臣民恐怕也未必愿意接纳你们入关啊!。”

    浑邪王紧了紧握刀的手,日磾警觉地站到了霍去病的身前,浑邪王沉默了许久,收刀回鞘,对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主营右军换防左营。”

    不多会儿有人回复换防完成,如雕像般定格了好一会儿的浑邪王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转身对霍去病道:“将军请随我来。”这次他再也挤不出笑容来了。

    霍去病拦着不让日磾开口,笑着跟浑邪王走到了左营外。浑邪王道:“来啊!围营……放火!”浑邪王的主营大将应了声“是”旋即反应过来,犹豫道:“大王,您是说……”

    浑邪王叱声道:“聋了吗!我说了,围营!放火!”

    霍去病拉着日磾往后退了几步,道:“日磾,吃牛肉吗?”

    日磾只觉得背后阵阵犯凉,摇了摇头,道:“不了,谢谢将军。”

    刚才完成换防的匈奴兵没见到自己的首领,正迷茫时却看到有兵士在营外堆起了枯枝干草。

    “兄弟,干什么呢?”有一个匈奴小将开口问时被当头淋了一瓢火油。

    “啊!”那小将惊觉,大喊道:“快跑啊!有人要烧营!”

    随着他的叫声,左营内的人立刻慌乱起来。他们要往外逃时,已经有人点了火,风助火势,整个左营在最短的时间内燃烧起来。在火势稍弱的东边有一股人马组织着冲营,浑邪王的直属部队早摆了箭阵就在缺口的不远处候着他们过来。

    霍去病远远急见着这人间炼狱般的惨相,笑道:“浑邪王好气魄,本将佩服!”

    浑邪王道:“为了降汉,本王杀了自己的盟友,杀了自己的兄弟,现在……霍将军可满意了?”

    霍去病正色道:“我大汉有一句话,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浑邪王既然决定降汉做匈奴人中的叛徒就该预见到会有众叛亲离的后果。”

    浑邪王苦笑道:“众叛亲离……霍将军说得对,我如今当真是众叛亲离了。”

    霍去病道:“浑邪王,今除了我,只一小队斥候在你营中,单于直属部队据此并不太远,你若后悔仍可带着我的人头过去邀功。我想我的人头换你一个功过相抵总是没问题的吧?”

    浑邪王道:“将军说笑了,浑邪从不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将军是天神造物,属天的战神,若是用这种阴积手段伤害您的性命一定会遭到天谴的。”

    日磾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心道:“主营右军八千余人的性命难道就不是天神造物了吗?生而平凡就活该被人残杀吗?”这样的话他绝不敢说出口,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也只有……时间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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