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存了心机,自然警醒。山洞里懵懵绰绰浮着一层烟雾,灰沉沉的。大多数人同这天地一般还未醒来。
刚出门发现老头像尊石雕静静地盘坐船头,对着山洞口细微的光芒出神,我一拍脑袋,跑回小窝,扯了一把干草,又从角落捡了块破瓦,塞进衣袋。
悠哉游哉晃去伙房,从蒸笼挑两个包子,都是鱼肉的,毕竟湖山鱼多猪少,能吃得起鱼,这帮水匪的生意还是挺兴隆的。又对厨娘溢美一番,什么九天仙女啊,傍水伊人啊。按说夸赞太过,人会觉得反感,但她显然乐在其中,看来其境界是我望尘莫及的。我边思考边进食,一口包子,一口菜汤,吃得妥妥当当。临走不忘带上两个烧饼,抓上几粒生米。
小雀在地上扑棱,仰着脑袋,张着喙灵巧地啄空中不时掉下的米粒。我看着它小脑袋灵活地转动,摸摸脖子,到底是有这截脖子好,还是像这小鸟一般没有好呢?如果。。。。。
正当我陷入思想旋涡无法自拔时,栅栏外一众水匪呼啦啦涌上船,整装待发。我赶忙把手心里的米粒倒在地上,跟着落后的几条汉子上船,坐在老头面前,为刚刚的表现而得意,这叫随大流,更叫顺势而为,也就是融入!
五条船三十多号人静谧地随船漂浮,这份沉寂的力量使我震惊,现在有多静,动手时就有多猛。
不久,凌老大背伏长枪,一步一步,似踏在船队的气势之上,将其锻造得更加凝实。我感受到了杀机,今天和昨天绝对不一样,现在的船队就像蛰伏的兵戈,刀身已然绷得笔直,时机一到就会冲砍出去。
我有些喘不过气,小口小口急切地呼吸。直到船驶出山洞,看到清濛濛的水天,揪起的心才释然。
昨天该是踩点,安排好计划,那么今天就该要动手了,战斗迫在眉睫,也就没什么好顾虑了。
船队迅疾无声地靠近码头,晦暗是主调,凌空山市还未醒来。
刚一靠岸,五队人马迅猛如飞贯入街巷,我差些就随着这股气势冲了出去,可一想到我被交给一旁守船的老头管,只好悲愤地看着他。
老头蹲坐船尾,瞥了一眼,不屑道‘’去吧!去吧,小毛头。“。我把怀里的烧饼包袱放到老头手里,决然道”我要是没能回来,烧饼你就替我吃了吧。“。掏出原本准备用来刮船板上泥巴的破瓦,握紧圆端,尖头朝外。掏出原本用来擦船板的干草,塞到怀里,万一能挡一刀呢。拍拍胸口,向着快要没影的队伍追去。
鬼使神差跑入小帘所在的巷道,远远看见那将我从网中救下的壮汉正带领一队伙伴在街上最大的赌馆闹腾。八个人围攻着大门,刀砍棒槌拳打脚踢,木门先是裂折,接着破开一个铁锅大豁口,拿斧头的寸头青年刚要往里钻,被壮汉探手钳住。青年神情激愤“吴勇,哥!”壮汉猛冲一脚,木板飞裂溅地的破音和青年的呼喊同时交响。
青年大喜,拎着斧头跳进黑黝黝豁口,一众匪徒赶忙跟上,吴勇猛回头,双目如电盯着躲在一旁墙后的我。
讪讪走出,颠颠跑到他面前,眉头微皱,一脸正经道“勇哥探腿如霹雳飞电,静则不动如山,动则天崩地裂,可算武道豪杰啊!“说完不住地点头,这番说辞端端正正,毫无溜须拍马之意,连我自己都相信了,你还能不信?
吴勇不苟言笑,手握一把陈旧钢刀,刀鞘指着漆黑的赌馆,眼神平和地看着我。我在注视中往黑暗中走去。
先前进门的伙伴翻箱倒柜干得正热闹,冷不丁地,暗处窜出两人,手持长棍。拿斧青年受了惊,抡起铁斧朝前砍去,但相隔五步,只在空中虚晃一道。双方情绪失控,大呼小叫地拿着兵器乱挫。赌馆两人惊呼“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这里是王老爷的地盘!“
“吱呀――”屋里更加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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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后头的吴勇拉开了大门。赌馆两人看清这边的人数,长棍挥舞得越发缓慢,相互畏缩着朝一旁挤去,露出赌馆后堂门。
吴勇大喝一声“停手”,止住了两方人有气无力的交锋。径直上前抽走赌馆两人手中长棍,驱赶到墙角。
“看好他们”这是吴勇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万分激动,心中浮现小鸡啄米的图景,点头既干脆又认真。抬起手中破瓦抵着眼前只穿了裤衩的一老一少,除开吴勇,其余人都瞪圆了眼看着我。我当然明白这是看待傻子的表情,真正哭笑不得,内心被无法理清的复杂充斥,因为眼前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认识。
最终,在吴勇的呵斥中,七个匪徒才意犹未尽地走入后门。只剩我和一老一少僵持。精瘦老头极为光棍,拍拍屁股坐在了地上,悠哉游哉看着门外。
我鬼使神差选了光头青年,用破瓦尖头隔空指着他胸膛,想让他老实呆着。哪知光头满脸愤慨,耿直了脖子,鼓着胸膛往破瓦上压,抵着崎岖瓦尖徐徐使力,眼看他胸口皮肉凹陷隐现血痕,快要被划开。我赶忙认输,把破瓦转而指向老头。老头视若不见,一片破瓦加上我原本就没什么威胁,我也无可奈何。
哪知光头热血沸腾,脖颈往上全被血色胀满,青筋扭曲地浮现,咬牙切齿,愤怒到了极点:“畜牲!别动张叔,有种冲我来!”。
近在咫尺的咆哮从左耳通到右耳,我被震得耳鸣目眩。只好顺从他,将破瓦对着光头肚腹,哪知这厮不要命地往前撞,我刷刷刷被逼退三步。无法可想,只得跑回去挟持正笑着看戏的老头,老头笑得更烈了,全身上下松弛的皮肉抖个不停。
“狗东西!我要囊死你!”光头一身暴喊,冲了上来,我正要往门外跑。已经笑倒在地上的老头,有气无力地招呼“好了,哎呦,哈哈哈,二愣子,别闹了过来坐。。。。。。。噗——”。
看着面前这两人,我擦了擦额头冷汗,真是作孽呦!无力地瘫坐在墙边。
过了一会儿,赌馆后堂传来吵嚷声,老头终于笑够了,靠墙喘气。光头还是神色不善地撇着我。
“你是新入伙的?”老头木着脸,招呼道。我明白,就冲他刚刚那笑法,今天一天已经再也笑不出来了。
“额,前两天刚入的。”我老实回答。
“地里刨食不容易啊,没办法才落的草啊!”老头长吁短叹。
我也一脸苦涩和落寞,垂着头回应“哎!谁说不是呢,这两年越来越难,天灾人祸的,活不下去啊。哎~”
“是啊,早几天村东头的赵六,就因为开罪了地痞,被打成废人,你说他这以后还有什么活路?”老头兔死狐悲,溢于言表。
“哎,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村西李子树旁边的王五家,王五你知道吧?”
“哦,王五啊,好像?知道。”老头一手扶腿,瞅着半空说道。
“反正就是他,他家男人上山砍柴被蛇咬了,滚下山去,结果翻进水里淹死了,你说一个寡妇带着个半大孩子,这不是造孽嘛。谁知啊,没过多久,那小孩不知怎么害了孽病,木目的朱大夫看了都没辙,眼看着一天天地丢魂,最后还是没了。你说一个女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真是令人垂涎。。。捶胸顿足啊。”说完,我含起一口水,润了润喉咙。
老头定定看着我,良久:“我!呸!”白沫飞出三尺远,溅在我身前地上,吓得我直往后挪。
“别以为老子看不出你什么品种,一本正经地乱咧咧,给你开个头,你就能往死里说!别人落草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的鼻涕眼泪要么是笑得!要么是假的!你这是天生的匪类,二愣子,你给我记住喽,以后看见他绕着走,不然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二愣子在一旁不住地点头。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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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八,你可以贬低我的品行,但不能侮辱我的灵魂,我的泪水也是真挚的!”
“你敢喊我老王八?!”老头吹胡子瞪眼,显然只注意了“老王八”三字。“你敢喊张叔王八!”二愣子暴跳如雷,大吼一声扯开架势就要冲上来。
我急忙转身往门外窜,“哐当”寸头押着两名中年汉子从后堂走出,又有两个人归他管,很是得意。手上的斧头确是不见了,我想该是被吴勇收缴了,怕他不知轻重闹出人命,毕竟凌空岛水匪在这一带百姓口中的名声是极好的,可不能坏了名头!
老头眼见又来了人赶忙把二愣子喊回去,哪个水匪能像我这样好说话!
两条汉子和张老头相视苦笑,每个人都有自己苦笑的原因,虽然笑起来脸上是差不多的模样,但为什么笑只有自己知道。三个人各笑各的,两个愣头青不明就里,我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两汉子靠着张老头坐下,扯东扯西聊开来。我侧躺在赌桌上,撑着头看二愣子和寸头较劲。
二愣子窝在张老头边上斜着眼盯住寸头,寸头猛一瞪。
二愣子厉喝“你瞪什么瞪!“
“我就瞪了!”靠墙的寸头两眼一张。
二愣子作势欲起“你再瞪一下试试?!”,寸头鼓足劲撑开眼眶,脸都变了形。
腾地一声呼响,二楞像根铁棒杵了起来,寸头也往墙上猛贯,借力挺直了身板。两人气势汹汹面对面站立,谁也没压过谁,于是寸头甩动肩膀撇了二楞,二楞被推,后跌了一步,心中大怒,下身借力斜着肩膀,从下往上撩。寸头两手后扬,蹬蹬蹬蹬被掀退四步,滔天大怒!弓起身躯,全身发力向二楞冲去。二楞也知较量到了关键时刻,绷住经脉,全力迎上。
噗,两人肩对肩撞完后,四只手挪来掰去较劲,一旦滑开,立马换个姿势掐上,交锋几次后,四只手终于纠错在一团,到处卡住没法滑开,两人体格相似,分不出胜负,只能僵持着。两人满身汗水,身体似筛糠抖落就是没人撒手,过了好一会儿,即使精疲力竭,四只手依旧无力地搭着。如此情景,我心潮澎湃,仿佛置身万马奔腾的壮阔中,无法自拔。“刺溜”猛地把垂下的口水吸回来。
回到眼前,两尊活宝已然分开,各自瘫坐地上喘气。吴勇几人手提大大小小四个木箱,一众水匪看着寸头哈哈大笑,吴勇微叹一口气,反倒朝我点点头,把手中的小木盒递给我拿着。
赶忙双手接过,这可算是一种认可了!真不容易。
一行人走到码头,微微迟疑,我还是上了来时的船。已有三对人马归船,各有收获。
“呦,你小子挺上道嘛,是当水匪的料!”老头说话阴阳怪气,我懒得理睬,抱着木盒坐一旁。虽然心疼我那两个烧饼,但没法开口,索信作罢。
天光渐盛余下两对人一前一后赶回,凌老大一行东西最多,堆在船舱压得船身吃水大半。看着这些箱子,我感到一种喜悦,一种邪恶的不可遏制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危险的喜悦。这么多的东西啊!只要拿上刀枪,上去抢就行了,当然会和敌人发生争斗,甚至要付出血汗,但只要凶狠一些,就能够获得比付出多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回报!
我沉浸在这种异样的感觉中,虽然清醒地知道这并不道德也非正义,而且很大可能我不会这样做。但还是不住地体会着。
不知觉到家了,一个个箱子被搬进库房,几十双眼互相扫视,我忍受着这种淡淡的怀疑抱着盒子跟在人群后。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光就非常平淡了,我在小窝里,调起灵气想要找到那时乘风而起的感觉,翻来覆去,毫无办法。我飞不了,于是教小雀飞,捏着米粒悬在半空,小雀仰起头垂着翅,在地上扑腾,扑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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