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鄂尔多斯高原南面的毛乌素沙漠,强劲的西北风吹舞着漫天黄沙,人走在其中都几乎喘不过来气息。
柳星月在沙漠里面走了两天两夜,人和马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从马鞍上取出了水袋,柳星月掂量一下还有很多,放心的喝了一大口,又找了个空水袋倒了些水进去,把万里追风也喂了些。
一人一马继续向南行着,再走上两天的路程,就能穿过这茫茫的戈壁滩,那样离安塞就不远了。
师妹高怜怜被黑水老怪索无常劫持而去,如今生死未卜,这次到了安塞,却是如何向师母交代?
柳星月越想越是烦躁。
这时,一阵驼铃声从沙丘后面传了过来,一队二十几只的骆驼在沙海上朝东而去,高大的骆驼上俱是货物和行李,驼队的前后还有一些大汉骑着马护送着。
驼队前面一个身着白袍中年人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柳星月,又去看那万里追风,不禁面色大变。
“请问大哥,从这里南行到榆林府的靖边,还有多远路程?”
柳星月看到白袍人气度不凡,颇有些好感,于是问到。
白袍人拉了拉缰绳,停下来道:“自此南下靖边不到两百里了,小哥一人一马竟敢穿越这茫茫戈壁,胆识过人啊,你是哪里人氏。”
说完了,又是不住的去看那枣红马万里追风。
万里追风这时候也扬起脖子嘶鸣着,不停的晃动着尾巴。
“在下柳星月,延安府安塞县人,请问大哥怎么称呼?”
白袍人哈哈大笑,跃下马背,走到了柳星月面前,抚摸着万里追风道:
“在下姓黄,一向在这三边之地贩马易货,天色也不早了,暂且找个地方安营扎寨,我们相识也是缘分,不妨喝点酒叙叙,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柳星月二人坐在帐篷内,就着干肉和煮过的黄豆,已经喝了两壶大曲,两个人海量,性情都是豪爽,聊起来也是非常投缘。
白袍人把柳星月的酒碗倒满了,拿起一块干牛肉,边嚼着边说道:
“老弟刚从京师归来,天子脚下,人杰地灵可有什么见识?”
柳星月喝了一口酒,放下了酒碗,叹了口气道:
“京师之地还不是达官贵人,自得其乐,哪管我们这山高路远的僻壤之乡,离开京师我又去了边关宁锦一线,看到了金人虎视眈眈,只怕不出经年,战事还会再起。”
白袍人听完,若有所思的说到:
“去年以来,陕甘中原一带旱灾不断,蝗虫也是铺天盖地,你们家乡安塞那里更是苦不堪言,很多百姓都是啃树皮,挖草根来充饥,路边随处可以看到饿殍满地,官府里面只知道横征暴敛,搜刮民财填补军费,这样子下去,不出几年必将出现内乱。”
两人默默的喝下碗里的酒,心里都有些难受,白袍人忽然抬起头说到:
“柳兄弟可知道安塞结营的事情?”
柳星月闻言,面色突变,看到白袍人神色依然,平静了一下说到:
“结营是家乡那边为了渡过饥年难关,几个或者十几个村落相互之间结盟,同舟共济的一种形式,对了,大哥怎么问起此事来了?”
白袍人似乎已经看到柳星月的反应,佯做没有觉察到,平静的说着:
“我是在路上听同行的人谈起安塞结营之事,觉得好奇才问起你,刚好你又是安塞人氏。”
二人又喝了一会,白天赶路有些辛苦,就早早的都睡了。
第二天早起,柳星月牵过万里追风,想和白袍人辞行,忽然万里追风有些颤抖,前腿一软,已经跪在地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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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来了。
柳星月大惊失色,这万里追风是阳西真送给他和怜怜的脱身用的,一路上又到了这里,几千里走来,虽然辛苦,但是万里追风一直很好,柳星月对这马儿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忽然这个样子,柳星月不免慌了手脚。
“这马儿病了,要医治一下好了,才能继续行走。”
白袍人这时已经走过来,蹲下来抚着万里追风的头说到。
“这沙漠之中,却是去哪里找人找来药物医马啊?”
柳星月很是焦急,看着万里追风的已经半闭着眼睛,也很心疼。
“你随我走吧,向东几十里就到了黄河,我有几只船在那等着,我让驼队帮你把这马儿运到船上,船上也有很多药材,再想办法帮你医好,到时你就从延河那个渡口下,再转去安塞。”
柳星月看到白袍人豪爽,又愿意帮忙,一个人在这大漠之中,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几十里路,下午时分,柳星月随白袍人的驼队就到了黄河边上,果然几只大船候在岸边。
放眼望去,黄河两岸群山纵横,黑黄色的河水汹涌澎湃而下。
柳星月这几天看惯了黄沙戈壁,忽然间这样一副山水画卷映入眼帘,心里顿时觉得很是惬意。
“你好好歇息一下吧,路上也累了,那马儿我已经安排人手去医治调理了,很快就会好了的。”
白袍人走过来说到,船上一些人拖着万里追风,似乎在窃窃私语着,柳星月却是没有看到。
船顺流而下,行进的确是不快,走了差不一天了,黄河两岸的大山越来越高,水流也是越来越急,河中还有零星的冰排和更多的冲刷下来的树木,撞得船体空空作响,船工怕伤到船体,都是躲避着行进着。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柳星月才起来吃过饭,走到了甲板上,却是没有看到白袍人的影子。
“这一段山高水急,很是险要,公子还是坐稳点啊。”
一个人走过来说到。
果然如那人所言,黄河在前面转了个弯,河流变得窄了许多,黑黄色的河水激流而下,船沿着岸边水势较为平缓的地方小心翼翼行进着。
柳星月坐在船头,仰着头看着两岸的风光无限,似乎有些痴迷了。
这时有人忽然惊道:“山崖上好像有人,快看有个人好像要掉下来了。”
柳星月抬头望去,前方黄河西岸半山腰处,一个黑衣人和一个白衣人在山崖上正在打斗,山崖极其陡峭,两个人几乎都是贴在山体上。
二人都是轻功极高,一会功夫就打了几十招,这时候船也近些,柳星月看到那白衣人依稀就是白袍人,心里不禁惊讶。
几只船上的人也在一起呼喊,像是在为自己的白衣人助威。
这时黑衣人在白衣人上方,突然发力,白衣人大叫一声,双脚和另外一只手再也抓不住岩壁,一个跟头翻了下来,直接往湍急的黄河掉下去了。
柳星月惊恐万分,站起来却是没有办法。
几只船上的人却是没有惊吓的样子,还在静静的看着白衣人往下面掉下来。
黑衣人看到白衣人已经掉下去了,纵身飞起,像壁虎似的贴着山崖向上飞跃,眨眼间就没了踪迹,柳星月看到黑衣人如此之强,心中大骇,就是黑衣人这人的功力已经不再师父欧阳雄之下了,白衣人虽然略逊一筹,却也是天下顶尖的人物,这二人都是何人?
这时已经在下坠的白衣人,离着河面还有十几丈高,白衣人的后背忽然就像长了一对翅膀似的,伸出来好大一块黄色的布片样的东西,白衣人下坠之势受到阻力,顿时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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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白衣人运力又变换了身形,向着柳星月这条的船飞了过来。
一瞬间的功夫,白衣人就平稳的落到了船上,柳星月张惊讶的看着白袍人,半天才说出了一句:“大哥!你还是飞人啊,刚才我担心死了。”
白袍人哈哈笑道:“柳兄弟,我老黄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啊,也就是燕无极这老鬼才能让我难堪一下,过几天我还要去风云谷找他麻烦。”
黑衣人竟然是燕无极,柳星月不仅迟钝了一下,这时白袍人已经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
“你的马我也帮你医好了,只是这马的主人好像不是你吧?”
柳星月面色突变,转过头去看那白袍人,却是若无其事一般。
“大哥所言极是,这马儿是神衣门主阳昆仑之女阳西真送与我的,在济南府的时候,东厂的人要为难于我们,刚好我和师妹结识了真真,她就帮了我们的忙。”
“真真她人呢?”
白袍人忽然有些急躁,盯着柳星月。
“她和金清帮主完颜洪金的公子去了关外,却是被关在了那里。”
黄衣人冷笑了一声。
“又是金人,完颜洪金有多高明,我倒要是见识一下!黄逍遥忙完了这里的事,这就去盛京走一趟。”
白袍人黄逍遥这样一说,柳星月才猛然醒悟,这黄逍遥一定识得真真,难怪那万里追风像是认得他,难道他是神衣门的人。
时间已近傍晚,随从们拿来了酒和干肉,柳星月和黄逍遥就在船头对饮了起来。
几杯酒下去,黄逍遥神采奕奕,纵声长啸起来,啸声甚是嘹亮高亢,在峡谷中回荡着。
啸声毕,黄逍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又唱到: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唱完,黄逍遥已经是泪流满面,坐下来独自又饮了一杯。
柳星月听黄逍遥唱罢,也受到了感染,他本也是豪放不羁的性格,柳星月站起身帮着黄逍遥斟满了酒,二人一时无语。
过了半晌,黄逍遥又是大口喝下杯中的酒说到:“小兄弟与吾同是天涯沦落之人,都有忧国忧民之心,黄逍遥纵横天下几十年,看到国家却是如此现状,我是不甘心啊!”
柳星月听黄逍遥说完,心里却是难过,甚至有些惭愧。
船上的随从们,看到黄逍遥和柳星月,一会唱一会哭一会又是哈哈大笑,都是觉得奇怪。
随从们经历的少,对家国情怀,天下大势还没有什么概念,黄逍遥豪情壮志,爱国忧民的情怀他们理解不了。
时值明朝末年,天下形势非常严峻,但有报国之志,都是和黄逍遥一样,以天下为己任的!
二人从傍晚一直喝到后半夜,都是酩酊大醉。
第二天早上,船已经到了延河渡口,柳星月牵着万里追风下了船。
万里追风却像是有些不舍,一直回头看着船上的人,柳星月知道这船上的黄逍遥等人,十有八九就是神衣门的人,却是不好点破,当然也不便说还马的事情。
这时,黄逍遥船上喊到:“我还有事要办,柳兄弟我们就此别过,他日如有机会,请到昆仑山万神宫做客,到时你再把万里追风送还就是。”
柳星月心头一震,果然是神衣门的人,两行热泪不禁潸然而下。
“黄大哥!后会有期。”
柳星月说完,心情亦是沉重万千,黄逍遥豪气干云,想的做的应该多是家国天下,我呢?难道师父真的要这样走下去吗?我又能何去何从?柳星月心里充满了矛盾和自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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