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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国君的自我修养

    赖国之战,楚王熊围不费一兵一卒,甚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楚王欣然接受了赖侯的献降,并全盘接收了赖国的领土。

    于是,楚国的领土再一次得以扩张,而楚王的自信心也随之进一步的膨胀。

    可要说这就就让楚王满足了的话,事实上却是恰恰相反。

    还是前文的那个比喻,你四霸符天胡开局,对面直接投了,你心里能乐意?

    本来是一局让你大显身手的对局,可对面直接不给你爽的机会就直接退了,你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管你满不满足,反正楚王肯定是不满足的。

    所以,如今楚王这心里头也是一万个不痛快。可奈何别人投得如此的“理直气壮”,你总不见得还要上去再给人一巴掌吧?

    于是,这种不痛快,楚王也只能是暂且忍着了。

    就在楚王熊围安排全面接收赖国之际,王子弃疾又横脚一出列,并是向楚王建议道:

    “大王,以臣弟所见,赖国新降,虽是赖子主动为之,然则赖国的臣民却不一定是作如此想法。”

    “为保此地安宁,臣弟建议将赖民迁徙至我楚腹地鄢陵,以防晋人偷袭我楚。赖人乃姬姓,晋人亦是,晋人若欲掠我鄢陵,则无异于手足相残,必然会瞻前顾后。”

    “另外,臣弟以为可以将原本臣服我们日久的许人再迁到此处来,并执其质子,命其在此地重新筑一新城,以御吴人。”

    从表面上看,王子弃疾这个建议好像并没什么问题,为了方便楚国管理赖国这个地方,也为了能够更好的抵御晋国的袭扰,他的这个建议倒也算是上策。

    只不过,一下子要迁徙两国的百姓互换家园,而且两地还相距千里。这种行为的背后,显然是要招致两国民众大怨的。

    而楚王熊围,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至少在面对王子弃疾时,他所表现出来的,的确是没多留心眼儿。

    很快,他就欣然答允了,并不无安抚的言道:

    “呵呵,寡人知道,寡人将在乾溪营建新都一事交付于申无宇,季弟这心中大概也是有些不痛快吧?只不过,季弟也需多为寡人考虑考虑啊。”

    “那申无宇毕竟乃是忠良之后,且为人刚正不阿,又得李子明举荐,寡人没有不用他的道理。”

    “这些事,待你日后自会明白的。”

    “今日既要在此营造新城,寡人便将此事交付于你,且让斗韦龟与你一道吧?季弟以为如何?”

    从这话不难听出楚王其实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他又如何不知王子弃疾私底下搞的那些暗中参与营造新都之事?

    其实这些他都知道。

    看破没说破,大抵也是为了给王子弃疾留个台阶。

    由此可见,楚王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心眼,而往往是故意装作没有心眼。

    尤其是在对待他自己的这个弟弟时,楚王熊围所展现出来的那一面,与其他人可谓是完全不同。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样宽仁和大度,他只会展示给自己的这一个弟弟。至于其他的几个弟弟,就似乎并没有这般好运了。

    而王子弃疾闻声,亦是当即拜谢道:

    “臣弟谨记王兄教诲!”

    王子弃疾当然也不是傻子,又如何听不出楚王这话里话外的敲打之意?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然而消息传出的第二天,申无宇就立即又找到了李然,二人一起来到了中军大营。

    申无宇一进来,见礼完毕便直接开喷:

    “大王,如今乾溪新都尚未建造完毕,大王便又要令许人与赖人各自迁移互换,甚至还要在此地建造新城,如此花销,可谓虐民!且赖国新定,何以受之啊?!”

    “我楚国如今连年征战,本已就入不敷出。民生凋敝,百姓们怨声载道,大王不思休养生息,一昧思战,长此以往,我楚必定民将不存!民之不存,国又何以存之?!还请大王三思啊!”

    这一回,申无语是真的被气到无语了。

    之前楚王下令进驻朱方城时,他尚能谨记李然所言,忍一时风平浪静,留着有用之身为楚国大业贡献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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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他听到楚王今日下的这个诏令时,他是当真忍不住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

    但凡是明君干的事儿你是一点都不沾边啊!

    你干脆直接把整个国家拖垮给你陪葬得了!

    申无宇想不到的是,他的主子楚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如此昏聩的国君?

    这还是当年他所侍奉的明主吗?

    面对申无语的直接开喷,楚王先是一愣,而后面色由白转黑,顿时阴沉了下来。

    “申无宇!你又在此处危言耸听!”

    “不过是让许人新造一座城邑罢了,有何可担忧的?”

    楚王还就不信了,自己不过是造一座城,难不成这天还能塌了不成?

    这时,李然亦是上前言道:

    “大王,倘若您不肯听申大夫所谏,那么楚国的祸难便从这里开始了。”

    “先生这是何意?”

    楚王虽很不高兴,可他却也并未如对待申无语那般直接出言训斥,而是面带疑惑的看着李然。

    毕竟,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李然每每所言,都必然是有他的一番道理。

    只见李然拱手道:

    “大王会盟诸侯,诸侯召之即来,大王领兵出征,赖国不攻自降,大张旗鼓的于边境筑城,各国诸侯们居然也大都没有争议,大王的愿望都能如愿以偿,大王想要的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的获得,无论是新都还是新城,亦或者是新的领土。”

    “可是这样,大王就真的以为可以长久么?”

    “从一个地方迁移一方民众去到另外一个地方,又将另外一个地方的原住民迁移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来,如此大范围的迁移,还要承担筑城的劳役,百姓何其怨?”

    “自古至今的君主,凡以私欲而置民意之上的,孰能长久?夏桀商纣,他们哪一个不是置民生于不顾,最终被推翻了的呢?”

    “庶人不能安居乐业,日后又何以受君之命?届时若迫民流亡于外,亦或是易志反抗,这岂不成了祸乱之源?”

    李然的观点始终与他初出茅庐时的观点保持一致。

    国,必将以民为先。

    这一点,无论是经过多少起伏,经历了多少岁月挫折,李然都未曾改变这一看法。

    而他今日之所以与申无宇一道前来劝谏楚王,也正是因为楚王的行径,已是完全违背了一个历代明君所应该知道的基本常识:

    安民和养民,乃是役民的基础。若是庶民百姓始终生活在不安之中,这样的国家是迟早要玩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