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齐桓公的威名,王子围又岂能不知道呢?
而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当他听到李然将齐桓公的功绩一件件,一桩桩列出来的时候,他只感到一阵悚然。
既是因为齐桓公太猛,也是因为李然太能说。
“我特么只让你给点建议,没让你拿大佬的鞋底打我脸啊!”
“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比肩得了齐桓公的?你确定这不是在臭我?”
想到这里,王子围顿时整个脸都黑了下来。
但事情是他挑起来的,刚才是他说要去抓捕诸国的上卿的,还大言不惭的是要将他们通通囚禁在楚国。
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反而是被李然的这番慷慨陈词给吓倒了呢?
这如何了得?!
于是,他强做镇定,只干咳了一声言道:
“那你倒是说说,本令尹要如何才能像齐桓公那般会盟呢?”
你说齐桓公牛逼,我认了。
但你要让我承认自己不行,那不可能!
不就是齐桓公的召陵之盟嘛?
来,你说说,我听听。
王子围一副死鸭子还嘴硬的表情,那是相当的倔强。
李然见状,却也不戳破他,只平静言道:
“令尹如今召集会盟,意欲是与天下诸国罢兵修好,此乃义举。”
“而令尹若想如同齐桓公当年一般得到诸国的尊重,首先就应该与前来与会的各诸国上卿都保持良好的关系,因为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各国诸侯的眼睛,耳朵,嘴巴。”
“所谓‘不僭不贼,鲜不为则’,只要令尹能够恪守本分,不贪大,不居功,不僭越,更不要去做些出格的事,那么这一切自然而然的,就会随令尹的意愿而发展,如此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了。”
李然的话音落下,四下顿时一片安静。
沉默,王子围与伍举皆是沉默了。
他们原本还想利用李然来彰显一下楚国的霸气雄风,可是没想到李然一张嘴,便立刻将二人说得哑口无言。
那所谓“不贪大,不居功,不僭越”,岂不是赤裸裸的在提醒警告王子围?
好好做事,好好做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岂非像极了一个长辈训斥晚辈的话?
可是他却找不到半点反驳甚至是恼怒的理由。
因为李然说的,简直是太像“人话”了。
这些个大道理一箩筐的摆在面前,却叫他如何反驳?
他转过头看了看伍举,谁知伍举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于是,他只得是强装镇定,对李然所言颇为尴尬的赞同道:
“嗯,这……本令尹的眼光果然不错!你李子明日后,定是这世间的豪杰啊!哈哈哈……”
“好!本令尹今日就同意子明之所言,便暂时饶了这些人。”
当然,即便是被“教训”得体无完肤,甚至哑口无言。他王子围此时此刻,也仍然不忘是要自我吹嘘一把。
只是这一顿吹嘘,却也是显得有点太过于勉强了。
“岂敢,岂敢。令尹大人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便如是皓月当空一般。然只是区区行人,撑死不过星辰罢了。”
“萤星又岂敢是与皓月争辉?又岂敢受世间英豪之称?令尹实在折煞了在下了。”
李然也顺势再度拍了一波王子围的彩虹屁,伸手不打笑脸,拍马屁这种话,自古谁都受用。
于是,王子围也就此取消了要将诸国上卿都抓起来的念头,顺带着也取消了让李然拟檄文,尊楚贬晋的想法。
毕竟此次虢地会盟,对他王子围而言,那也可谓是大事一件,绝不能是因小失大。
他虽然无法比拟齐桓公,但是,他终究也是个要面子的主。今天若不是李然跟他说了这一大通,他倒还的确是不知道原来当这“盟主”竟还有这么多的门道来。
而待得李然走后,王子围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
一旁的伍举沉声言道:
“令尹,此人不可留!”
之前他也见过李然,但在祭氏庄园内的那一次,李然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异于常人的胆识与魄力,并没有展现出其他方面的才能。
可这一次,当他听完李然与王子围所说的这番话,他对李然的认识顿时又被刷新了。
“此人能言善辩,博古通今,智谋如雨,于我楚国而言,实是一大祸害!”
李然太厉害了。
绝不是他伍举所能比拟的!
而这样的人,既非楚人,那就必定是楚国的祸害!
“杀了他?呵呵,你以为本令尹刚才的话,当真只是恐吓恐吓他的?”
当王子围的话音落下,营帐四周却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那是他早已安排妥当的刀斧手。
是的,今日他对李然所说的那些恐吓之言,并非只是为了恐吓李然而说的。
他其实早已是细想过,倘若今日李然只要有一句言词不妥的地方,他便会立刻让营帐外的刀斧手进来,并将其直接拿下!
他也深知这样的一个道理,得不到的,就毁灭吧!
“此人身在郑国,乃我楚国北进第一大劲敌!”
“这样的人,自是天大的祸害!”
“可是,你刚才没听他说么?杀了他,那我们眼下的大事也就算败了……”
“所以,现在可还没到能直接动手的时候啊。”
王子围话到这里,神色终是趋于平缓,而眼神之中也逐渐又布满了往日的锐意。
……
另一边,当李然走出楚国驻地,抬头仰望着天边的斜阳,心中悬着的一颗石头总算是落在了地上。
“呼!”
“真特么险啊!”
“好在老子口才还行,要不然这一次说不定当真要命丧于楚营了啊…….”
其实李然心里也十分清楚,刚才王子围对他的那番杀意,绝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那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杀意!
跟在他身后的孙武顿时惊诧,忙回头看了一眼,而后道:
“先生的意思是…….王子围方才当真是动了杀意的?!”
李然冷笑一声,淡淡道:
“眼下虽不是王子围杀我的最好时机,可王子围此人刚愎自用,一旦让这人真发起狠来,只怕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哇,如此说来,方才还真是惊险呐!”
饶是李然也不由背后发凉。
当初他便对祭乐说过,王子围绝非凡俗,而今看来,他对王子围的评语实在再正确不过了。
但好在他凭着自己的本事,终于是保住了自己的这条性命,也保住了各国上卿的脑袋。
而立于一旁的孙武闻声,脸上震惊之色一时也是溢于言表。
“那先生,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
“现下,便是该等待会盟真正的开始了!”
“走,回去找子产大夫再是商议一番。此次虢地之会,想来是绝不会如当年平丘之会那般简单的了。”
李然如今隐隐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此次会盟之上,定会出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