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璥和白芷君走出南岳山时,林州边界处,看到了在落来城的那位远光护法,身后还有十来个人,身前就是之前那位鬼面王筹,可惜此刻半跪在地上,杨璥看的分明,已是没了气息。
杨璥看了一眼远光护法,带着白芷君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丝毫不理会那一行人眼中的疑惑,走过远光护法身边时,才缓缓吐出“韩桥死了”
“是你杀的?”远光护法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雪地上的两排脚印。
历一十二月冬,云阳国少君上韩桥于南岳山长生。
两国国民上下同庆,可朝暮宫的三公子此刻却是心急如焚,旁边的便是君上石河山,手里捏着的是韩桥交给杨璥的信笺。
那日杨璥回到潥阳城,便拆开看了,看完之后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三公子,连夜密报到了三公子手中,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信笺上所记,不过百字,计划有三,每一条拿出来,顷刻间便能命丧两国数十万将士,一时间不得不惊叹,这位云阳的少君上竟是比想象的更加疯狂,真真是不择手段。
一步迟,便是步步错,即便杨璥在回城的第一时间便将信笺给送传出去,可兵力部署总是要花费些时间的,苍州动了,易帅率领一十二路大军全面压向玶州,一时间冷月上下忧心忡忡。
罗帅此刻站在地图前,满脸愁容,眼中血丝密布,一连几个日夜,没有好眠好梦。云阳韩桥的死,让罗帅也不得唏嘘一番,道一句人生无常。一石激起千层浪,正如韩桥所说,他的死并不能改变什么,哪怕只是丝毫。
罗帅十分清楚自己的境地,也明白冷月大都所面临的危险,但他想不明白易帅为什么这么做,到了他们这种层面,许多事情并不是表面胜负那么简单了,战争这种东西,说慢也慢,拖上个数年也不成问题,说快也快,一场大战,亦可以省却无数场大战。
可蛮夷之地,又与其他地域不同,不说背靠的十万大山,便是眼下的魔族,不知蛮夷又该如何安渡,他也不明白,不管是剑院还是蛮殿,那帮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罗帅这一生,四处征战,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最主要的便是后方安稳,如今大都有难,他若是策马勤王,必然要放弃眼下能够一举崩溃云阳的大好时机,收复云阳,这是多少冷月儿郎的夙愿啊!
罗帅比不得易帅,此刻他有太多的顾虑,前是云阳大都,谁敢保证冷月苍州的一十二路大军,就是云阳的主力。身后便是云阳太子所掌的玄甲大军,那可是真真的悍军,不敢说那杨璥之前的十六字的计谋对玄甲大军确实带来了一些困扰,但归根结底,还是那位玄甲大军的掌舵人:林逍,亦是暗下窥探,小心观望,若真是有心回援,一个小小的庚安军,真是没有放在眼里。
……
云阳大都朝霞宫中,有两人跪在地上,身子俯的低低的,额头贴在地面上,面色发青,汗水直接滴在地上,正是右相金华斐,和左相孙骄。
那把君王椅上,坐着一个老人,一对眼睛混浊不堪,但一呼一吸之间,便有大量灵力向身体涌去,过了半晌,老人开口了“进攻冷月的命令是你发出去的”
“回太祖,是”右相金华斐说道。
“呵,其一:云玶交汇,锦州虽高,但现下皑皑白雪盖白阳,若是盛夏,水淹倒也是个法子,可以时间太长、其二:引敌于鑫山郡,盖以重兵为饵,夹而包之,却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至于其三更不必说了,若真是为了云阳,这份野心,比他老子,的确强了几分,可若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拖着我云阳给他陪葬,金相,你说说,他该不该死”
金相听完老人的话,心中如同巨浪排山,什么密谋,什么交代,突然想起了那消失已久,无孔不入的秘述院,金相才幡然醒悟,王权二字,真是至高无上。
老人将一本书册扔到两人面前,说道“看看吧”
两人这才微微探起身子,左相翻开第一页,便面露惧色,颤抖牙关,汗如雨下,急忙说道“太祖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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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太祖饶命”
右相也只是扫了一眼,便大体明白了,战事吃紧,这左相孙骄广纳钱财,贪贿军饷,招纳私兵,不知有意无意,耳旁微风吹动,将那书册翻了几页,右相看到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三年前那场余晖殇竟然是左相主导的,左相才是那位幕后推手。书册很厚,金华斐不必细看,也知道这里面清清楚楚的,一笔一划的记录者更多人的不为人知,同时感慨,不知如何说。
那太祖老人乜了一眼下跪的二人,嘴角上扬,说到“我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打仗的事也是一窍不通,但谁忠谁奸,我还是看的分明的,易青山一动,那罗寻自然要跟着动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罗寻虽强,若真是不打算南回勤王,半月的功夫,想必你们还是撑的住的”
……
此刻,千里之外的玶州,却真真是黑白分明,滚滚浓烟冲云霄,不过几日的功夫,玶州便已破两郡。战争,从来都是以血作画,书千里白骨,吟代代怨愁。
玶州夷山郡,倾石城头上,一人头戴一顶牛角盔,身披一副青黄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身旁插着一把大槊,看着倾石城前百十里处,眼中自是忧愁,用拳头砸了下城头立墙,便翻身下了城头,冲着城内跑去。
过了二街,直进城主府,一路上家家户户多是大门紧闭,也有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再多是巡街交错的士兵,耳边传来的声声“将军”,那人也是顾不上一一回复。
城主府内,那人走进中堂,提起一把小壶,咕咚咕咚入了肚,再看这屋内已是三十来对眼睛盯着他,那人呸了一口,走到地图前,说道“那韩玉实在欺人太甚,大哥,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太憋屈了,那三路重骑兵,有一半可都是旌燧军的旗”
说话的名叫皮宁清,问的便是他大哥皮宁静,两兄弟是孪生,自然有八九分的相似。
“宁清,不急,再等等,君上那边还没有消息”
“大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是在等,我怕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我已经通知老卫了,算算时间,应该快了”
两人一问一答,让旁边的一屋子人也是心提了起来。身后一人说道“唉,本想云阳那位少君上一死,这战局多少会有些缓歇,咱们在配合罗帅,收复云阳也是指日可待,不曾想,云阳倒是先手了,不知道大殿得了什么消息,一个退字,我等已失两郡,唉”
皮宁静转过头来,说道“王城主,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此刻玶州蒙山郡一处大营里,穿出一个字“攻”
未时二刻,百里外,狼烟起,倾石城外,一人眯着眼睛,听到旁边的小兵说出那个“攻字”,眼睛睁开,咧开嘴来,提了一把长刀在手,打马上身,长刀一挥,口中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破了玶州,平了冷月大都”
“杀”
“杀”
“杀”
踏雪寻梅梅自开,马下初刻暗香来。
谁裁胭脂龙游上,唯见白雪射寒光。
倾石城前,动人头,马蹄乱,一人率马在前,长刀所指,对着城头喝道“皮孪子,你们若是降了,我饶你们一命”
城头上,皮宁清紧咬牙关,大槊一提,翻下城头,口中喊道“韩玉狗贼,可敢一战”
身后传来了大哥皮宁静的呼声“宁清,还不回来”
皮宁清哪里还管那么多,接着冲力,大槊直奔那叫嚣之人,再说那韩玉快马前行,踩了马头,跃身飞起,只听精钢迸溅,长刀大槊各护人,两人受力甩开百来米。
韩玉长刀立地,才稳住身形,口中大呼“哈哈哈哈,过瘾,过瘾,皮二,之前打的实在不过瘾,再来”
皮宁清啐了一口,翻腕转大槊,钉头飞舞似星流,槊锋敢与麦芒衅,八面玲珑护周身,长杆过手定天镇。也不搭话,待力道一过,如同脱缰之马,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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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浑然而动,八尺锋重槊埋影。
韩玉哼了一声,暗骂道“疯子”,便挥了长刀出身而去,刀塌如同天压陷,撩拨青天抚春山,左劈横断三江水,右砍无往不回首。
槊字当头一夫当关,悬刀立身万夫莫开。
两人便在这倾石城前近身酣战,灵力满满不知歇,而倾石城头上的皮宁静目光所及之处,一眼望穿那旌字大旗后的两把玄青大斧,斧子的主人就是旌燧军的大将军:张翡。
这就是那位与冽刹军王照齐名的开天斧张翡,观察张翡之余,敌军中的那位张翡也是盯着城头上的皮宁静,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摸了摸斧面,接着看向远处酣战的两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寒风掠过,有些战士缩了缩脖子,丝丝凉意贯身膛,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不敢发出半分声响,生怕打扰到前方的那场大战。不管是人是马,哈出的团团白气,仿佛能化去这万里白雪,马蹄儿小幅度的踢动,宣告着缓缓泻去的耐心。
过了半炷香,倾石城头,一人影错乱,皮宁静手里多了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字,‘攻’。皮宁静缓缓吐了口气,看着前方,轻轻说了句“卫将军到哪了”
身后副将上前说道“卫将军他,退了”
皮宁静转头疑惑看着副将。
副将接着说道“卫将军率军北行了,留下了一句话”
“说”
“罗帅需要八个时辰的时间”
皮宁静听言闭上了眼睛,几个呼吸后,缓缓开口道“吩咐下去,半炷香后,飓风军,反攻”
……
草州兰草城中一处军校大营里,面若锅底的刘黑子对着地图前的老人说道“罗帅,老钱已经动身了”
罗帅转过身子,说道“既然小钱动身了,我们也收拾收拾吧,网已经撒好了,希望小孪子那边能撑住”
刘黑子说道“罗帅,我想不通,若是咱们掉头配合小殷的烈风军,先拿下玄甲军,在反过头来直逼云阳大都,我就不信易帅不回勤云阳,到时候雷奔军在配合,岂不是更好”
罗帅走上前拍了拍刘黑子的肩膀,说道“黑子,距离太长,我们的时间不多啊,云阳国情特殊,不比冷月,我们掣肘太多,念头太杂”
刘黑子听后也叹了一声。
出了大帐,罗帅对着刘黑子说道,“去,告诉刘墩子,给我狠狠地打,一个小小木州,不光是马福,我还得活擒王,就是要告诉他易倾山,今日起,攻守易形了”
……
此刻杏城里的杨璥亦是眉头紧锁,望着地图,手里的鸡腿感觉也食之无味。近期它采用游击战术也是没有之前那般顺畅了,以前的化整为零,也不好使了。
因为多了面旗,那是云阳镇北抚司的旗,镇北抚司曹安的名头虽不如玄甲大军林逍的名头响亮,但能镇守北地多年,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更可怕的是,这北司大旗一挂,比杨璥还流氓,关键是不像之前玄甲大军那样,而是真真的跟你硬刚,就是你躲到潥阳城里也没辙,人家就是和烈风军也打过两场了。殷迟帆也训过杨璥了,让安生一点,莫要在胡闹了。
杨璥也才意识过来,之前的十六字打发看似有效,实则是林逍这个人并不想与杨璥多做纠缠,在通俗一点,就是人家压根就没看上你庚安军,也委的林逍这个人谨慎,当时云阳内部也是云遮雾罩的,不然大兵压境,也够烈风军喝一壶的。
就是因为想通了,杨璥反而更郁闷了,好家伙,在绝对实力面前,他自己这点家底,实在是不够看的。
杨璥郁闷之余,北地却是魔气腾腾,在与东蛮夷接壤处,千里连绵的北地龙须山脉到了墨河一处支流便戛然而断,在之后便是东蛮夷的云阳境。
朝霞宫深处,老人酣睡,突然梦中惊坐起,一眼望穿,北向隐隐腾升的格格不入的灵气,让老人心中一凉,喃喃道:莫不是,天要绝我云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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