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城繁华依旧,城中景恒王府居南而建,南边多是达官显贵官邸。而北边则是穷苦百姓生活的地方。
孙婆婆无儿无女,五年前从西北道一路走到开阳才算过上安稳的生活,几年前的一场天灾,百姓流离失所,西北常年风沙,加上大旱,使得百万人离开故地,寻找避难之所,孙婆婆算是幸运,侥幸活了下来,还在路上捡到一个小孙儿。
——五年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等天灾,任谁也没办法救万民于水火,可悲可叹呐”马车上一赈灾官员叹息道。
本是锦衣华服,一年的奉旨赈灾途中,身上官服已经磨的不成样子,脚下官靴刚开始还有的换,现在已经和难民一样,变成草鞋了。官员名马德海,是负责景州方向难民的。朝廷下令要安抚、施粥,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不让难民出乱子才是重中之重。看这头不见尾的难民队伍,马德海心里也犯愁,这一年多来,有数十波难民落草为寇,盘踞一方,景州又属富饶之地,景恒王字旗下再生事端,他的小脑袋可不好抗王怒。
地面尘土飞扬,有一队甲士疾驰而来,景字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马德海眯眼望去,浩浩荡荡得有三百来人。
“飞羽营副将曹子山”领头之人在马上抱拳道,马德海急忙从马车上下来“不知曹将军此来?”
曹子山看着远处说“王爷令我等将难民分流带入景州治下各县,否则聚则生乱!我已经让另一队人马开锅施粥,继续往东走的难民可绕至乐县官道走!”
马德海长舒一口气,眯眼而笑“王爷英明,分流可防聚众生事,施粥以恩惠。将军也幸苦了,我与将军一起安抚难民!”
曹子山嗯一声,调转马头。
难民从西北道金州一路东行,已经没刚开始那么多了,在景州时因为分流,留在景州不到十万,而孙婆婆就是此中一人。
在曹子山与马德海抱拳分别之后,难民群中,已经属于只有一口气强撑着的孙氏老妇,看着树下一块破布包着的婴儿,犹豫不决。
这里属于难民群外围,只有不到十数个人在路上行走,往东才是大流。“哎,也算天意如此,既然让我碰见了你,也算你命不该绝!”
时下天灾人祸不断,易子而食者不乏其数,孙婆婆一路也遇见不少,可是她做不出来,人性使然,就算饿死也不会违背人道。还好婴儿在人少的地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孙婆婆一瘸一拐的走到婴儿旁,靠在树下,抱起孩子。“你也算听话,也不哭不闹,不然我也见不到你啊。哟,还是个小子!”孙婆婆拉开破布,小孩腿也在蹬着尿布。“嗨,刚说你听话,你就开始蹬了?”孙婆婆笑着逗着婴儿。
在人海中有一道士逆流而行,道袍磨损严重,却不染尘埃,脚着十方鞋,背着一把长剑,却用布包了起来。老道嘴里念念有词,在人流中穿行,为百姓祈福,一路行来,看见百姓流离失所,也是暗自伤神。
先前飞书给附近几座相石山道观,让门下弟子接纳难民,将空置房屋给难民居住。道长是相石山天师府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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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纪太,此行是百空山,之前在山上算了一卦,卦象显示百空山有旱魃作祟。旱魃一过,赤地千里,导致金州大地百姓流离失所。此去便是斩妖邪!在下山之前,师弟也正好闭关出来,要与他一同前往,张纪太让他好好待在山门为门中弟子传道解惑,一只旱魃而已,一剑破之!
孙婆婆刚要起身,就看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迎面走来。孙婆婆也有好几天没有吃饭,头晕眼花的,索性又坐了下来,道长从怀里拿出两块饼给孙婆婆,随后站在树下说“绝境亦有善心,向善之人易得福呀。”
孙婆婆连忙道谢“谢谢道长了,你才是善人啊,要是没你这些吃的,我和孙儿怕也走不了太久了!”说着把怀中婴儿给道长看“道长,老妇没读过书,可否请道长给我孙儿起个名字?”
张道长接过孙婆婆怀中婴儿,细看之下便发现,婴儿双眸明亮异常,似有蛟龙盘踞,正是重瞳。
张纪太单手抱婴儿,另一只手在袖中点指掐算。“咦!?”道长用手轻握住婴儿手臂,轻轻提起又放下。多日未进食,所以显得婴儿体弱。和生人对视也不哭不闹,但是根骨不重甚至与常人无异。刚刚掐指一算,起名一事却有大因果缠绕,让道长百思不得其解。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孙婆婆抱着孩子一路跟随人流到了开阳城,其实距离开阳城还有几十里,婆婆白天在施粥那又讨了些吃食,也不管小孩子能不能吃吧,就是喂,现在这情况,别说奶了,有吃的都不错了。吃坏了也总比饿死了强。
“我无儿无女,你以后就是我的孙儿了,以后咱们祖孙俩相依为伴咯。我也走不动了,就在前面的开阳城停下吧,可不敢再蹬尿布了,等进了城,安稳了,再揭开吧。不然被坏人盯上咱俩,我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动哟。”
在月光下,祖孙二人朝着开阳城走去,婴儿脖子上挂着一枚铜钱,是张道长白天给的,说是可蔽天机,孙婆婆也听不懂,只当是平安符了,道长给孙儿起了一个乳名,单字一个喜。“也好,一听就喜庆,以后我就叫你喜儿了,好不好?”孙婆婆宠溺的看着怀中婴儿,喜儿在月明清风中也淡淡睡去。
此后五年多间,孙婆婆与喜儿相依为命,在开阳城郊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也是王爷开恩,在北郊兴建了百栋房屋,而那些留下的难民和本地穷苦人民在北郊慢慢定居发展,俨然形成了一座小城镇。
这块地方慢慢也有了个名字:安定城。名字起的挺好,还是个城,其实也就巴掌大点儿地儿,起这个名也算是这块穷苦百姓的一个共同愿望:安居乐业。
这块鱼龙混杂,帮派林立,有本地的有外地的,大多时候相安无事,而孙婆婆会一手针线缝制的活儿,平时赶制出来一些奇巧玩意儿,拿去集市买,日子也算是顺风顺水。
喜儿祖孙住在一处小土屋,拢共也就两间房,孙婆婆对这也是非常知足了,一间住人,一间算是柴火房,烧火做饭。平时可以去隔壁串串门,邻居也是金州人,是老乡,也是住着祖孙俩。
陈婆的孙儿陈明亮是本地帮派的一员,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平时跟着大哥们出去抖威风,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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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跑路费,他也是本地镖局的趟子手,偶尔去压趟镖,也能挣点钱,在这安定城也属于是不愁吃不愁穿了。陈婆没少在旁人跟前说,这不,又给猪肉铺子刘荣刘胖子说上了。
“我说猪肉荣,你儿子去学堂读啥书啊,还不如跟你学手艺,几年下来也能接你的班了。不像我,我孙子一天忙忙碌碌,才勉强能吃喝不愁。”陈婆边说边赶着周围的苍蝇。猪肉荣也懒得搭理陈婆,平时有事没事就来铺子炫耀她孙子,其实也习惯了,刚开始还能怼两句,没想到一怼吧,陈婆还来劲了,猪肉荣自知嘴笨,说不过陈婆,慢慢的也就不搭理了。
猪肉荣的儿子和喜儿一般大,都在学堂上学,猪肉荣不期望太多,儿子能多认几个字,会点算术就行,可不能和他一样,斗大字不识一个。
正想着要多怼两句猪肉荣的陈婆,远远看见喜儿和刘意俩兔崽子放学回来了,陈婆也就不说了,猪肉荣也就那样,但是他儿子胖嘟嘟的挺招人喜欢,嘴也甜,可能是隔辈亲吧,喜儿和刘意都是街里街坊的心头爱掌中宝。刘意白白胖胖,见人就问好;喜儿眉清目秀,孝顺奶奶。两个同龄人让街坊都找不出一点儿毛病。
“喜儿我就先回家了嗷,我娘估计把晚饭都做好了,就等我了。读了一天书,我都饿了。”刘意想到家里的饭菜,白天在学堂读书的烦闷就都没了。
“好,你就快回去吧,多吃点,明天你还要背着我和柳子巷那几个打骑战呢!”喜子看见奶奶在门口等他,跟刘意挥着手道别。
他俩每天在学堂放完学,都会和其他学童一起打“骑战”,所谓“骑战”也就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刘意背着喜儿,喜儿用脚踢另外一个骑将,谁倒下,下马就算输,往往都是喜儿他俩赢,毕竟胯下战马给力,刘意这小身板,哪条巷子里有能和他抗衡的。
黄昏时分,孙婆婆在小院子里缝着鞋子,喜儿坐在门槛上,一遍一遍的背着先生教的三字经,天真烂漫。孙婆婆看着喜儿“真是上天眷顾啊,最难熬的日子熬过来了,以后你也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不求你出人头地,一世平安就好!”
喜儿跑过去帮孙婆婆拿剪刀递针线,对奶奶说“喜儿以后肯定会让奶奶过上好日子,换大房子住,我也会好好读书的,学堂李先生都说了,我是背书最好最快的。以后肯定能考功名!”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有盼头咯”孙婆婆放下针线,抚摸着喜儿的头“太阳落山了,奶奶抓紧再缝几双鞋子,明天你去学堂,我就去集市上卖,你去屋子里吧。早些休息去,明早我叫你起床。”
喜儿起身回房,叮嘱奶奶也早点休息。奶奶最近常说眼睛不行了,看东西不清楚了。“要快点长大!”喜儿捏着小拳头对自己说。
喜儿躺在床上,揉着眼睛,最近感觉自己眼睛有些酸疼,看东西有时候会变成紫色。年少不知愁,躺着躺着就入睡了,手里攥着古钱币,这是喜儿的习惯,每次入睡都会把道长送的铜钱握在手里。
在张道长与孙婆婆分别之时,张纪太道长曾用封印术【定风收光法】遮蔽了喜儿的重瞳,天生异象必然会遭到不怀好意之人觊觎,让喜儿悯然众人也是道长的一份好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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