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他还能活着出来吗？”一个声音说。
“鬼知道呢？”仇毋言应了一声。
中午的太阳高高挂着，天空是宣纸的纯净白色，就像画一样卷盖着这片荒原。
在楚江的视野中，一只乌鸦飞上了天空，飞到顶端，像是滴在画上的墨一样，嗒得一下就翻出视线之外。
随着目光的延伸，楚江已经发现自己身处之地，并不是很安全。
嗷——，一声声嚎叫，像乘着马车，急速颠簸在曲折的大山中。
一只雪白皮毛的狼，伏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像相框边缘的钉子，楚江的身形被牢牢锁住。
在这片荒原上，太阳不热，甚至有点冷。大地一望无际，没有树木，只有枯草，如铜柱一般，丝丝伫立。
灰白，枯黄，还有幽绿，楚江望着对面，狼群和自己对峙着，肉眼可见的有二十来只，比一般的狼群要多。
将随身长剑取出，双手扶住剑柄，点在地上。他寻找着目光，与领头的狼王对视起来。
一线线日光汇聚，搅动云海，不沾墨而画，抖落出金黄的热，敲响了战鼓。
狼群好像另有一套交流系统，没有嚎叫声，便一齐行动。
首先进攻的是两只成年狼，一左一右，奔着楚江的双腿咬过来。
楚江屈膝，一个侧踢，击中一只腰部。同时，拔剑一斩，砍中另外一只，半截狼身便入了土。
“看起来和普通的野狼没什么区别，仇先生到底在搞什么鬼？”楚江暗自忖道。
接下来，又来了几只狼，它们不敢正面进攻，只能骚扰作战。被挨着给砍了。
他侧身擦拭剑身，食指轻触，如蜜色的红糖。
倏忽之间，楚江心头大震。自己身为玄关修士，凝真元于剑上，砍几只狼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脏污堆积。
嗷！久违的狼嚎响起，十几只白狼突然加速，围着楚江绕圈奔跑，几个呼吸不到，便形成了一个小型风暴。
这速度大大超乎了楚江的预料，这根本不是一般的野狼。在风暴之内，透骨的寒气入侵体内。像海绵吸水一样，大口大口地吞入。
逃跑，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选择。
只见楚江单手提剑，不着声色地鼓动真元，运转剑意。
这一剑，如同离弦之箭，和楚江身体一起冲向狼群的肉墙。空气中，雷音阵阵，剑气四溢。
楚江趟步飞出，反手重重下劈，这一次，只留下了伤口。
但他自己却在大腿上，留下了两个牙洞。狼群没有立刻紧追上去。
它们在狼王的带领下，慢慢地跟紧楚江，看似散漫，实际上从未让猎物离开自己的控制。
这片荒原太大了，没有任何遮蔽物。楚江走了不过十里地，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极大的劣势。
伤口不大，却该死的胀痛，寒冷。血流得不快，却根本止不住血。
只能用金疮药暂时止痛。来之前，他已经把储物袋里的东西清空了。这是仇毋言的要求，他的原话是：在林言面前，你不会有探查储物袋的机会，如果有的话，只能证明你已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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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死人了。
忍着越发剧烈的痛感，楚江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这一路上连只活物都没看见，狼群平日吃什么。还有，狼王牺牲这么多同伴只为了，可自己根本不够吃。
随着日光渐渐西斜，温度也开始下降。这片荒原的环境比楚江想的还要恶劣，半个时辰不到，竟连一丝热气都摸不到了。
很快，楚江解开了他的第一个疑惑。一头小野牛正伏在岸边汲取水分。小野牛发现了楚江，但没有逃跑。
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河岸，像一条横穿大山深处的隧道，能容下四五头野牛那么宽。
这条河将整片荒原一分为二，对面是野牛群的领地，明显要比狼群的领地要温暖一些。
楚江正试图逃到野牛群，当他跨入河水中，却发现双腿像浇了铁水一样，根本动不得。
他立刻退了回来，同时小野牛似乎有了发现，它回退两步，猛地冲向河边，像是踩到一个神奇的踏板，轻易越过河岸。
看来这是一条专属通道，就连狼群恐怕也只能在这里伏击狩猎。
他佝偻着藏在岸边，慢慢地恢复元气。虽然毫无作用。一口口的吸气，一点点地呼气，天空开始模糊，河岸的水气中夹杂着莫名的腐臭味。
终于，楚江累了。他的眼皮开始打鼓，像是高亢出征的大军。咚咚咚，即使把手背挖出累累血痕，也挡不住，寒冷和失血。
砰！一个扫踢，又一只白狼飞了出去。可随之看去的，却是一群绿绿的灯笼。
咽喉处开始肿痛，滑稽的冷汗夹在背脊处。这是楚江久违的感觉，从十二岁起就已经摆脱病苦折磨，现在竟然在这种情境下重新回来了。
一只只白狼轮番上阵，楚江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疲惫，昏沉，如同大热天跑了十几里，再把自己装在一间封闭的铁屋子里。
谷外，“荒原狼是荒兽里面最弱小的一种，也是最有耐心的猎手。这处荒境的狼王实力一般，大概相当于你们人族的玄关五窍。
“但它正处在衰落期，正需要蕴含高密度精气的食物。狼王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捕猎那个小鬼，同时它会尽量避免亲自出手。”
仇毋言似乎在对着一团空气自言自语，道：“荒兽与妖兽，蛮兽不同。既有妖兽的灵智，又有蛮兽的力量。但它们的进化，却比其它种族艰难。高级的荒兽也难以留下血脉。这才导致，有大能前辈开辟出荒境，来留存这一脉。
“为了找一处合适的试炼场，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楚江若能在这里击杀狼王，才算是能真正掌握神意的用法。”
说到此处，仇毋言也不禁暗自祈祷，楚江算是他遇见的最合适的实验对象。
谷内，楚江的脑子已经彻底放空了。以往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我再强调一次，用心点。技巧有三大核心素养：节奏，距离，意识。节奏和距离你现在已经掌握得很不错了，但意识还是差了一点。其实所谓的意识，也可以看做是神意的基础应用。
现在的你，战斗经验勉强是够了。但如何在战斗中，调动全身的真元，作出最正确的战斗选择，这就要靠意识。也可以这么说，意识就是你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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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战斗本能。”
刹那间，楚江真切体会到了仇毋言所谓的战斗意识。
就在此时此刻，狼群的位置，距离，每一只狼都不一样了，都清晰明了地浮现在脑子里。不必刻意去记忆，去思考，这些信息就这么涌现出来，仿佛自己本来就知道。
只见楚江双手执剑，右手在前，左手在后，跌跌撞撞走着，走一步，手上的剑便削一下。幅度不大，速度很快，远超一般速度。
接下来就是单纯的屠杀了。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每一剑都出得很准，保证击中要害，不一定杀死，但求伤残至不能动。
即使如此小心，楚江的处境也未必安全。因为，那只狼王，一直没有出现。而楚江再是如何节省体力，持续的战斗，持续的寒冷，持续的失血终究是损害着他的身体机能。
随着最后一只白狼的倒下，楚江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虽然他死死地挺着腰背，保持着虚领顶劲，含胸拔背的站姿，但肌肉已经紧张起来，已经不再松沉。
他不敢有任何的变化，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动了，那只潜藏着的狼王会立刻冲出来以全盛的姿态，咬断自己的脖子。虽然狼一般不这么捕猎。
……
呼呼呼——，日光已经消失，万里无云，无月无星。
寒风凛冽，如弯刀盘旋在头顶，高超地剃头发。
楚江闭上了眼睛，即使现在真元几乎所剩无几，他还是本能地保持着清晰的意识。周围一尺之内，尽皆可见。
僵持必然会结束，因为这鬼地方的可怕开始显露头角。河道开始结冰，枯草如煮熟的苋菜，焉了。
无论是楚江，还是狼王，都不可能在这里熬到天亮。
终于，来了。一只身长两丈，毛皮雪白的白狼，正面向楚江冲了过来。
它很威风，就像一个立体的白色风暴，携着寒气，以及那不可抵挡的冲力。
此刻的楚江似乎已经束手无措，体内的真元已经不足以支撑他逃跑，伤痕累累的身躯也不可能抵挡这致命一击。
在一切选择都被堵死之后，一切思考都失去了意义。那么，遵从自己的本心吧。
无路可退，那便战吧。没得选择，就是最勇敢的时候。
长剑直攻，直直刺出。如同散步一样，平举着剑，往前走去。
神奇的是，那风暴一般的外缘，皮毛就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切开。
楚江的剑意不再是由丹田催发而出，而是自己运转出来，来自最本能的地方：元神。
狼王自然不肯就此放弃，它拼尽最后的力气，死死地咬住楚江的左肩。只要楚江回守，或者吃痛躲闪，那这一剑就破了。
如此一来，楚江自然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但，楚江没管它。即使左肩已经被咬烂了，骨头和肉混在一起。
最终的结局是，楚江和狼王同时倒下。
不同的是，狼王倒下后很快就咽气了。楚江则是一边咳嗽，一边摸着自己的左肩，习惯地往下摸，空荡荡的。
楚江开心地闭上了眼睛：“我活下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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