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对不住各位了。小儿昨日在家饮酒过度,伤了身子,今日便让我来替他当值。”岳惟中的声音,不紧不慢,吐词清晰,若非在场之人知道他的底细,怕是会信以为真。
“既然伤了身子那就多修养几天。这里的事,不忙的。”张松岳抚着胡子笑道。
几人慢悠悠进了内室,中间设了一樽诺大的三足紫铜香炉,炉身上,有山有海,序列整齐。香炉正对着的强上,挂着一副裱得十分素净的画卷,上书八个楷书大字:和而不同,周而不比。
两侧等比例摆着两条紫檀木长案,上面笔墨纸砚,文书账册,就连算盘都有。
一番寒暄,几人就依次坐上了长案背后的梨花椅子。丞相师徒三人坐一起,另外几个挤一堆。随着,炉内香烟冉冉升起,政事堂每月一次的例行会议开始了。
这时的宋璟换上了一副肃穆慎敬的样子慢慢扫望众人。“陛下给我出的难题,大家也应该知道了。这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难题,更是陛下的难题,是朝廷的难题。所以我希望大家伙一起,群策群力,同舟共济。汉元府的事,我想大家也不希望再见一次。”
岳惟中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王宁远却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位官员,他们二人只是默默盯着木案。
宋璟道:“经户部一晚的核算,这次粮草亏空一案,几年来共计欠下了百万石的粮草。老规矩,把各部的收支预算报上来,咱们合计好,怎么把这个窟窿给补上。”
岳惟中倒是不忙着谈正事,说:“哎呀。这回的事确实有些麻烦。正常的粮价是一两银子换两石粮食,可东北那边,是一石粮食换二两不止。两百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朝廷去年的收入是七千万两,可光是通火云车,给各州修路就花了足足五千多万两银子。去年入国库的银子只有三百万不到。今年还要加大修路,这钱半会儿怕是扣不出来啊。不如,看看那些地方暂时不急,挪过来应个急。”
岳惟中说完还正对着冲对面几人笑了笑。
“哈哈哈,太师玩笑了。那有什么地方能随随便便抽出两百万两,况且这只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于国事无补,还是老老实实谋划生财之道吧。”
张松岳立刻跳出来打哈哈,对面的两人也都连连称是,显然在场的人都知道岳惟中的提议根本行不通,因为皇帝要得根本就不是这两百万两银子,而是一个向宗门开刀的机会,想要阻止他,只能像张松岳说得那样,老老实实找到另外的出路。可惜,这世上新的出路哪有那么好找,所以还是沿袭着老办法走最为稳妥。
宋璟自然也看出来了,对面三人都是装聋作哑,明知道他的困境,却不打算出力,或许不是因为他们支持皇帝,而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那个心力和信心去找到新的出路。按部就班,或许不好,但绝对不会坏。
宋璟心中思量几番,面上却丝毫不显,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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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副肃穆模样。“岳太师前面说得在理,今年确实是暂时抽不出两百万两银子出来。这样吧,找银子的事儿,我来想办法,咱们还是先来算算下半年的账,先按规矩来。”
这话一说,对面几人才算来了精神,把目光从案上挪到了宋璟的脸上。正儿八经地商谈起来。
就这样,政事堂的会议和谐地开了起来,一时间屋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一直持续到他们吃午饭。
这边不提,陈和那边却是发生了一件怪事。原来陈和正准备闭关十日,他早上刚上了榻,采完气,准备好运转心法炼炼神。只因下山以来进境太快,肉身已经足够了,昨日一战,让他发觉自己的神跟不上去身体的进度。所以才打算专门花上十日时间来炼神。
不成想,辰时刚过,便突觉右眼一阵胀痛,不得已睁开眼,一道青光从眼睛里跳出来:竟是一本书。书悬浮在空中,翻开来第一页。陈和一瞧,正是在青玄秘境里那位神秘修士所赠的‘仪礼’
陈和上前合上书,却不料它又翻开来,试了几次都不行。
看着上面的字便念了念:“士冠礼。噬于庙门。主人玄冠,朝服,淄带……”第一页念完以后,接着翻开第二页。陈和愣了一下,接着开口笑道:“这该不会是叫我读书吧。还是仪礼这种老古董教材。也罢,让我读,我就读。”
说完就一字一句,韵正腔圆地读了起来。虽说仪礼确实是古董教材,不过陈和却不敢太怠慢,因为任何的流传千古的教材都是古人在当时诚心集义,尽心尽力将自身的干货保存在下来的。换句话说,书中留有古贤人的气,哪怕现在只留余气,若能细细体会,也可受益匪浅。据传,道门之中有一位前辈就是平日默默无闻,终日埋头于故纸堆里,志气精粹,惟精惟一,最终修成人仙,成就一段佳话。所以这读书也算是炼神的好办法。
就这样读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最终书合上了。
这时,阵阵白光从书中闪出,书裂开了,裂变成了一副合着的画卷。陈和伸手握住画卷,拿过来一看,在轴上刻着几个字:乾坤万年图。
放在案上,徐徐展开。图中竟是一片空白,陈和大为不解,便施展破妄之眼,却还是一样。他不服气,便凝神静气,专注于画上,观其画质纹理。不成想,他这一看,便不得了啊。就像是扳开了弩牙,陈和猛地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画上也不再是空白一片,而是千千万万的图像碎片,铺天盖地便席卷而来,弄得陈和头皮发麻。不过他很快撑了下来,慢慢得打磨自己的心境,观想出刚才仪礼所载士冠礼的场景。果然那画卷也平稳下来,浮现出一模一样的画像。
又将这画面细细打磨了一会,陈和方才退了出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身神魂明显厚实了一些。“捡到宝了,看一会画抵得上我十日苦修。这画中玄机定然不少,以后要慢慢参详。”陈和动了动身子,喜上眉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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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陈和却不知道,已经有人记上他了。有三个人正走在帝都的西城街道上,一位麻衣络腮胡的中年人,两个少年一男一女打扮的是漂漂亮亮。少年圆领紫衣,青带黑靴。脖子少女戴着紫色面纱,上身穿着一身轻飘飘的紫色羽衣,下身一袭蓝色碎花裙。手腕上系了一个五色彩环,脚踝上还套了两个铃铛。
三人往东行了几百步,到了一间小酒楼门前。名叫一味居,狭小的店面,潮湿的地砖,破旧的木板,这就是小酒楼给人的第一印象。不知是今天生意不好,还是这里环境不好,如今正值下午,竟一个客人都没有,这样的地段再差也不至于如此。
麻衣胡子看都不看堂馆一眼就跨进门里,熟悉地扶上屋角那陈旧的楼梯,径直到了楼上。梯子还咯吱咯吱地唱起来,似乎在欢迎客人。上面有几张小圆桌,窗户上没有糊纸,而是安装的上好的玻璃。
“两斤烧酒,十个臭豆腐。再加一碟花生,一盘梅干菜。”麻衣胡子对着一边跟上来的跑堂说到。他没答话,没点头,就下去了。
三人走到了一个临窗的桌子旁坐着。少女望着窗外,那酒楼的小园中竟有一株棕绿色的芭蕉树,分叉瓣瓣,从大片的叶子中突兀地现出一连串扁圆状的浆果,一头大,一头小,其色灰黄,灰尘洒在上面,却不能损其分毫。不由得让人想起雪后初晴:晶莹有光,著物不飞。
还没等她细细品味,他们等的人来了。“麻烦诸位委屈在这小酒楼了,不过这麻雀虽然小,确实五脏俱全。这里还是有不少拿手好菜的,七长老何必每次来都点些小玩意消遣。就算不怕饿坏自己,也得为两位少主考量一下吧。”说话的人喋喋不休,一身灰布长衫,不知道是多久没洗干净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酸味,胡子邋遢的。此人正是太子府詹事,同时也是太子的幕僚,伍思道。
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故而也不寒暄,单刀直入,开门见山。“这次把我们叫过来,也有什么事,上会不是已经说好了嘛,你们要办的事我们正在着手,我们需要的东西你们也要按时拿出来。事成之前尽量不要前面,这可是你们说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麻衣胡子七长老缓缓说道。
“变故没有,只是还有些东西想找几位问问。”伍思道一脸的笑容,客气道。
“问什么事情就快说,我最烦你们这些婆婆妈妈的人。”少年一脸的不屑。
“罗少主不要见怪,我这样的老头子向来是头脑不行,说话做事都得一点点来,一点点做。不像你可以一下子把事干完,说杀人就杀人,老夫确实办不到啊。”伍思道小小地损了损罗云帆,当然也不太好跟他一般见识。毕竟只是法宗放在巫族的一个质子罢了。
“先生这次前来,想必是太子那边遇上事了。你我三家既然已经结盟,便是同气连枝,还请先生莫要跟小帆置气,把事说个清楚。”
“兰若少主客气了。这个道理老朽自然懂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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