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话音刚落,黄怜便立即笑道:“蓝雪姑娘莫不是糊涂了?汉王殿下何等身份,岂会如此鬼鬼祟祟?况且你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贱婢,即便跟着雅宁公主颇为沾光,但怎值得汉王殿下亲自来杀?我劝姑娘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其实在蓝雪说那个黑衣人是汉王之前,郁且狂和朱云怡便觉得那个黑衣人的身形与汉王有些相似,只是正如黄怜所言,他们也不相信汉王如此身份,竟会亲自穿上夜行衣去刺杀蓝雪这样的宫婢。
蓝雪并未立即回答黄怜的话,而是反问道:“诚如昭仪所言,以奴婢卑微至此的身份,自然不值得汉王屈尊来杀。只是一介身份卑微的宫婢竟然也会武功,昭仪就不觉得奇怪吗?”
说这话的时候,蓝雪颇为好奇地看了紫苏一眼。
紫苏不敢与她有眼神接触,故而立即低下了头。
黄怜似乎没注意到蓝雪与紫苏的暗自交锋,但也不明白蓝雪为何身手不凡,故而并未答话。
见黄怜不答话,蓝雪便冷冷地说道:“其实奴婢在进宫前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姑娘是汉王安插在公主身边的眼线,故而身手不凡也不足为奇。”还没等蓝雪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郁且狂便赶在前说道。
蓝雪笑了笑,赞道:“果然凡事都瞒不过郁公公!”
为了不让黄怜知道郁且狂的真实身份,蓝雪便称其为“郁公公”,以免黄怜起疑。
“不错,我便是汉王送到永宁宫的眼线。”蓝雪继续说道。
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她立马跪在了地上,又重重地给朱云怡磕了三个头,然后才道歉道:“还请公主恕罪,先前并非奴婢有意隐瞒,只是汉王确实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不能做恩将仇报之事,故而才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自从来到公主身边后,奴婢也会汉王打听了不少消息,算是报了他的救命之恩。如今他欲将我除之而后快,若非郁公公相救,此刻奴婢早已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他确实曾有恩于我,但也着实让我心寒。如今我俩也算是恩怨两清,奴婢再也不欠他朱高煦什么恩情,可以全心全意报答公主的大恩大德了。”
原来蓝雪与妹妹自幼父母双亡,身世极为孤苦,只能在街头乞讨为生。等她们长到九岁时,有一日在街头乞讨时遇见了陪邓亦柔买首饰的汉王朱高煦。汉王见她们姐妹虽然衣着破烂、但容貌颇为清丽,心想有朝一日或许能为自己所用,便把她们带回了王府,吩咐手下人好好培养。从此之后,姐妹两人便开始在汉王府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歌舞数弈,同时还学了不少功夫。待得姐妹两人长到十四岁,便被汉王托关系送入后宫为婢,好让她们在后宫为自己打探消息。
后来皇帝迁都bei京,汉王得知朱云怡身边要增加几个伺候的丫鬟。她知朱云怡向来与东宫走得极尽,同时又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故而便托关系把蓝雪姐妹调到了永宁宫。
恰巧在汉王府时,蓝雪和妹妹学得最好的便是棋艺和香道,刚好朱云怡也极爱焚香对弈,因此最终姐妹两人被成功安插在了她的身边。
姐妹二人本来各有名字,来到朱云怡身边后,她们又各自得了一个新名——蓝雪、绿盐。
后来韩罗敷和崔怡然因受鱼吕之乱牵连而被打入冷宫,朱云怡见冷宫人手少,在经得太子妃和皇帝的同意后便把绿盐和另一个侍女橘络打发到了冷宫,并吩咐她们要用心照顾崔怡然和韩罗敷。
因为不在朱云怡身边,绿盐便很难再为汉王卖命,因此所有的任务最终都落在了蓝雪身上。
蓝雪虽然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孩,但性情确如男子般冷静睿智、刚毅果决,同时恩怨分明,有恩必答有仇也必报。因为汉王对她们姐妹有救命之恩,她才一心一意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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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命。然而来到永宁宫后,她却发现朱云怡与那些作威作福的主子不一样,对待下人关心备至,极为亲善和蔼。因为朱云怡实在太好,每每为汉王办事时,她都会觉得心有愧疚。但因为救命之恩更大,故而虽然内心纠结,但她还是细心地为汉王办好了每一件事。
但蓝雪没想到后来汉王竟然会无情到派人刺杀朱云怡的地步,因为木樨坞的刺杀,她开始怀疑自己做得是否正确。就在她纠结不定时,朱云怡居然愿意甘冒危险到南京城郊为她挖蓝雪根治疗瘊子,这让她感动不已,也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报答朱云怡的恩情。
而昨晚除夕夜眼上的表现正是她对朱云怡的报答。天坛祭天时,汉王本以为赵王会杀了太子,谁知最后太子还是无事,甚至还把当年徐恬自杀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赵王。知道真相后,赵王立即到汉王府找汉王理论。汉王心想如今真相大白,赵王势必要重回太子阵营,那时自己将必败无疑。眼见太子与赵王的结盟已成定局,汉王突然心生一个釜底抽薪之际:倘若皇帝驾崩了,不久再也没人压着自己,届时只要除了太子与赵王,那九五之尊的皇位不就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汉王立马开始在脑海里思考奸计。正当赵王欲与他拼命,以为徐恬报仇时,汉王突然冷冷地问道:“老三,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到底谁才是害死弟妹的真正凶手吗?”
听到这话后,本已准备和汉王拼命的赵王不由得怔住了。
汉王捻了捻胡须,神情得意地说道:“你呀,最容易感情用事。先前笃定是东宫害死了弟妹,现在又说弟妹乃因我而死,根本不细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不错,的确是我派人在京中各处散播弟妹与吕婕妤合谋毒害权贤妃的消息,但我也不过是一个替罪羊而以。因为那人命我这样做,我才不得已而为之。”
赵王心中已然猜到那人是谁,但他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故而颤声问道:“他……他是谁?”
汉王故意表现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叹了口气后哀声答道:“其实你心里早已明白,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真的是他?”赵王多希望汉王能摇摇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而汉王还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赵王嘶声力竭地问道。
“很简单,因为弟妹没有子嗣。”汉王答道:“加之云南沐府的郡主对你情深义重。”
赵王明白这就是政治,但又不愿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汉王还是继续无情地说道:“民间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皇家子弟?弟妹身子孱弱,即便有孕也不能平安诞下王嗣,因此父皇早已心有不悦。后来又知云南沐府的爱荷郡主对你情深义重,但知你已有妻室且与弟妹琴瑟和谐,故而才未打扰,但也因此迟迟未嫁。沐府镇守云南,而父皇又是通过靖难之役才从建文帝手里夺得皇位。沐府虽然未涉此争,但父皇显然也名不正言不顺。为了拉拢沐府,父皇便有了撮合你和爱荷郡主的想法。但爱荷郡主确实女中豪杰,说不愿做拆散恩爱夫妻之事,父皇也甚是无奈。恰好那时权贤妃被吕婕妤毒害,为了让弟妹离开你,父皇便派我到京中各处传递消息,说她与吕婕妤合谋毒害权贤妃。果然如父皇所料,为了不连累到你,弟妹主动进宫向父皇请罪,而父皇也顺势废了她的王妃之位,又迫不及待地把爱荷郡主送到赵王府。因为你的缘故,父皇与云南沐府结成了儿女亲家,这样便不怕他们坐镇西南了。”
赵王聪明无比,即使汉王不说也能想到皇帝这样做的原因。但当自己的亲哥哥亲口说出父亲派他算计自己爱妻时,他还是觉得十分心寒。
许久之后,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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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再次开口问道:“那到底是谁收买凌霜害死了阿恬?难不成……难不成也是……也是……”
他不愿更不敢继续往下说。
“正是父皇!”汉王又无情地告诉了他“真相”。
“父皇”这两个字彻底击破了赵王的内心防线,但也仍倔强地继续问道:“为何?阿恬早已被废,他也如愿以偿地与云南沐府结成了儿女亲家,为何还不肯放过阿恬,一定要赶尽杀绝?”
见赵王一步步踏入自己的圈套之中,汉王的内心极为得意,但脸上却表现得不动声色:“这就得怪你了!”
“怪我?”赵王奇道。
汉王点了点头,答道:“弟妹虽然被废,爱荷郡主也入赵王府成了赵王妃。但你却天天和一个废妃黏在一起,对正妃却不屑一顾,甚至把弟妹被废的怒气迁到了新王妃身上,不肯与之亲近。如此一来,父皇便有了新的担忧:一来弟妹身子孱弱、难以生育,你又不肯接近其他女子,这样赵王府始终无法有婴儿的啼哭之声。二来新王妃毕竟是出身云南沐府,若她写家书回沐府,说你对偏宠废妃,只怕沐府众人也会心有不悦。父皇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有时也不得不看他人的脸色行事,况且云南沐府又手握重兵、坐镇西南。因此为了断了你的念想,让你全心全意对待新王妃,父皇便一不做二不休,命令弟妹身边的丫鬟弑主。若非父皇有令,即便给凌霜那个丫鬟天大的胆子,她又如何敢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当然我确实也曾参与其中,但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被父皇逼迫。这个中滋味与身不由己,又岂是他人所能轻易体会得到的?”
听汉王说完事情的“真相”后,赵王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世界已完全坍塌。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汉王编造的谎言而已。皇帝的确因为徐恬不能为皇家繁衍子嗣而多有不满,也确实有过撮合赵王与沐爱荷,好借此稳定和拉拢云南沐府势力的想法。但他明白儿子的性情,对于赵王和徐恬夫妻恩爱、琴瑟和谐的场景,他也看在眼里。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他都会想起自己少年时的经历,也会想起婚后与徐皇后相敬如宾的日子,因此并未做棒打鸳鸯之事。
至于派人在京中传播谣言,说徐恬与吕婕妤合谋毒害权贤妃之事则完全是汉王所为,与皇帝毫不相干。后来徐恬怕流言连累到赵王,便主动进宫面圣,以无子为由请求皇帝废去自己的王妃尊位。皇帝虽然同情徐恬,但也明白拉拢云南沐府更为重要,权衡利弊之后便将徐恬废为庶人,然后立沐府郡主沐爱荷为赵王妃。
因为知道儿子与徐恬感情深厚,皇帝甚至还允许被废的徐恬继续留在赵王府。
后来为了进一步刺激赵王,让他完全倒向自己,汉王便买通徐恬的丫鬟凌霜,最终成功毒害了徐恬。起初他把所有的罪责推向东宫,让赵王认为是东宫毒害了徐恬,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东宫竟然查出了真相。面对赵王的质询时,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向了皇帝,骗赵王说是皇帝有心想除去徐恬,自己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
赵王虽然聪明无比且文武双全,但相比太子和汉王却有一个极其致命的缺点:太过重情重义又时常感情用事,而徐恬又是他最大的软肋。拿捏住赵王的这一软肋之后,汉王会对其撒这样的谎。他最了解赵王的性情,知道接下来赵王定会把皇宫搅个天翻地覆。常言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届时皇帝和东宫都会受到波及,而自己只需在一旁静静地看戏、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一切都如汉王所料,知道“真相”后的赵王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让汉王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报复方式居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然皇帝毒杀了徐恬,那他也要毒杀皇帝为徐恬报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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