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了笑,答道:“自然!”
赵王也赞同放了方入骨师徒三人,故而答道:“毕竟是父皇有愧于方、齐、黄三族,三族几乎被父皇屠戮殆尽,如今只剩三人,咱们确实不能赶尽杀绝。”
太子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便如云怡之前所言,父皇当年确实杀戮过重。先不说方、齐、黄三位大人忠心为主、威武不屈,单是看在三族被父皇屠戮殆尽的份上,咱们便不能再伤害方先生、齐相公和黄姑娘。再者虽然立场不同,但三位大人宁死不屈,确实值得敬佩。忠贞之人,岂能无后?即便从私利角度而言,咱们不对方先生师徒赶尽杀绝,也算是为父皇积德行善。虽不能就此掩盖他大肆屠戮建文名臣的暴行,但多多少少也能减轻一些罪孽。”
太子不如朱云怡那般受宠,故而若是当着皇帝的面,他绝不敢说“屠戮建文名臣的暴行”这样的话。但此刻没有外人,他又知赵王妃和朱云怡不会和皇帝告密;而赵王虽与自己争储夺嫡,但太子十分了解这个弟弟的秉性,知他行事向来坦荡,即便夺嫡也光明正大,从不屑于背后伤人,因而也不担心他会把自己说的话告诉父皇。
赵王妃虽不参与政事,但也觉得父皇当年对方、齐、黄三氏过于狠辣,因而也赞同放了方入骨、齐丘雁、黄青鸳三人。
太子妃与太子是结发夫妻,这些年来一直同心同德,因而自然不会反对放了方入骨师徒三人。
方入骨还是不敢相信太子会放了自己,便满脸疑惑地问道:“我与尔父乃不同戴天的死敌,适才又意欲刺杀你,你真肯如此大度,要放了我们师徒三人?”
太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理了理衣袖,一本正经地答道:“并非是我大度,之所以要放了贵师徒,一来是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二来也是为家父赎罪,毕竟家父着实欠先生、相公和姑娘良多。”
太子这话说得十分认真,语气也十分真诚,且不称皇帝为“父皇”,而已用“家父”替代“父皇”,显是不欲以太子之尊施舍方入骨师徒人情,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代父忏悔。
太子所言不假,他虽生性仁善大度,但生在勾心斗角的皇家又岂能太过妇人之仁,况且还有汉王和赵王在一旁虎视眈眈,因此太子也不是那种善良到毫无原则之人,而是总体善良大度,平时几乎不斤斤计较,但核心利益上却绝不让步,该反击时也绝不手下留情。因此他之所以肯放过方入骨师徒三人并非大度,而是可怜方、齐、黄三族的遭遇,也是为了为父亲减轻些罪孽。
“世人都道斩草须除根,否则难免春风吹又生,难道你就不怕放虎归山?即便你这次肯放了我们师徒,但屠族之仇不共戴天,虽感念你留我们一命,但我们师徒仍会继续反抗朝廷,并不会因为你的恩情而停止。”方入骨又说道。
决定要放了方入骨师徒前,太子便已想到此事,只是他的看法也和朱云怡一样,认为方入骨师徒反抗朝廷的活动毕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毕竟父皇为政二十多年,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亲手缔造了“永乐盛世”。虽这“永乐盛世”也存在不少隐忧之处,例如常年对外用兵而导致国库空虚,但便如人无完人一样,一个盛世也不可能完美。即便永乐盛世不如唐朝贞观、开元盛世那般为人称赞,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二十元来大明国威极盛,老百姓也大都安居乐业。正是因为父皇亲手缔造了这“永乐盛世”,太子才不担心靖难遗孤会反扑。毕竟对普通民众而言,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君主便是好皇帝,又何必在意他的皇位是怎样得来的呢?最多不过私下谴责当今天子几句名不正言不顺之类的话而已。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民心已归附当今朝廷,对于建文往朝最多不过有些怀念和同情而已。
除此之外,太子还认为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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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势力已遍布朝廷内外、举国刚下,几个靖难遗孤又岂能撼动父皇的位置。况且方入骨已垂垂老矣,等他驾鹤西归后,靖难遗孤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弱,届时想要反抗朝廷更是天方夜谭。
于是太子微微一笑,极其自信地答道:“方先生,恕我直言,靖难遗孤虽胜在名声之上,但想反抗朝廷便如蚍蜉撼大树,只是可笑不自量而已。以你们几个靖难遗孤便想推翻当今朝廷,实在是过于自信了。”
这些年来方入骨为壮大金蕊庄的力量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然后效果始终不甚理想。他也曾对方寻找靖难遗孤,想和他们一起举兵起事。然而当年皇帝确实狠毒,因而像他们师徒这样的“漏网之鱼”乃是少数,天下之大,清平卫又僻处西南,想要找到那些流落四海、人数又少的靖难遗孤可谓难如登天,因而方入骨也明白朱高炽所言不假。若是以几个靖难遗孤便想与当今朝廷抗衡,确实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但方入骨也没完全丧气,因为他知道虽然几个靖难遗孤难成大事,但只要孝愍皇帝的遗腹子能够出面领导他们,他们便极有可能能够反败为胜。毕竟连朱高炽也承认狗皇帝是篡位得到的天下,名不正且言不顺,只要孝愍皇帝遗腹子出面,那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大明天子。毕竟狗皇帝只是藩王,而孝愍皇帝的遗腹子则是太祖嫡长子懿文太子之孙,乃懿文太子一脉,坐上大明天子之位名正言顺,在情理便已远胜狗皇帝。
况且方入骨已知孝愍皇帝的遗腹子是谁、如今身在何处,因而想到这些后,他的脑海里里面就浮现起了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既然朱高炽决定要放了自己,方入骨便决定先保住性命。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性命,日后便可在孝愍皇帝遗腹子的领导下举兵起事,届时非但有可能杀了狗皇帝为族人报仇雪恨,说不定还能实现自己这些年的理想——让大明天子之位重回懿文太子一脉,推翻永乐朝廷,建立一个新的“洪文”朝廷。
在方入骨看来,即便自己一无所有,但只要牢牢抓住孝愍皇帝的遗腹子这个关键,便还有可能报仇雪恨,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
况且民间一直有传闻孝愍皇帝当年并未葬身火海,而是秘密逃到了宫外。这些年这个传闻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人说皇帝之所以多次派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为的就是寻找孝愍皇帝的下落。虽不知此言是真是假,但方入骨却始终抱有希望。因而即便这些年再怎么艰难,他也一直在咬牙坚持。毕竟若是孝愍皇帝真的还活在世上,那么出来反抗狗皇帝时便需要有人支持,这时他方入骨便能派上用场。想到这些,方入骨更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管怎样都一定要保住最为重要的性命。
退一万步说,即便建文帝真已不幸离世,对方入骨而已也没有多大的损失,最多只是举兵起事的过程更为困难而已。毕竟他手中有建文帝遗腹子这样一张王牌,只要牢牢攥住这张王牌,他便不怕举兵起事时无人支持。
朱高炽当然不知道方入骨手中有建文帝遗腹子这样一张王牌,若是知道,即便他再怎么仁善,也会立即对方入骨师徒痛下杀手。毕竟他也明白父皇最大的问题就是谋权篡位,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名正言顺的建文帝遗腹子举兵起事,后果将不可想象……
为了让方入骨师徒安全地出南京皇宫,太子唤来了自己的亲信,吩咐他们带方入骨师徒出皇宫,并着意强调不得对外人提起此事。
那些人都是太子的亲信,因而太子信得过他们。因为了解赵王、赵王妃和朱云怡的性格,太子也不担心他们三会把此事告诉父皇。
太子的亲信们给方入骨、齐丘雁和黄青鸳松了绑,然后便带着师徒三人离开了。
临行前齐丘雁看了朱云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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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和朱云怡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旁的黄青鸳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便拉了拉齐丘雁的衣角,不满地催促道:“师兄,走了!”
齐丘雁知道师妹看到了自己的状况,不由得红了脸。又想起黄青鸳对自己的款款深情以及与自己的婚约,齐丘雁心中又觉得十分难受。
他怔怔地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不久之后便像丢了魂似的跟着方入骨走了,最后还是没对朱云怡说什么话。
朱云怡当然看出了齐丘雁有话要和自己说,但她还是秉持着不喜欢对方便该明确拒绝,在感情上犹犹豫豫其实是在伤害对方的观念,因而也没和齐丘雁说上一言半语。
朱云怡并非无情之人,相反她重情重义,即便对卑贱的奴才也十分善良,但对待齐丘雁时,她没像平日里那样“善良”,不但无情地拒绝了齐丘雁,还不给他留一丝念想。
既然不喜欢齐丘雁,朱云怡便不想吊着他的胃口。她也知道齐丘雁是个好人,若是换做是好朋友,朱云怡绝不会这般绝情。但涉及到情爱时,她便决定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迟早都要伤害齐丘雁,还不如趁早便让他死心,这样也不妨碍他再去找那个最适合他的姑娘。
这些年来朱云怡的追求者数不胜数,有些碍于礼教不敢表露心迹,也有大胆者敢向她求爱,但朱云怡都会明确拒绝。在男女之情上,她不喜欢拖泥带水,亦不想耽误对方,更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保持不拒绝亦不接受的暧昧态度。
试问世人谁又没有虚荣之心?谁年轻时不想身边追求者无数以显示自己的魅力?即便朱云怡已贵为公主,有时也免不了会有这种虚荣心,但她总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该耽误别人,更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利用他人对自己的喜欢。在朱云怡看来,感情是至纯至洁的神圣之物,不该随意使其遭到玷污,更不该掺杂算计与虚荣。因为这些原因,她才从不会耽误那些喜欢自己的人,更不会利用别人的喜欢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否正确,但朱云怡自己已问心无愧。先前她总会想这样残忍地拒绝别人好不好、会不会伤害到对方,但后来见了郁且狂不管世人看法、不管凡事对错,只求无愧于心的处事态度后,朱云怡忽然发现人看问题的角度各有不同,得出的看法难免有所差异,正所谓众口难调,有时时对是错也很难说清。既然如此,倒不如只求问心无愧,这样既遵从了自己的内心,也不必为俗世所扰。
想到这些后,朱云怡便觉得已无愧于心,便不再想齐丘雁的事,于是她又对一旁的太子、太子妃、赵王和赵王妃说道:“还好二哥不在,否则以他的性情,若是知道了方先生师徒的真实身份,定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说到这里时,朱云怡突然想起今早都没见过二哥和二嫂,于是她问赵王:“对了,三哥,你和二哥二嫂都住在咸阳宫,怎的今早却只见你而不见他们呢?”
“二哥二嫂已经回北京了。”赵王答道。
“怎么这么快?”朱云怡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舍。
“二哥说京中事忙,便在凌晨便动身北上了。”赵王答道:“二嫂与二哥多日不见,便也跟着走了。我想着要和你说一声,加之……加之你三嫂还没北上,便没同他们一起离开。”
听了赵王的话后,朱云怡知道他心里其实还是记挂着赵王妃的,便开心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赵王突然想起汉王妃临行前给了他一封信,要他转交给朱云怡。当时因为急着赶路,汉王妃便来不及到永宁宫和朱云怡道别。加之她怕朱云怡还在睡觉,也不忍前去打扰,故而最终只是给朱云怡留了一封道别的信,并请求赵王转交给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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