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暂时已没有危险,但谁也不能保证已百分百安全,于是众人又商量起了之后的打算。
鱼姨娘和吕姨娘的建议是往北走,走得越远越好。只要远离南京,郁万贯便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郁且狂和朱云怡的看法则刚好相反,郁且狂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与其仓皇北逃,倒不如重回南京。徐云怡的看法与郁且狂不谋而合,她觉得虽然郁且狂已暂时骗得郁万贯南返,但郁万贯何等精明,相信很快就会发现中了郁且狂的计。只要郁万贯发现自己中计,定会立即重新北上。而除了郁且狂外,自己主仆四人和鱼、吕两位姨娘又都不会功夫,想要逃过郁万贯的追捕可谓难上加难。所以与其被动被捕,倒不如主动返回南京,就像郁且狂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郁万贯向来小心谨慎,定想不到自己竟敢重新回到南京。
鱼姨娘觉得郁且狂和朱云怡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想到要重回南京,她还是觉得心有不安,便问朱云怡:“既是如此,那返回南京后咱们该藏身何处,总不会还要重回郁宅吧?”
“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为安全,但郁府着实过于危险。藏在郁万贯的眼皮子底下,岂能不被他发现?”朱云怡笑着答道。
听朱云怡如此回答,吕姨娘立马慌了,于是她悲观地说道:“可南京城虽大,却无咱们的容身之处啊!”
郁且狂却早已猜到朱云怡想退往何处,于是他笑着说道:“倘若郁某猜得不错,公主钟意的地方是南京皇宫吧?”
朱云怡没想到郁且狂竟然这么快便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内心深处微微有些惊讶,同时又对郁且狂多了几分敬佩,于是她点了点头,答道:“正是!郁万贯虽是南京首富,在地方上也有些势力。但南京皇宫守卫重重,即便皇上已迁都北京,南京皇宫却仍是铜墙铁壁。即便郁万贯有捅破天的本事,也难将爪牙伸向宫中。”
自太祖定都应天府后,南京皇宫便是天子的居所。太祖疑心甚重,不但在宫里加派了很多护卫,还把宫城建得十分牢固,故而南京皇宫可谓铜墙铁壁。洪武、建文两朝,太祖和建文帝都一直住在南京皇宫。靖难之役后,当今天子夺得皇位,之后仍旧住在南京皇宫,直到不久前才迁都北京。迁都北京后,应天府多了个名字:南京。虽说皇上已迁都北京,但南京仍是大明陪都,南京皇宫也一切如旧,并未就此荒废。因而只要进入南京皇宫,郁万贯便将无计可施。
听朱云怡说要住到南京皇宫里时,鱼姨娘和吕姨娘的脸色立马变得惨白起来。毕竟“鱼吕之乱”还没过几年,而这件事便发生在南京皇宫,鱼、吕二人还是没有重回南京皇宫的准备。虽说皇上已迁都北京,但南京皇宫仍还留有很多当年的宫人,倘若被那些宫人认出来并告诉皇上,那鱼、吕二人只会死得更惨。
当今天子的残忍冷血,鱼、吕二人都是亲眼目睹过的。且不说靖难之役后方家被屠十族,黄、齐两氏被株连九族,权贤妃被害后朝鲜贡妃基本死伤殆尽,单是“鱼吕之乱”后皇帝大开杀戒,便让鱼、吕二人至今仍心有余悸。若非当日她俩被人所救,只怕皇帝还会以更加残酷的手段惩罚自己。如若此时再返回南京皇宫,而皇帝因此知道她们仍活在世上,那么二人的下场只会更惨。
想到皇帝的嗜杀残酷,再想起他对待政敌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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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绝情,鱼姨娘和吕姨娘便觉得不寒而栗。
鱼、吕二人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虽说当今天子一手创造了如今的永乐盛世,但他的确过于残忍嗜杀,想来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大明至今共历三帝,然而三个皇帝中除了建文帝朱允炆外,太祖朱元璋和当今皇帝朱棣父子俩都有几个相同的特点:生性多疑、冷血无情、残忍嗜杀。
“鱼吕之乱”没过多久,前后经过仍清晰地刻在朱云怡的脑海里。当年鱼贵人和吕美人勾搭侍卫,鱼美人甚至脸太监也不放过,确实是她们有错在先。但皇帝仅凭二人侍女的一面之词便在宫里大开杀戒确实过于残忍,当年朱云怡还因此而跪在养心殿外请皇帝放过那些无辜的宫女,也曾多次请皇帝责罚鱼贵人和吕美人即可,希望能留她们一命,为此甚至还惹怒了皇上,吓得张贵妃急忙素服脱簪,跪在养心殿外为朱云怡请罪。太子、太子妃、皇太孙、汉王妃、赵王和赵王妃也纷纷赶来为朱云怡求情。
好在皇帝极为疼爱朱云怡,气消了之后便没追究什么。虽没被皇帝惩罚,但朱云怡还是没救下那些宫女的性命,那时她还以为鱼、吕二人也死了,为此还伤心和愧疚了很久。
正因一切仍历历在目,朱云怡十分能理解鱼、吕二人的恐惧。
但想到若是不进皇宫,只怕鱼、吕二人会被郁万贯发现,故而朱云怡还是力邀二人住进南京皇宫,并答应她们自己会吩咐宫人守口如瓶,绝不把所见到的说给皇上。
但鱼姨娘和吕姨娘怕极了皇帝,不管朱云怡怎样劝说,两人始终不肯答应同她重回南京皇宫。
见鱼姨娘和吕姨娘始终不愿回到南京皇宫里,郁且狂明白即便朱云怡说再多也终将于事无补,故而他先放了两个车夫,等俩车夫走远后,他提议让二人暂时先住在柳树湾一家名叫“临江客栈”的客栈里。
郁且狂心想此时父亲已经南返,即便俩车夫想去告诉父亲自己和朱云怡的下落,短时间也很难追上。再说他二人并无车马,单靠脚力一时之间也很难回到南京,已然不足为患,加之不愿让二人知道鱼姨娘和吕姨娘的藏身之所,故而才放走了两人。
鱼姨娘和吕姨娘没听过“临江客栈”这个名字,故而便问郁且狂这个客栈有何奇特之处。
郁且狂耐心地给两人解释起了其中的原因。
这个临江客栈是一个姓万的老丈和他老伴开的,地处南京柳树湾,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客栈。五年前郁且狂闲逛至柳树湾,偶然见到一对老夫妇在路边哭泣。那时正是寒冬腊月,两人穿得又少、年纪又大,看起来十分可怜。郁且狂心生怜意,便走过去问两个老人缘何在此哭泣。
老丈说他姓万,一旁的老妇人则是他的老伴儿。两人本是乡下人,婚后来到南京城里打拼。老丈年轻时走街串巷卖糖葫芦,老婆婆年轻时则沿街卖炊饼。经过近四十年的辛苦打拼,两人也赞了一些钱。因为年纪大了,走街串巷卖冰糖葫芦和炊饼已不现实,老两口便决定用大半辈子攒下来的钱买栋房子,再把这栋房子改造成一个客栈,这样晚年也安稳些。
于是老两口从一个姓周的小伙子那里买了一栋老房子,经过简单改造后,把这间老房子变成了客栈,并为之取名“临江客栈”。然而老两口没想到那个周姓小伙见他们膝下无子,人亦垂垂老矣,竟心生了霸占客栈的歹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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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客栈开始经营后,周姓小伙便说老两口没给自己一文买房钱,故而那房子还是自己的。老两口在柳树湾无依无靠,周姓小伙又是当地一个恶霸,吃喝嫖赌无一不干,当地人都畏而远之。邻居们因为害怕周姓小伙报复,故而虽然觉得老两口可怜,但都不敢为他们出面打抱不平。
最后周姓小伙还是霸占了老两口的客栈,并把老两口赶了出来。
听了万老丈的话后,郁且狂大怒。他立即来到临江客栈,先是把周姓小伙揍了一顿,之后又将他赶走,并让老两口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客栈里。
为了防止周姓小伙报复老两口,郁且狂便将其告到了衙门。本来衙门害怕周姓小伙的势力,妄图草草了事。但当得知郁且狂便是郁宅的二公子后,衙门的官员立马换了个嘴脸,并将周姓小伙关进了牢里。
之后郁且狂还给了老两口一大笔银子,让他们即便不经营客栈也能安度晚年。
这五年来只要有空,郁且狂便会前往临江客栈看望两位两人。老两口也早已把郁且狂当做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对他感激涕零。
“那客栈极为偏僻,万老张为人极为老实,对且狂亦格外真诚,只要两位姨娘藏在客栈里,不要轻易外出,父亲定找不到您二人。”郁且狂对鱼姨娘和吕姨娘说道。
虽然嫌弃临江客栈又小又破,但鱼、吕二人心想总好过重回南京皇宫,故而便都答应暂时先去临江客栈避避风头。
于是众人先来到了河边镇,在河边镇租了三辆马车后,众人便坐马车回到了城里。
回到城里后,众人先来到了郁且狂所说的临江客栈。
客栈果然又小又破,又散发着一股霉味,使得鱼姨娘和吕姨娘抱怨个没完。
见恩公突然到来,万老丈和他的老伴儿都非常高兴。
郁且狂把来此的目的告诉了老两口,并请老两口照顾好鱼姨娘和吕姨娘,还请两位老人千万不要对外说起此事。
老两口儿急忙答应了。
安顿好鱼姨娘和吕姨娘后,郁且狂便径直同朱云怡、朱砂、青黛、白芷去了南京皇宫。
进入皇宫后,郁且狂顿觉五味杂陈。他有时曾在南京皇宫住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时他还小,加之过了这么多年,对南京皇宫的印象已极为模糊。
走在陌生又熟悉的南京皇宫里,郁且狂的内心可谓五味杂陈。他想起了许多封尘已久的往事:首先想起了便是姨母,他不知姨母在靖难之役后究竟去了哪里,不知姨母如今究竟是死是活。他也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个父亲不让提起的母亲。他又想起了赵王,想起了幼时在南京皇宫跟在高燧哥哥身后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朱云怡的心境则刚好相反。在迁都北京前,她一直住在南京皇宫,对南京皇宫的一切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自从虽皇上北上后,她便再没回来过。如今重回故地,朱云怡内心的激动与兴奋可想而知。永乐迁都发生在永乐十九年,不过是两年前的事,但因为过于思念从小长大的地方,朱云怡自然感到激动。见南京皇宫一切如旧,当日旧人却多已北上,朱云怡突然理解了为何贺知章会在《回乡偶书》中写出“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这样的诗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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