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郁万贯和郁且痕离开后不久,郁且狂便会来客房看徐云怡。他总是在刻意避开郁万贯和郁且痕,尽量不与他们碰面。
每次来看徐云怡时,郁且狂都会说不少安慰徐云怡的话。然而无论郁且狂怎样宽慰,徐云怡始终都只以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听他讲话,实在迫不得已时才会简单地点点头或是回答个“嗯”。
郁且狂还以为徐云怡是因为被囚在郁府多日,心中难免烦躁,故而也没和她计较,内心深处反而对她多了分愧疚。
转眼已是徐云怡被掳到郁府的第十日,这日郁万贯和郁且痕仍然照旧来探望徐云怡。徐云怡明白所谓探望是假,监视才是真,故而也没理会他俩。郁万贯和郁且痕离开后不久,郁且狂也来到了客房。
来到客房后,郁且狂先向徐云怡询问了昨日的衣食起居之状,听朱砂说徐云怡一切安好后,他才放下心来。
然而紧接着郁且狂又皱紧眉头说道:“在下这几日一直在苦想救姑娘离开之计,然而即便在下想破了脑子,却也始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自从将姑娘掳来后,家父便派了不少习武之士守在敝府门外,在下一人闯出去倒是不难,可若要带上四位姑娘,便是痴人说梦了。往常哑婆婆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可是对于此事,她老人家也感到束手无策。”
这些日子以来,青黛早已对郁且狂的虚伪感到十分不满,只因徐云怡吩咐过暂时不要在郁且狂跟前说出紫苏的事,以免打草惊蛇,坏了自己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青黛才强行忍者心中的不满。然而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便怒气冲冲地吼道:“相公若是有心救我们主仆,原也不用如此困难,只需写封信这样的举手之劳便可,也不必在此假惺惺地装好人。”
郁且狂先是怔了一怔,然而他很快便明白的青黛的言外之意,只见他露出一个极其痛苦又为难的神情,以十分歉然的语气答道:“青黛姑娘所言不错,在下原只需给京师的太子、赵王或苏州的钟叔、荀叔写封信,他们一旦得知姑娘被囚于敝府,定会立即赶来相救……”
“你知道便好!”青黛冷笑道:“且不说东宫和赵王府都有府兵可以调动,此刻皇上北征,太子监国,可号令留京之师南下,单是苏州府的钟叔和他带领的众兄弟,便可踏平你们郁府。不管令尊在贵府四周部署了多少习武之士,又即便贵府是铜墙铁壁,在钟叔眼里,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至于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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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更是进出自如。”
青黛之言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钟叔是锦衣卫出身,他手下的那些护卫也都是锦衣卫的好手,自然不会把小小的郁府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可在下不能给钟叔写信,更不能惊动远在京师的太子和赵王。”郁且狂歉然答道。
郁且狂话音刚落,青黛便立即嘲讽道:“口惠而实不至,令人作呕!”
郁且狂无奈地笑了笑,以悲伤有略带无奈地语气答道:“诚如青黛姑娘所言,写信通知太子、赵王和钟叔对在下而言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然而一旦太子或赵王的手下南下来救姑娘,又或是钟叔带人来此,家父劫持姑娘的罪名从此便坐实了。皇上不久便会南归,倘若他知道家父竟敢劫持姑娘,敝府上下一百余口人便休想再活在世上。不只是敝府上下所有人等就此难以活命,说不定我们的九族也会因此而受牵连,难道咱们的皇上杀的人还少吗?靖难之役、权贤妃被害一案、鱼吕之乱,哪次没少了无辜亡魂?”
“不曾想郁相公还有贪生怕死的一面!”青黛又继续嘲讽道:“我还道你视生死如无物呢。身为平民百姓,你竟敢妄议君王过失,已然犯了大忌……”
青黛本来还想说一些更严重的话,然而徐云怡却止住了她,“皇上马上得天下,这些年来确实功不可没,然而性情也的确暴戾,处理靖难之役、权贤妃被害案和鱼吕之乱时也的确过于血腥,郁相公所言的确不假。倘若他老人家得知我被掳至郁府,不但郁氏一族将有灭门之灾,连其九族也也脱不了干系。这些年来皇上的杀孽已然不轻,断不能因为我而使他老人家再增杀孽了。况且郁氏父子虽然可恶,郁府的下人和其亲友乃是无辜之人,若是他们因此受到牵连,叫我于心何忍?”
即使徐云怡说出了“郁氏父子可恶”这样的话,郁且狂也没把它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徐云怡说得不错。这也是他欣赏徐云怡的一个原因:徐云怡看待事物能够客观公正,不为自己的情感所左右,对者即对,错者即错,从不含糊。然而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过错而完全否定此人,而是既能看到他身上的长处,亦能看到其不足。对于长处,她从不吝惜赞美之词;对于不足,她也不会选择忽视,更不会昧着良心颠倒黑白。
郁且狂见过太多只会阿谀奉承、扒高踩低的小人,正是因为这样的小人见得多了,他才会觉得徐云怡身上的品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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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可贵。
“对于世人而言,性命弥足珍贵。在下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自然也贪生怕死。”郁且狂又说道:“然而在下死不足惜,只是家父……”
“令尊如何?”徐云怡奇道。
郁且狂又叹了口气,答道:“家父执念过重,难免一时鬼迷心窍,然而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在下实在不忍他被皇帝处以极刑。家兄、家嫂和舍弟不过是奉家父之命行事,敝府其他人等更是毫不知情,因而他们着实不该被无辜牵连。倘若姑娘真要泄心中之愤,等他日回到京师后,尽可告诉皇上将姑娘掳至敝府之人乃是在下,这一切也都是在下所为,与他人无关,还请皇上千万不要迁怒于其他人。”
说完郁且狂便跪了下来,郑重地给徐云怡磕了三个响头。
“令尊对相公毫无父爱可言;令嫂本是相公的青梅竹马,最后却弃你而去;令兄和令弟更是多次欲置相公于死地,巴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贵府下人对相公也不过前倨后恭而已,难道相公真愿意以德报怨?”徐云怡直勾勾地盯着郁且狂,问道。
郁且狂哈哈一笑,脸上浮现出一个平日里常见的不羁神情,“郁某并非圣人,只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懂何为以德报怨!”然而刚说完这句话,他又一次无奈地笑了,“然而即便再怎么形同陌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于我由抚养之恩;她也是我当年的目光所及,是我当时认定要与之白头偕老的姑娘;他们更是我血浓于水的大哥和幼弟。至于敝府的下人们,他们伺候家父,伺候郁某,伺候家兄舍弟,有的甚至为敝府付出了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甚至可以说是郁某的恩人。”
徐云怡还记得当初在清平卫时,郁且狂说过“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这句话,以用来观察一个人的内心。于是适才郁且狂说话之时,徐云怡也认真观察起了他的眼神。经过观察,徐云怡发现适才说话之时,郁且狂的眼神变得极为真挚,不似往日那般带着些许狡诈。情到深处时,他的眼里甚至饱含着泪水,若非他极力忍着,那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徐云怡确实相信眼神不会骗人,可郁且狂真的这么好吗?他若真的这么好,为何要步步为营,设计将自己掳到郁府?
徐云怡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中间还杂夹着一个女子的呼喝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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