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钟楼传来三声钟鸣,众僧纷纷赶往论经坛集合。继先等人知道经论会要开始了,正准备前往,慧净疾步来,“各位施主,经论会这就开始,请移步论经坛。”于是众人随行前去。
此时,各寺赴会的僧众皆已就座,天智大师端坐其间,武林各派环坛而立。慧通见众人到齐,便道:“大道在天,佛法威严;众生寂寂,功业随缘。今我九华山开坛论经,宏不灭轮道,传佛语真言;惟愿法旨普惠,究竟涅槃。阿弥陀佛,开坛!”
众人顿时肃然,慧净走到论经坛中央,环顾众人道:“此番开论《华严经》。想必各位施主都知道,《华严经》乃智俨大师亲注,后一度失传,不久前,蔽寺寻得此经,师兄慧通方丈闭关参悟,略有所获,愿与大家一同解析。”
国清寺的僧人道:“慧净大师请讲。”
于是慧净道:“经中有言:十方所有诸众生,愿离忧患常安乐,获得甚深正法利,灭除烦恼尽无余。请问,经中说修佛者要远离烦恼,然世事纷扰,烦恼不尽,若修佛者皆远离烦恼,遁世避俗,世上苦难谁来拯救?邪恶贪欲之念何所扶正?”
灵岩寺的僧人道:“若众生皆已持修,佛心普及大千,烦恼自当寂灭,邪恶必然消除。”
天智大师摇头道:“不然,虽然佛法是正道,然世人未必都慧眼,从我佛者能有几人?烦恼终须我佛解脱。”
于是众人相持,争论不休。定慧寺的僧人便道:“愿听慧通方丈一解。”
慧通便道:“修佛者若要证得菩提,悟出真道,须除去贪、嗔、痴,普惠众生,故所谓持修,不仅不是遁世避俗,还要担负众生烦恼苦难,有惠及天人之心者,才能成就真身。”
继先便道:“继先听众位高僧所言,颇有所感。”
慧明笑道:“李大侠有何感想?说来听听。”
继先谦笑道:“我想修行在心不在身,只要心存众生,愿救百姓苦难,则身不在寺心亦为佛;若只顾一己之身修行,避得远无人尘之境,不理世人苦难,究终不过是私念,算不得真修行。”
天智道:“继先所言甚是,凡是在心在行非在形。正如当今天下战乱,百姓苦难流离,那些坐食利禄无所作为的为官为将之人,不过枉为名号;而像继先这样一介布衣,却能赴国难、解君忧、扶民危,才是真的心存天下。如此以救民危难为己任,岂不正是我佛修身之真意!不知慧通方丈可否赞同?”
慧通欣然道:“只要证得般若悟了菩提,则一切法为正法。众生以为求佛便能解脱痛苦、得我佛道,实则不然,善恶苦乐皆不可求得,须自身证得菩提方可解脱,若不行佛念,纵然踏破佛门也不能见得真身。李大侠虽非佛门中人,但心存众生,解救百姓苦难,施大善大义于天下,当是承佛法旨,已得菩提。”
慧净又道:“佛在经中言:我为菩提修行时,一切趣中成宿命,常得出家修净戒,无垢无破无穿漏。我佛修行时已是出家,为何又言常得出家?”
定慧寺的僧人道:“我佛放下贪欲等诸烦恼去修行时,能否证得菩提,当时还不得知,既然尚未证得菩提,还不算成佛,就需要从尘世中不断寻求、不断超脱,所以是常得出家。”
南华寺的僧人又道:“即使大彻大悟也不算圆满成佛,圆满成佛必要经过无穷劫数,修佛者时刻都在修佛过程中,所以常得出家。”
慧通问道:“如刚才李大侠所言,修行在心不在身,既然出家讲求的是心,为何又要有身的出家?又要有禅林的存在?”
东林寺的僧人道:“修行过程中,不免会有世俗情欲的拖累,要专心进修,自然需要周身清净。”
慧明道:“佛法的传承也需要正式名份来接替。”
天智道:“如此说来,在家出家皆是修行的形式,各有各的必要。”
众人正听得入神,忽然一个身影从沙湖帮的人众里退出,擦了丁依卿一下溜去。丁依卿转头看去,却见此人偷偷潜入寺院内堂。丁依卿察觉有恙,便拍了怕继先的肩头,示意让他出来,满溪春也注意到了此人,一并跟了出来。
丁依卿道:“继先,刚才那人悄悄进入寺院内堂,九华派的人竟没有发现,要不要告诉慧明大师?”
继先警觉道:“进去几时了?”
丁依卿道:“刚刚进去。”
满溪春细声道:“估计是他们。”
丁依卿不明就里,问道:“他们是谁?”
继先解释道:“是陇西四刀,他们要来九华派盗取《伏虎杖法》。”
丁依卿奇道:“你们如何得知?”
继先便将天智的话简要说来,丁依卿大惊,“快!跟上那人。”三人一并向内堂追去。
那人身影缥缈,脚步轻健,一看就知轻功了得,继先三人见他半步岔路也没走错,一径直入藏经阁,似乎对此处地形了如指掌。忽然,有人打开藏经阁的门,那人闪入门内,然后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继先奇道:“里面有人?”
丁依卿道:“一定有人接应,不然他不会这么熟悉这里的路。”
满溪春道:“这个人轻功尚可,看背影多半是林秋风,我与他交手几次,认得出来。”
藏经阁内有两人接应,俱蒙着面纱,一人道:“三弟,你已经被李继先发现,现在从正门走不掉了,怎么办?”
另一人道:“后面有个小门,出了小门有两条路,左边通往观音殿后门,往右走是肉身佛殿,肉身佛殿里面有个密洞通往下山路,是以前寺内高僧挖凿清修用的,你们赶紧从密道下山。”
二人转身要走,刚进来的那人又道:“二哥,不行。”
一人便问道:“怎么了?”
那人道:“既然我们已经被人发现,想必九华派的人很快就会知道,若我们就此下山,九华派的人很快也会追来,咱们的武功哪里敌得过那几个老和尚。”
一人道:“那怎么办?”
那人便道:“二哥带着《伏虎杖法》从密道下山,我留在这里,等他们来到,我出来自首,就说倾慕九华派的高深佛法,忍不住偷偷进来一读,料想他们不过把我训斥一顿,也不能怎么样。但不知大哥和曹翼那边怎么样?”
“不用担心他们。那好,为了王爷的大计,便暂时委屈三弟了,我先走了。”说着便接过《伏虎杖法》从后门跑了出去。
继先等了好久还不见人出来,疑惑道:“里面的人是谁呢?”
丁依卿急忙向满溪春道:“多半我们被发现了。六妹,我跟继先在这里守着,你赶快去告诉九华派的人。”
满溪春应声跑去,刚穿过观音殿门口,却撞见正心从观音殿后面走来。
见到满溪春,正心一脸惊诧,慌慌张张道:“满女侠来此作甚?”
满溪春一见正心,问道:“是正心师傅,你没在论经坛?”然后又忙道:“你快去告诉你师父,金刀门的人进了藏经阁,要盗取《伏虎杖法》。”
正心漫不经心道:“竟有此事?我这就去禀报。”说着不紧不慢走去。
满溪春催促道:“快点!”
正心道:“不必担心,慧明师叔早已命人严守各处,他们走脱不的。”
满溪春焦急道:“那也不行,陇西四刀的武功非同一般,藏经阁中有人接应。”
正心听如此说,瞥了他一眼,便赶紧跑向论经坛。不多时,便见慧通领着众僧赶来。
继先向慧通道:“慧通方丈,人此刻就在藏经阁内。”
慧通点点头,“有劳李大侠了!”
慧明便向藏经阁喊道:“请阁中之人即刻出来!”
话刚落音,藏经阁的门哗一声洞开,一人正面走出,乃是林秋风。
满溪春厉声骂道:“我就知道是这个奸贼!”
慧通道:“敢问阁下来我寺藏经阁作何贵干?”
林秋风连忙做出紧张而又谦恭的姿态,“向来仰慕贵派精湛佛法,因恐大师不肯让我瞻仰贵寺佛典,故而偷入藏经阁一览,多有冒犯,愿领慧通方丈责罚。”
满溪春骂道:“狗贼,你以为我们不知你是谁?竟然不知廉耻编出这般谎言,你分明是来偷取《伏虎杖法》的。”
慧净便道:“命你如实召来,否则你走不出九华山。”说着,便飞步上前去擒林秋风,林秋风不躲闪,慧净一把擒住他,往身上翻找,并不见经书,慧净一脸茫然看着慧通。
慧通却不言语。
慧净气急道:“你同伙在哪里?”
林秋风笑道:“我不懂慧净大师说什么?我不过进到贵阁看看佛经,哪来的同伙?”
慧净一把甩开他,向屋里冲去,不多时捧出个匣子出来,走到慧通和慧明跟前,打开道:“二位师兄请看,经书已被人拿走。”
众人骇然,纷纷道:“这还了得!”
慧明向慧通道:“师兄不必惊慌,我料知贼人奸猾,为防不测,早已将经书藏在地藏殿的宝座下面了,匣子里是本假的经书。”
林秋风一听此言,大吃一惊。
丁依卿道:“那也不能放过他们,免得又在江湖上为非作歹。”
于是慧通道:“拿下此人,押到后堂听候发落。”
众人齐力擒住林秋风带了下去。
忽然,继先道:“不对,刚才他进来时,明明有人接应他,我和丁大哥一直守在这里,怎么现在就他一人?接应他的人哪里去了?”
慧明惊道:“什么?刚才里面还有人?”
丁依卿道:“不错。”
慧净道:“可刚才里面并无他人。”
慧明这才猛然冲到阁中,只见后门被打开,慧明预感不好,看了下慧通,慧通也猜出了大半,二人忙向肉身殿走来,却见肉身殿的秘洞已被打开,便知道有人从这里逃下山了。
慧通立即向众人道:“本寺有要事处理,暂且先让慧净师弟陪大家到前堂休息。”
慧净引着各门派的人离开。
慧通向继先、丁依卿和满溪春道:“李大侠,烦请你们三人留下,老衲有事要问你们。”
继先三人留了步。
慧明见众人走开,向众僧吩咐道:“你们速速下山,立即封住所有出山道路,没我吩咐,任何人不得离开九华山。”
众僧领命而去。
慧通向继先问道:“刚才三位可曾看到藏经阁中接应的人是谁?”
三人纷纷摇头,继先道:“并未看到面目,实在不知是何人,不过料想也是金刀门的人。”
只见慧通摇摇头,思虑了下道:“三位刚才在此处可否看到其他人?”
这时,正心面色紧张,已觉心虚。
继先回想一下,“没看到。”
忽然,满溪春道:“我去找你们的时候,看到了正心小师傅。”
慧明忙问道:“在哪边看到的?”
满溪春道:“观音殿,我见他从观音殿后面过来,便让他去通报你们。”
慧明沉思道:“是这样呀!”然后看向慧通,慧通面色沉郁,“多谢,三位请前堂休息。”
继先三人疑惑不解走开了。
正心已然额头冒汗,神色极度慌张。
慧明问道:“师兄,看来果然是他所为,前番辨惠大师说他在栖霞寺欲偷《袈裟功》一事时,我尚且不信,不想今日他竟私通外贼,实是罪恶至极。”
正心连忙跪下,道:“师叔我冤枉,弟子不敢私通外贼。”
慧通道:“若不是你做内应,他们如何知道密道?”
慧明指着正心气恨道:“你还不肯认罪,那密道连正德都不知道,若没你引导,他们怎么找得到?再说,你好端端的跑到观音殿后面做什么?”
正心再无法辩解,瘫坐在地上,呼道:“弟子糊涂,还请师父和师叔开恩!”
慧通忍住怒气,责问道:“孽徒呀!佛祖门前尚敢心生邪念,枉为师一向器重你。也罢!既已至此,多言无益,你只说出为何要内通金刀门便是,也好将你身上的罪过减免一二。”
正心吞吞吐吐道:“我…我是见师父平日并不教我本派上乘武功,只捡些跳脚功夫让我耍着玩,林秋风答应过我,若是帮他们盗取《伏虎杖法》,便一起练,徒儿一时心动,便做了傻事。”
慧通痛心道:“他们是何人?你竟然相信他们的话?何况为师不教你练,是因为你资质尚浅,内力浅薄,若是你潜心修为,积累有成,早晚必传你,何苦犯下这等罪恶。”
正心见慧通有所动心,知道相信自己的话了,便连连痛哭叩头,“徒儿知错了,知错了!”
慧明一旁听着,见正心言语表状似有隐晦,便不甚相信正心之言,问道:“我且问你,你日日在山上,极少出寺,如何认得林秋风?”
正心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转眼看着慧通,慧通也道:“是啊,你怎么认识金刀门的人呢?”
正心暗自思忖,“徒儿哪里知道他是金刀门的人,九年前我从江北逃难过来,难民被一群蒙古兵追杀,是林秋风止住那群蒙古兵,才救下我们这群人的性命,我走投无路只好上九华山出家了,因此林秋风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那日他随沙湖帮的人一起上山,我一眼便认出了他,又怕当场揭穿,他必会遭擒,便于昨日偷偷接近他,让他下山,他当时知道我后,便劝我这般做来。”
慧通长吁一口气,道:“哎!竟是这般缘故,可是你终究犯下大错,经书虽未丢失,你却不能免去惩罚。”然后向正德道:“正德,你带人将正心暂时关看起来,等经论会结束,为师再来处置此事。”
“是。”正德带着正心下去了。
慧明向慧通道:“师兄相信他说的话?”
慧通奇道:“莫非有谎?”
慧明一笑,“师兄太过仁慈,从不疑人,可他话语前后矛盾,怎能是实言?再说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其中定有他情。”
慧通捋了下胡须,“真话也罢,谎言也罢,且等经论会完了再细细审来。还是先到地藏殿看看吧。”
二人来到地藏殿,慧明道:“师兄,《伏虎杖法》就在宝座下面。”于是向地藏王菩萨行了大礼,移转法身,见经书安然尚在,道:“师兄,金刀门的贼人从密道逃下山去,尚未擒获,我们不可大意,还需派人仔细看护经书。”
慧通道:“你刚才当着众人说出经书藏处,各派人员混杂,难免还会有奸人,这里已非安全之地。”
慧明思忖道:“不如暂存辟幽阁,和《繁花经》放在一起。”
慧通道:“我也是此意。”
于是,二人取出《伏虎杖法》,带往辟幽阁。
二人前面走着,不远处两个黑衣人却悄悄跟随。此二人,正是王向天和曹翼,二人仍隐身于山上,得知林秋风和游龙地并未得手,便欲再次盗取真经。慧通和慧明来到辟幽阁,打开存放《繁花经》的匣子,把《伏虎杖法》放于其中便离去。哪知行踪被王向天和曹翼全部看到。
九华山一如往常平静,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慧明见几日皆不见陇西四刀下山,便用了欲擒故纵之法,解禁山门,只令人格外留意进出之人。
三日后,经论会结束,慧通一一谢过众人,送走各派人士,继先又亲送天智下山,与之作别。慧明留下继先和桃源派的人,继先又请剑南六洞仙留下同叙。回到寺中,慧明请剑南六洞仙到寺中随意闲步,又请继先、莫问津、吴处边和满溪春到后堂。
来到后堂,众人坐下,慧明向慧通禀报道:“师兄,上次杨道长、高道长和满姑娘来九华山求取《繁花经》,你正在闭关研经,因此慢待了贵客。这次我特意留下他们。”
满溪春笑道:“慧明大师客气了,多次打扰贵寺。”
莫问津道:“我师姐妹三人此次来参加经论会,正是想要跟慧通方丈商量借取《繁花经》一事。”
吴处边道:“反正《繁花经》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不过白放着,送我们到得了个人情。”
慧通不言语,皱起眉头看了看吴处边。
莫问津责道:“吴师妹休得胡言。”然后又道:“慧通方丈,现在桃源派门威不振,肯请方丈念在九华派与桃源派的故情份上,将《繁花经》借给我们。”
慧通问道:“老衲实在不知贵派要《繁花经》到底何用?”
满溪春接过话,“不瞒大师,《繁花经》跟本派的一套武功关系至深,非此经连不成该武功。”
慧明奇道:“莫不是桃花飞云剑阵?”
莫问津道:“正是。既然大师已经猜到,且我们又有求于你们,便无需隐瞒了,练剑阵需用云水剑和醉春剑,而剑阵的心经正是《繁花经》。”
慧明惊异,“竟有此事,贵派的神功心经怎么可能是九华派的藏物?”
满溪春道:“不敢欺瞒大师,确实如此。”
继先听此般言说,甚是诧异,却插不上一句话。
慧明向慧通道:“师兄,你看怎么办?”
慧通安坐着,似乎对此言语并不奇怪,便慢慢道来:“当年,老衲念在先人遗言让静隐师太看了一次经书,却并不曾赐予她。不过此书曾有正副两本,老衲曾指点过静隐师太去寻找副本。”
莫问津问道:“可曾找到?”
慧通道:“贵派的事老衲就不知道了。”
满溪春此时却羞愧地低下了头。
莫问津劝道:“《繁花经》与九华派实在无关,贵派为何要留此遗言不准赐予外人?”
慧通摇头道:“老衲不知,九华派代代藏护此书,从未有人看过,只是遵循遗言,不敢违背,还请各位见谅,若是逼老衲违背门规,恐伤我们之间的和气。”
莫问津三人失望叹息。
慧通又道:“不过你们要寻得此书也并非只有这一个途径,你们可以去寻副本。”然后意味深长道:“当年我还有一位师弟,法名慧正,俗名陆良,本是金国的将门之后,资历甚高,只因一时走了邪念,误交了明月门前任掌门乔方全,被我师父逐出师门,那本副本被他偷偷带走了。”
莫问津问道:“陆良带它何用?”
慧通若有所思道:“或许他以为那是本武功秘籍吧。”
“陆良现在何处?”莫问津问道。
慧通摇摇头。
莫问津道:“实不相瞒,副本早在成都大战时就损毁了。”
慧通一惊,连连叹惋!
继先细细听着,有心帮桃源派向九华派讨得此书,但不敢明言,便道:“慧通方丈,副本已经丢失,既然贵派有门规,如论如何也不能逼方丈违背。只是世上诸事皆有变通之法,既然不能让桃源派的人带走此书,若是让他们再去读一下想必无妨。”说完,便盯着慧通等待答话。
莫问津三人也流露期待的目光。
慧通静思,陷入困顿,慧明劝道:“师兄,九华派与桃源派世代交好,如今桃源派逢此劫难,若是我们施以援手,助其重振门楣,也不枉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莫问津一听慧明此言,连忙起身恳求道:“正是慧明大师所言,恳请方丈许我们一读经书。”
慧通虽十分为难,却最终道:“也罢,就让你们再看一遍吧。”然后向慧明道:“师弟,你带他们去辟幽阁吧。”
于是慧明领着莫问津三人向辟幽阁而去。
慧通独留继先在屋,道:“李大侠与桃源派交情非浅呐!”
继先道:“曾经受过三位姐姐救命之恩。”
慧通道:“原来如此。你难道不想问问我留你在此所为何事吗?”
继先想了想,笑道:“继先蠢笨,猜不到。”
慧通问道:“你在栖霞寺时,辩惠大师和玉虚三仙可曾嘱咐你什么?”
继先这才明白,“是是是,他们嘱咐我向方丈请教剑经。”然后又奇道:“大师怎么知道?”
慧通笑道:“天智大师怕我不肯方便你,又怕你不好意思开口,昨日特意嘱我此事,老衲这才将你留下。”
继先笑道:“让天智大师和方丈费心了。”
慧通道:“《玄天七剑》高深莫测,武林中也只闻传名,极少有人见过其招数。李大侠因缘巧合得到此功,天意使然。不过老衲从未见过此功,能帮助你多少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如若不成,还请李大侠莫要责怨。”
继先道:“方丈肯赐教,继先已是感激不尽,岂有责怨之理?”
慧通便道:“你把《玄天七剑》给我看看。”
继先掏出书递给慧通,慧通打开认真读来。
过了许久,慧通合上书本,赞道:“此功精深绝妙,世无可比,真乃神来之作,若非不惑高僧与天师张守真悟得真法,通达天人,断不能成此大作。”继而又叹道:“只是如此神妙武功,常人不能练就,注定是难有传人的,可惜可惜!”
继先道:“继先愚钝,得此武功,却不能读懂其意,幸得常道长从中指点,才练就一二。”
慧通道:“你哪里知道,这玄天七剑乃是佛道融合之精华,展天地之玄妙,演万物之轮回,合阴阳之灵气,兼刚柔之互通,化有无之幻变,得人神之真道。实乃天地之大成,绝非一般剑法可比。”
继先不住点头道:“常道长说过,练此剑法需阴阳合体之人用阴阳合体之剑,我当时并不理解,今日听方丈这么一说方知其意。”
慧通道:“你来,随我到藏经阁。”说着,便引着继先走出门。
二人来到藏经阁内,慧通来到一个格子前取出一本经书递给继先。
继先接过来一看,乃是《华严经》,不觉脱口道:“华严经,正是辨惠大师说的经书。”
慧通道:“玄天七剑源于华严宗的法界十玄门,十玄门是智俨高僧亲创,而其中要旨正是出自这本他亲自编注的《华严经》,因此要真正炼成剑法,必要读懂《华严经》。这本经书你且拿回房中细细读来,掌握其中要义,三日后来大雄宝殿找我。”
继先接过书,谢了慧通回去。
且说刚才慧明带着莫问津三人到辟幽阁,忽然有个身影从屋后闪去,四人也未注意到。
慧明小心翼翼把《繁花经》取出,交给莫问津,道:“三位就在阁中观看,方丈吩咐不得出阁,老衲就在这里陪三位看完。”
莫问津接过书感激不尽,慌忙打开书,三人读了起来。那经书虽不厚,但却内容深奥,三人许久只读了几页,尚且不能领略要义。
莫问津问道:“你们能否看懂?”
吴处边和满溪春纷纷摇头。
莫问津急道:“这可如何是好。”然后向慧明恳求道:“大师,经书内容高深,我们看一遍无法领会,现在才看了数张,大师可否通融几日。”
慧明道:“方丈之言不敢违背,各位还是赶紧看吧,若是不能领悟,不妨先记下再说。”
莫问津只好道:“好吧!”然后向吴、满二人道:“咱们三人分别来记,吴师妹记中间部分,满师妹记后面,我记前面。”三人匆匆忙忙边看边记。
然而等闲世人哪里能够过目不忘,看了一遍能记取多少便因人而异了。
天色已晚,慧明道:“外面已经夜深,三位就读到此吧。”
吴处边急忙道:“别慌别慌,我们才记住一点,再等等。”
满溪春也道:“求大师在宽容一会。”
慧明劝道:“纵使再许你们看一遍,也难以记住。三位还是请回吧!”说着便索过书本放在匣中锁上了。
莫问津三人只好丧气出去。
这日,继先在房中看《华严经》倦怠,便去找剑南六洞仙闲话,继先见徐朝忠四人正在房中商谈,便进来问徐朝忠道:“徐大哥,你们在说什么?”
徐朝忠忙起身道:“继先来了,这边坐。我们正说明天就走呢,本来就没打算参加这次经论会,不过是应了六妹之请,顺便出来转转,既然经论会已经结束,我们这么多人也不便在寺中久住。”
继先笑道:“只是想着许久未见几位大哥了,便想留你们多住几日,却没想过我自己也是客人。”
丁依卿笑道:“你与慧通方丈一见如故,留几日切磋武功倒也不错,桃源派与九华派是故交,住几日也没什么,我们再住就不合适了。”
继先问道:“你们回川中吗?”
丁依卿道:“来的时候,在鄂州遇到了郑鸿飞,他邀我们前去潭州一叙,我们想去潭州会会潇湘剑客。”
继先一听郑鸿飞,奇道:“郑大哥在鄂州做什么?”
徐朝忠道:“听他说,皇上现在不问政务,贾似道掌握朝廷大权,正在推行‘经界推排法’,名为清丈田亩、核实赋税,说什么使民有定产、产有定税、税有定籍,却被势家豪强阻挠,最终摊派受损的都是贫苦农民。现在此法在荆湖大肆推广,荆湖是贾似道老巢,党羽遍布,他们都争相推行此法向贾似道献媚,所以百姓受苦最深。”
继先道:“难道就没人劝止吗?”
丁依卿接着道:“凡是反对的人都受到迫害,还有谁敢劝止?潭州太守李芾因执行不力,已经被撤职。潇湘剑客受李芾之托正在荆湖几个受损最深的州府收集罪证呢。”
继先道:“竟然如此!既这样,继先倒想拜托几位大哥一事。”
徐朝忠道:“何事?”
继先道:“想请几位大哥帮助凌大哥他们收集罪证。等过几日,我也赶往潭州去。”
徐朝忠四人道:“这是当然。”
继先环视一下众人,奇道:“怎么不见杨豫辉大哥?”
丁依卿向门外看了看,也奇道:“他说出去走走,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吕星宇道:“管他呢,还能走丢了不成?”
丁依卿自言自语道:“总感觉他今天怪怪的。”
继先见天色已晚,便道:“各位大哥早些休息,明日好上路,我告辞了。”
徐朝忠道:“你也回去休息吧,到时候潭州见。”
且说继先等人方才谈话时,王向天和曹翼悄悄来到寺中一角隐蔽处,那里有一处通往舍利塔的小门,白日便寂静少人,晚上更加幽僻,二人在此等候。
忽然,小门外传来一人说话声,道:“来多久了?没人发现吧?”
王向天向周围打探一下,悄悄道:“放心吧,没人。”
曹翼忙道:“查清楚林秋风关在哪里了吗?”
外面那人始终不露面,隔墙道:“查清楚了,在地藏殿后堂,你们从后面翻墙进去,放心吧,现在只有两个小和尚看着。”
曹翼道:“那你呢?他们没起疑心吧?”
那人道:“没有,你们赶紧,我走了。”说罢便消失了。
次日,继先送走了剑南六洞仙,桃源派的人又几番请求,终得不到《繁花经》,只好尴尬着多留了几日,等继先一起下山。
那日,慧通把继先叫了去,道:“《华严经》读得如何?可曾领悟其中真意?”继先道:“继先愚鲁,仅能领悟一半。”
慧通欣慰道:“足矣足矣!”说完,将《玄天七剑》打开,对继先道:“前四成二十八剑虽是上乘剑法,却并非绝等武功,后三成剑法已入通达之境,绝妙之极。”
继先道:“我虽知其高深,却无法练成。”
慧通道:“后三成剑法对练剑之人的修为要求极高,不通佛道者决不能领悟剑法心经。心经说欲练剑当修心,欲修心当克欲,欲克欲当明道,欲明道当读经。经论通则常道明,常道明则杂欲灭,杂欲灭则心能修,心能修则剑可成。人不离剑,剑不离经;诸法常寂,轮回相通;万物无常,阴阳互生。你已读了《华严经》,现在可知是何意思?”
继先想了想道:“人不离剑者,乃所选之剑需用灵气之剑;剑不离经者,乃练剑者需通法门和玄门;诸法常寂者,乃练剑者需心中无人无我;轮回互通者,乃练成此剑可融通诸剑;万物无常者,乃练剑者心智不可执着于剑;阴阳互生者,乃人与剑皆当互融互幻。不知继先理解可否正确?”
慧通笑道:“嗯!已得其意。来!按我的说法练第五成。”
继先细读剑法,第五成乃是剑生双气,意为阴阳双气交合共进,第一剑双龙出海,第二剑刚退柔进,第三剑柔推刚进,第四剑刚柔并济,第五剑气凝一脉,第六剑珠联璧合,第七剑柔为刚本。继先依照口诀一一练来,因已通读《华严经》,又曾得常无为在道法上指点,且有慧通一旁引导,很快便练成。
慧通又让他练后两成的十四剑,第六成乃是万剑回旋,意为一剑演万剑,第一剑流星飞转,第二剑密雨入窗,第三剑风急天高,第四剑疾风穿林,第五剑乱剑漫舞,第六剑落叶缤纷,第七剑飞雪漫天。第七成已入大极之境,乃是剑归玄天,意为大道在无,万物皆可为剑,第一剑月射冷光,第二剑流风回雪,第三剑扬风踏浪,第四剑长风破浪,第五剑江风送潮,第六剑剑唯心生,地七剑无剑胜剑。继先俱一一练来,终于大成。
次日,继先和桃源派诸人向慧通辞别,继先道:“多谢方丈指点我练成剑法,感激不尽!”
慧通道:“客气了。你今日的剑法在武林中当无人能敌。”
慧明道:“李大侠天资过人,才智非凡,又有济世救民之心,如此人物当为武林楷模。”
继先谦道:“过奖了,实不敢当。方丈,二位大师,我们在贵寺打扰多日,烦劳各位殷勤招待,不胜感激,今日就此别过。”
慧通道:“客气了。不知诸位要去哪里?”
继先道:“潭州。”
慧通又向莫问津问道:“几位好走,若有慢待之处还望见谅,经书一事实属无奈。”
莫问津致谢道:“方丈如此客气,倒让我们不好意思了。既然方丈有难处,我们不敢强求。”
慧通向众人道:“让二位师弟送你们下山。”
慧明和慧净送走继先等人,回到寺中向慧通禀报。
慧通道:“客人都已走完,也该处理咱们自己的事了。”
慧明道:“正心私通外贼,差点酿成本寺大患,须得严惩。”
慧通向外面道:“正德,去把正心带来。”
不一会,正德便带着正心来到禅堂,正心连滚带爬跪倒慧通面前苦求道:“师父,我知错了!我糊涂!求师父开恩!”
慧明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哭哭嚷嚷像什么样,跪好认真答话。”
正心擦把眼泪,畏惧不敢看慧明,颤抖道:“嗯!”
慧通道:“前番你说的话多有纰漏,我再问你,你与林秋风怎么串通的?佛祖面前再敢欺瞒,定严惩不贷。”
正心道:“师父,我说的都是实话,并无半句虚言。”
慧净便道:“方丈师兄,既然正心这么说,把林秋风带来一问,看二人言辞是否一致,便知真假了。”
慧通点头道:“对!正德,把林秋风带来。”
慧通等人安坐无言,等着林秋风过来,忽然,正德慌慌张张跑来回道:“师父,不好了,林秋风跑了。”
“什么?”三人惊起身。
慧通忙向慧明问道:“不是严密看守吗?怎么让他跑了?”
慧明不清楚缘由,忙道:“师兄,我去看看。”说着,便一径疾步来到地藏殿后堂,却见关押林秋风的房门洞开,看守的两个小和尚被打死扔到一旁的小屋内。
慧明神情紧绷,指着两个被打死的和尚责问道:“是谁负责看管的,他们显然已经死了两三日,居然没人知道?正念呢?”
正德吞吞吐吐回道:“师叔,正念师弟他...”
慧明厉声问道:“他怎么了?立即把他叫来。”
正德道:“他昨日下山偷喝了酒,醉倒在山门外的亭子旁,早上被弟子们看到扛回寺中,现在还没醒呢。”
慧明一听此言,怒不可遏,“什么?我已经警告他多次,竟然还敢下山偷喝酒。”
众人见慧明发火,皆不敢言,过了一会,慧明冷静下来,道:“等他醒来,叫他来见我。”又看了下两个死去的小和尚,对正德道:“把他们好生安葬,叫寺中僧众立即到山门集合,我这就去禀报方丈。”
正德按吩咐去办。
慧明急忙去见慧通,慧通见他神色慌张,道:“果然跑了去?”
慧明道:“正念看管不力,让人打死了两个门人,放走了林秋风。”
慧净道:“何人胆敢如此猖狂?”
慧通忽然想到什么,惊道:“不好,快去辟幽阁。”
慧明也预感到了慧通之意,三人急忙跑去,到了辟幽阁,慧通忙去找《伏虎杖法》和《繁花经》的匣子,却见匣子已然丢失三人惊讶失态。
半晌后,慧明醒过神,“赶紧去追。”
慧通道:“怎么追?是谁偷的?”
慧明道:“一定是桃源派的人,除了桃源派,没人知道《繁花经》。”
慧净也道:“对,一定是桃源派,他们求要不成,便索性偷了去。”
慧通却不大相信,道:“以我对桃源派的了解,他们应该不会做出此等行为。”
这时,正德道:“师父,前日慧明师叔唤我有事,我经过地藏殿时,见杨豫辉在地藏殿鬼鬼祟祟,便问他做什么,他说出来走走,我便没放在心上,今日想来,倒觉得可疑。”
慧明不假思索道:“一定是来打探情况的,我看必是他们串通一气盗取经书。”
慧通这才道:“他们应该不会走太远,既然是去潭州,咱们就顺着去潭州的路追过去。慧净师弟,你留守寺中,我和慧明师弟立即去追。”
“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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