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继先带上《乾坤水战图》去找董槐,欲将所有实情向他言明,道:“上次来府说事,继先隐瞒一事,还请大人原谅。”
董槐奇道:“何事?”
继先从怀中取出宝图,呈给董槐。董槐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忙道:“这图正是当年宫中丢失的《乾坤水战图》,你从哪儿得来的?”
继先一脸歉意,“此图一直都在我身上,上次来时想要告诉你,又怕你疑心,便没敢说。”
董槐赶紧关上门,问道:“你是怎么得到的?”
继先道:“当年我任泉州市舶司使时,在泉州城外一座废弃的妈祖庙中捡来的。”
董槐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在泉州,不是说岳州耍龙舞的那帮人偷走的吗?”然后又道:“如此说来,宝图在你手上已经很久了。”
继先道:“是的。”
董槐忽然严词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交给朝廷?”
继先坐在椅子上,吓得向后一仰,怯声道:“我......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继而,继先壮起胆,“大人知道,这图在宫里被冷落了几十年,虽然是虞丞相毕生心血总结出的水战精要,可是朝廷从来没重视过,更可悲的是,连水军建制也荒废了,就算把宝图交给朝廷又能怎样?朝廷会好好利用吗?”
董槐听后,悲叹不已,但听到继先如此妄议朝廷,又训斥道:“继先放肆了,朝廷用与不用自有朝廷的道理,臣子的责任就是忠心朝廷和体察百姓,你擅自怀揣朝廷机要,是对朝廷的不忠,若是今天的话被外人听到,定会治你大罪。”
继先争辩道:“我不是朝廷的臣子,无需秉承为臣之责,若不是在大人面前,我也不说这翻话,更不会交出宝图。”
董槐也知道继先是深明大义之人,便道:“我虽责备重了些,也是替你担心,朝廷一直在寻找此图,而图就在你手上,这么大的事,万一被人知道了,你不就大祸临头了?”
继先道:“我问心无愧,就算我拿了宝图,也不是想占为己有。大人,我敬仰你,才愿将宝图交给你,希望你能向皇上劝谏加强水军防卫,选择良将,好好研究此图。”
董槐道:“你放心吧,我明白你的用心,其实我早就有此意了,江万载大人多次和我私下谈论此事,说蒙古对江南虎视眈眈,江南现在之所以安定,全赖江水横阻,所以,我们只要发挥好水战的优势,就可以大大削弱蒙古的进攻力量。”
继先连连点头,“蒙古也在寻找此图,可想而知,他们肯定是想组建自己的水军,已经有过江的打算了,所以咱们必须加紧水军布防和操练。”
董槐道:“正是,我明日上朝便向皇上奏明此事。不过......”董槐又犹豫道:“不过暂时还不能向皇上提宝图的事,若骤然说出,皇上必会细问,搞不好会把你牵连出来,再等些时日,老夫找个机会再说。”
正说着,门忽然开了,二人惊起,董槐手中的宝图滑落地上。董槐抬头一看,竟是仆人,只见他瑟瑟发抖站在门口,手中托着一个茶盘,这仆人正是那天在善德客栈外跟踪董槐的人。
仆人自知失礼,连忙下跪谢罪,“老爷恕罪,小人原是给老爷和客人送水来了,忘了敲门,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仆人一边磕头赔罪,另一边却将眼神扫向了落在地上的宝图,恰好瞅到卷首五个大字,心中一颤。
董槐赶紧捡起宝图,呵斥道:“蠢才!以后再这么冒失,就撵你出府,把茶放在这里,赶紧出去!”
仆人连连应命,将茶水放到桌上,忙退出关上了门。
仆人走后,董槐道:“难得你有此心,倒是朝廷亏待你了!”
继先坦然一笑,“既然图已交给大人,我就告辞了。”
董槐挽留道:“要不用了午饭再走,何必这么着急?”继先解释说还有其它事,董槐也不便强留。
回去的路上,继先正想着宝图已经交给董槐,怎么应付左宝书,偏偏这时,左宝书竟突然出现在继先面前,唬得继先面色惨白。
左宝书摇着扇,信自微笑,放佛继先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继先兄弟,一大早的,这是去哪里了?”
继先故作镇定道:“随便走走,不想这么巧,竟碰到左堂主了。”
左宝书啪一声合上扇子,“不是巧,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继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奇道:“找我?什么事?”
左宝书笑道:“行啦!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乾坤水战图》的事想好了没有?是你交给我还是让我自己取?”
继先紧张起来,继而又觉反正宝图已经不在身上了,便不怕他威胁,“《乾坤水战图》是朝廷的机要,事关天下安危,我怎会轻易交给外人?实不相瞒,宝图已经不再我身上了,我刚把他交给了朝廷。”
其实左宝书也猜到继先不会将宝图交给他,但他心里很欣赏继先,不愿与他干戈相见,所以那天才婉转求图。但继先迟迟不给答案,而杨天问安排的任务他决不敢违背,所以纠结几天,还是决定找继先来取图。听到继先已经转移宝图,感觉受了骗,便道:“李继先,你竟然耍我?”说完,便向继先打来。
继先的武功尚不是左宝书的对手,几十招后便连连失手,被左宝书反手按住臂膀,“快说,宝图交给谁了?”
继先用力反搏,却被左宝书押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强言道:“你休想知道半个字,枉我相信南会都是好汉,真是瞎了眼。《乾坤水战图》是朝廷用来对抗蒙古的机密,你们南会要它做什么?难道你们和蒙古勾结,狼狈为奸?”
左宝书猛拧了继先的胳膊,将他一脚踢倒在地,骂道:“放屁,你个臭小子再胡说八道看我能饶了你?南会的人恨不得将蒙古人个个刮了,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继先一声惨叫,捂着胳膊站起来,边揉边道:“你们到底要宝图何用?”
左宝书见宝图既然已经不在他身上,不想多言,感觉再逼他也无意义,他知道以继先的性格和为人,肯定不会将宝图下落告诉他;但心想若将他这样私自放了,宝图的事不了了之,便无法向杨天问交差,便对继先道:“李继先,虽然宝图不在你身上了,但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不会放了你的。”
继先道:“如何交代?”
左宝书道:“你到南会总堂一趟,亲自向杨会领解释,敢不敢去?”左宝书猜测这样必会让他胆颤心惊,畏惧而退;心想南会是什么地方?高手云集,江湖人只要一听南会,便胆颤三分。
继先一是觉得自己确实理亏,该向南会亲自解释,表达下歉意;二是左宝书重情重义放了自己,致使他无法交差,自己欠他人情,所以要陪他回去复命;再者,他正好也想看看南会底细。因此便不管它龙潭虎穴,爽快道:“好!我去。依左堂主的功夫,从我手中取走宝图轻而易举,何况还有王总掌在,你既然肯放我,我绝不会让你为难,我愿意陪你到南会走一趟。”
左宝书以为继先万难答应此事,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下来,十分惊异,更对他这份勇气多了几份钦佩,“继先兄弟果然义勇非常,敢到南会总堂去的人,江湖上还没有一人。六月初一南会召开总议事会,我和王总掌、史堂主会在六月初一之前赶回总堂,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
继先道:“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们哪里见?”
左宝书道:“六月初一之前建康府码头见!如果你敢不守信用,我饶不了你。”
继先信誓旦旦道:“若是我有半点违背诺言,任凭左堂主处置。”
左宝书道:“既如此,我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董槐把宝图卷好,拿到书房,小心翼翼锁到密匣子里。这时,门外悄悄现出一个身影,窥探书房里的一举一动,身影乃是刚才送茶的仆人,仆人看到董槐将宝图放到密匣子后,迅速溜出了大门,向丁大全府中一径跑去。仆人来到丁大全府中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丁大全。
丁大全暗暗窃喜,“好你个董槐,竟敢私通乱贼,暗藏宝图!这次你必死无疑。”然后对仆人道:“你马上回去,别让董槐那老贼发现破绽,他精明的很,你小心点。我立即进宫向皇上禀报此事。”
仆人领命而去。
丁大全坐上轿匆忙赶向皇宫,对理宗道:“皇上,臣破获一个惊天消息,《乾坤水战图》已经找到,就在董槐府中。”
理宗一脸狐疑,“丁大人是没睡醒就过来了吧?《乾坤水战图》怎么会在丞相府中?胡言乱语。”
丁大全急道:“皇上不信?臣就算有再大的胆子怎敢欺骗皇上?”
理宗道:“既如此,你当细细说来。”
丁大全便道:“前些日子,我从岳王胡同经过,偶然见到董大人到善德客栈去,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他便装打扮,行动诡异,我觉得好奇,便想过去给他打招呼,谁知这时,客栈里出来几个江湖人,见他们一起进去,我没敢打扰,看了下便走了。”
理宗奇道:“他怎么跟江湖人有接触?不过兴许是他的私事,这有什么?”
丁大全道:“皇上圣明,臣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臣向客栈老板打听了下,皇上知道那几个江湖人是谁吗?”
理宗道:“你让朕陪你猜谜呢?快说!絮絮叨叨的。”
丁大全连连应命:“是是!这几个江湖人里有一个是岳州来的,还有一个是李继先。”
理宗惊道:“你说李继先?可是李庭芝的弟弟李继先?”
丁大全见理宗如此惊讶,不知怎么回事,回道:“是......是他。”
理宗叹气道:“哎!他算是一块好料子,朕也想用他,但他却不肯受委屈。”
丁大全没想到自己的话引起理宗这茬子心事,感觉失了口,不该提继先,便转移话题道:“皇上,臣听前丞相吴潜大人说过,当年借进宫演出之名偷图的那帮人也是岳州的,于是臣就留了心。果然,今日一早,李继先悄悄进了董槐府中,将《乾坤水战图》交给董槐,董槐把它藏在了书房的匣子里。”
理宗感觉听得有些混乱,焦躁道:“你刚才说是岳州的那个江湖人,现在又说是李继先把图交给董槐,到底是谁?我看不可能是李继先,你亲眼看到是他交给董槐的?”说完后,理宗又忽然道:“慢着!董槐府中的事你居然了解得一清二楚,依我看,不是你存心诬陷就是心怀不轨。”
丁大全吓得连忙跪下磕头,“皇上,臣不敢,臣若有半点私心就不得好死!臣岂敢诬陷当朝宰相?是董大人府中的仆人看不惯他的所为,才向臣透露了此事,臣这才来向皇上禀报。”
理宗道:“起来吧!依你说来,你也是道听途说嘛,保不准是那个仆人犯了错被董槐教训后生了歹心,便想出这法子来诬陷他。”
丁大全战战栗栗尴尬道:“可是......可是董大人的确与岳州的江湖人有来往,这是臣亲眼所见。况且这么重要的事,仆人是不敢乱说的,若是子虚乌有,他这样空口无凭栽赃朝廷宰辅,必被治死罪,谅他也不敢有这么大胆子。”
正说着,屏风后面走出一位妃子,插金戴银,锦衣华丽,十分出众,然而面容略显刻薄,这是阎妃。阎妃走到理宗跟前,劝道:“皇上,臣妾听着丁大人的话倒有几分可信,虽然仆人的话难辨真假,可是他冒得是杀头之罪,怎敢平白栽赃董槐?无风不起浪,皇上不妨派人去查查,若是真有此事,自然无可辩驳;若无此事,也可还董大人清白。”
理宗犹豫道:“怎么查?难道叫朕下令直接去查抄董府?”
丁大全附和道:“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快速决断。”
阎妃不断推波助澜,理宗只好下令派一队卫士前去董府搜查。
若问阎妃为何帮助丁大全,这话倒要多说两句。眼下理宗最宠爱的后宫妃子便是阎妃,阎妃家境贫寒,陡然获宠,全家顿受恩遇,不免会有些骄纵。董槐向来就反对恩荫,因此接二连三对阎妃亲戚的不法之事上奏,要求皇上惩治。奈何理宗经不住阎妃的哭闹,一次次都不了了之。于是阎妃便嫉恨上了董槐,丁大全是个心眼灵活的人,他洞察了这一切,暗中买通阎妃,于是二人狼狈为奸,合伙算计董槐。
俗话说家中有宝,墙里墙外都是贼。董府仆人被丁大全买通,暗将继先送图之事告诉了丁大全,这事董槐自然不知道。且说董槐藏图时,原来梁上还藏着一个毛贼,董槐刚一出屋门,他从房梁上蹦下,怀里还揣着几个瓶罐,鬼精灵扫视一下房间,暗暗骂道:“真他妈倒霉,本以为到丞相府里能拿到几样宝贝,没想到一个铜子也没见到,只有几个破瓶烂罐。”
你知这人是谁?他正是建康府城外因欺负钟莲心被慧明教训过的擒花贼侯展通,他竟到丞相府偷东西来了,一心想着堂堂大宋宰相,家中肯定珍宝无数;可他哪里料道,董槐正直清廉,两袖清风,家中除了日用物品外,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
刚才他正在书房搜寻时,恰好董槐进来放图,他便躲在梁上偷看,见董槐神神秘秘放进匣子里东西,心想必是好宝贝,于是放下怀中的瓶子,去撬匣子。侯展通是个惯贼,这种小匣子随便一翻弄便被打开了,只见匣子里放了一幅图,便丧气骂道:“今天真晦气,丞相府里竟是一堆破玩意。”随手将图扔在一旁;忽而又好奇,自言自语道:“不对,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图,不然怎会将它单独锁在这里面?”于是又捡起来打开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视一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卷上揣到怀里,“管他呢,先带走再说。”
侯展通带着图溜出书房,一溜烟从院墙翻出去,双脚才落地上,正欲窜跑,迎头却撞上两个和尚,“哎呦”叫了一声,待要开口骂人,抬头一看,却吓得倒栽在地上,惊叫道:“啊?怎么......怎么是你们?”
这二位和尚竟是九华派的慧明和慧净,二人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也吃了一惊,慧明定眼一看是侯展通,便知他又不行正事,甩出木杖砸在他的肩上,呵斥道:“侯展通,老衲三番五次劝导你,你仍不知悔改,真是朽木不雕。”
侯展通不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反正我打不过你,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随你怎么发落吧。”又自言自语沮丧道:“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你个老秃驴。”
慧明已然听到,便道:“施主若是诚心向善,行事光明正大,自然不必怕老衲。”
侯展通冷笑道:“哼!我为什么要行善?我偏要做恶事。”
慧净火冒三丈,对慧明道:“师兄,他死不悔改,不如把他带回山上,让慧通师兄发落。”
慧明道:“算啦,慧通师兄近日正在参禅,不可打扰他。侯展通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何须带回山?”然后对侯展通道:“我也不问你偷了别人什么东西,你只要从大门进去,将所窃之物如数奉还便算了事。”
侯展通哪里肯受这等侮辱?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奈何他又逃不出二位法僧的手掌,只有假装答应道:“好吧。”
于是慧明收回木杖,侯展通机灵一下站起来,趁二人不防备,转身溜走。慧明眼急手快,一个流星飞杖,啪啪几下打在侯展通身上,将其打倒在地上,宝图从他怀中落下。
慧净上前疾手捡起,正欲打开看,却听后面一队卫士跑来,三人皆不知何事,怕撞上卫兵图惹是非,不便多加纠缠,侯展通便趁势逃走了。慧明和慧净既已拿到被窃之物,也不想继续追侯展通,便任他而去。
卫兵过后,二人找个僻静处打开图,见是《乾坤水战图》,皆不知是什么东西,便卷好要送回丞相府。才到大门口,见卫士正敲着大门,二人暂避一旁静观。心想卫兵半夜来丞相府,必有大事,此时登门还图不妥,便决定暂时保管此图,明日再还。
门卫听到外面敲门声,得知是皇宫派来的卫兵后,不待回禀董槐便吓得慌忙打开大门,卫兵二话不说涌进院内。董槐听到吵闹声,出来查看,见是皇宫来的人,便纳闷道:“不知何事惊动宫卫深夜造访相府?”
领队道:“董大人不要见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皇上让我等来丞相府搜寻一样东西,看完就走。”
董槐奇道:“什么东西?”
领队的只顾向书房走去,道:“一张图而已。”
董槐已然猜到他们要找的可能正是《乾坤水战图》,心里忐忑不安,跟上来拦住卫兵道:“可有皇上手谕?”
领队的笑道:“董大人,若没皇上旨意,我们就是再大的胆子岂敢搜查丞相府?”
董槐听说是皇上旨意,不敢再阻拦,卫兵来到书房,一看果然在书架上有个匣子,然而却没锁着,董槐惊愕。领队的走过去打开匣子,董槐心跳如战鼓,额头冒出汗珠,脑中昏沉。
忽然却听到领队的道:“居然是个空盒子!”众人上前一看,果然是个空盒子
董槐连忙解释道:“此乃老夫藏书之匣。”
领队的只好作罢,因皇上只说让查看密匣,并未下令搜查相府,他们也不敢擅自扩大搜查范围,只好回去交差。
卫兵走后,董槐虽躲过一劫,但另一怪事却让他更为焦虑——宝图好端端的消失了。董槐把合府的人都叫了来查问,都说不知道,问是否见贼进来,也说没看见。
董槐仔细一看,不见管家,便问管家哪里去了,下人回道一个时辰前他向东门大街方向去了。董槐细细一想,丁大全的府邸就在那个方向,怪不得皇上会这么快知道宝图的事,一定是他跟丁大全告密,丁大全进宫奏报的。于是想想竟害怕起来,幸而没有查出宝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他实在想不通宝图为何不翼而飞,他又不能明察,只好等明天找到继先再商量。
兵士回宫回报说没有查到宝图,理宗道:“朕就知道董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丁爱卿,这次朕就饶了你,若是以后再敢胡乱诽谤重臣,朕绝不轻恕!”
丁大全战战兢兢道:“是!臣不敢!”于是羞愧退下。
次日,理宗派人夜查丞相府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半个临安城都已知晓,继先闻讯后担惊不安,悄悄来到丞相府一问究竟。听董槐讲述后,既为董槐躲过陷害而欣慰,又为宝图无故丢失而后怕,深恐落入隐身四狐手中。
二人正商量着怎么找回宝图,门卫来禀,说有两个和尚求见,原来慧明和慧净见丞相府已风平浪静,便来交还昨日从侯展通手中夺回的宝图。
董槐奇道:“老夫从不跟和尚打交道,怎么会有和尚找我?他们是哪里的和尚?”
门卫道:“他们只说是九华山来的,要还大人一样东西。”
董槐更加不解。
继先道:“不如先请进来再说。”
董槐道:“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未几,慧明和慧净进来,继先一眼便认出慧明,忙迎上前,“原来是二位大师!”
慧明见到继先后,先是一愣,惊喜道:“李少侠也在这里,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继先施礼道:“见过慧明大师!”
慧明笑道:“阿弥陀佛,李少侠客气了,这位是我师弟慧净。”二人相互见礼。
继先向董槐道:“大人,他们是九华山的慧明和慧净二位大师。”
董槐笑道:“二位高僧来访,请恕老夫有失远迎!”
慧明道:“佛祖门人本该清净,不应插手俗世之事,不过惩恶扬善也佛门职责,今日特来归还一物。”
董槐奇道:“什么东西?”
慧明取出宝图递给董槐,董槐打开一看,连同继先一起大惊失色,董槐立即卷上图,请他们进屋,道:“里面说。”
慧明见董槐和继先神色,便知此事非同一般,道:“想是此图十分重要吧?”
董槐奇道:“大师从哪里得来的?”
慧明道:“昨日我与师弟从相府外面的街上经过,见擒花贼侯展通从相府院墙里翻出来,正好撞到我们,我二人把他拦下,夺回所窃之物,本想当即交还给府里,却碰到一队卫兵进府,猜想府中许有大事,便今日才来奉还。”
董槐长吁一口气,感叹有惊无险。
继先道:“幸好二位大师昨日没来归还,不然董大人今天已经身陷囹圄了。”
慧净奇道:“这是为何?既如此,不如把它撕了。”
继先忙道:“撕不得!若是撕了此图,我们就是罪人了。”
慧明虽不知就里,却也不想多打听,便不追问。
继先道:“二位大师怎么到临安来了?”
慧净道:“慧通师兄一直在寻找智俨亲注的《华严经》,两年前,栖霞寺的辩惠大师说此经可能流落在贵溪,师兄想派人去找,只因寺务繁忙,未得空闲,近日师兄闭关参禅,才派了我们去贵溪寻找此经;后来我们转道去了趟天台山国清寺,回来时正好经过临安。”
继先道:“原来这样,经书可否找到?”
慧明道:“找到了。”
董槐道:“二位大师德高法深,必然能找到经书,老夫多谢二位大师还图之恩。”
慧明道:“此图本就是大人的,既然已经还了图,我们就此告辞。”
继先忙道:“二位大师何必这么着急?”
慧净道:“还要回山复命。”
董槐道:“既如此,就不强留了,二位大师慢走!”
慧明和慧净走后,董槐对继先道:“看来相府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了,丁大全既然有心陷害我,必然还有其他阴谋,老夫已经不能再向皇上亲奏宝图的事了,依我看,不如你还保管着,若有机会,把他交给江万载大人,他征战多年,掌管过水军,若是由他研讨此图,必然对大宋更有利。”
继先道:“朝廷早已经罢了他的军权,他怎能用的了宝图?”
董槐摇手道:“不不!朝局变化万千,说不定哪天皇上还会起用他的,你听我的没错。”
继先只得又收下了宝图。
杨亮节从越州押回漠北双雄后,先将二人送到大理寺看押审讯。这日早朝,杨亮节奏报漠北双雄之事,道:“臣自越州擒回蒙古暗探,并将二人押解回京审讯,大理寺查证二人是蒙古大将兀良合台的手下,受兀良合台之命来大宋探取机密。”
理宗道:“他们可否探到一二?”
杨亮节道:“未曾得手便被臣拿下。”
理宗欣慰道:“杨爱卿为朝廷立了大功,理当重赏。”
杨亮节回禀道:“此二人并非臣亲自擒获,而是李继先把他们交给臣的。”
理宗惊道:“你说是李继先抓住他们的?”
杨亮节道:“臣不敢隐瞒,正是李继先。”
于是董槐道:“皇上,李继先有大才,又是科甲出身,前翻虽负气辞官,然并无大错,且他屡立大功,颇有建树,可以重新启用。”
丁大全忙劝阻道:“臣以为不可起用李继先,李继先放荡无拘,目无纲纪,当年为官时屡次三番为乱法度,朝臣多有非议;且他擅自辞官,蔑视皇上,此等狂妄之人不堪为官。”
理宗颇知继先心性,料想即使授他官职他也未必会去做,便道:“朝廷用人皆有常规,李继先虽有功,也不可随意授他官职,朕另有赏赐。”
董槐不好力争,杨亮节又道:“皇上,既然大理寺已经审明漠北双雄,也已按律定罪,二人该当问斩。”
丁大全本来无意干涉此事,但他心里不服董槐,又因杨亮节不肯投靠他,便要压制一下杨亮节,于是横插一杠子,非要与他们争个高低,便道:“皇上,漠北双雄的确该杀,但若杀了二人,于我大宋又有什么好处呢?无非公开彰显大宋与蒙古的仇恨,只会又让蒙古找到进犯大宋的理由。眼下,双方战事已息,百姓好不容易有了安定日子,若为了此等小事挑起两国战端,岂不因小失大?再说了,双方交战,互派暗探本来就是常事,我大宋在蒙古不也有很多探子吗?”
理宗听后不解其意,道:“你的意思是?”
丁大全道:“臣以为不如放了他们,一来可以彰显大宋天威,让他们知道我们可以轻而易举擒了他们,也有胸襟放了他们,让他们心里敬服;二来,可借此事宣扬一下,让蒙古那边知道我们不屑于与他们争斗,领会我们的言和之意。这样一来,我大宋就可以免除战事,休养生息。”
董槐听后十分气愤,指着丁大全道:“丁大人竟然说出如此下言,你自取羞辱不要紧,还要拉着朝廷一起受辱,这也是你该说的话?蒙古派人窥探我们,我们抓了他们的暗探却要放掉,岂不让蒙古耻笑我大宋,说我们怕他们才不敢杀?”
丁大全道:“董大人言重了,我也是为百姓着想,难道你非要看着战事四起、百姓受难吗?”
董槐正色道:“难道大宋还怕蒙古不成?”
理宗拦住二人,“不要争了,朕自有主张。漠北双雄虽说是蒙古派来的暗探,好在他们也没有窃取到什么机密,大宋乃礼仪之邦,朕不想为此等小事坏了当前稳定局面。自端平以来,我们与蒙古连年征战,败多胜少,前线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民不聊生;蒙古凶残,不食礼仪,穷兵好战,若因此事让他们找了借口挑起事端,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和将士丧命,朕以为还是大事化小,以和为贵吧。”
杨亮节惊道:“皇上,难道真要放了他们?”
董槐也道:“若不惩处他们,何以让众人心服?他们可是大宋的死敌呀!”
丁大全见理宗有些犹豫,便道:“皇上,不若每人重打一百大棍,如此既不失朝廷尊威,又不伤两国和气。”
理宗欣然同意。董槐和亮节也不好再辩驳。
退朝后,董槐指着丁大全怒骂道:“竖子!你与老夫政见不同便罢,怎可拿此军国大事与我争斗?你......”
丁大全虽怒不可遏,却强忍下来,面带笑容道:“董大人消消气,我也是为了朝廷,你何出此言?”说罢便拂袖出堂。
漠北双雄本已受了重伤,又挨了一百棍子,内伤加外伤,几近残废,虽被放了出去,可是任务没有完成,落得此等下场,怎敢回去见兀良合台?便在临安城外徘徊,不知去处,已然如丧家之犬。后来找了个破庙,在里面养伤,二人打算养好伤后回到黑山老巢,然后苦练武功,以求日后找李继先比武,以雪越州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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