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烟雨茫茫,百顷风潭,十里荷香。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浓妆。尾尾相衔画舫,尽欢歌无日不笙簧。春暖花香,岁稔时康。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世间美景,少出西湖之右,当年完颜亮只为一句“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欲睹西湖风光,便大举兴师南侵,足见西湖名声之噪。元祐五年,大文豪苏东坡出知杭州,率领百姓在西湖清淤筑坝,兴建苏堤,极大提升了西湖的观光性,文人墨客前去一览西湖者趋之若鹜。世人言西湖:四面荷花三面柳,言杭州:一湖春水半湖城,真是把杭州与西湖之美道尽矣!
却说自端平年间蒙古入侵以来,宋国连年征战,江北民不聊生。朝廷却屡屡更换边将,朝令夕改,轻视武人,宋国将士虽奋力抵抗,也是败多胜少。自余玠死后,西川战事连年恶化,两淮和荆湖也捉襟见肘,时人痛惋不已。
暂且不提前方战事,只说这年是宋理宗宝佑二年,公元1254年,大宋三年一次的开科取士在临安府举行,天下士子纷纷赶赴临安,以求金榜题名,临安城自是热闹非凡起来。
自继先泉州辞官,已有时日,金门杨氏一家与继先也已多年未见。是时,杨明昌带着杨亮节和杨海心前往临安,让杨亮节参加今年的科考。那杨亮节本是书香传世,有杨明昌亲自指点,又是勤奋好学之辈,竟一举高中榜魁,得了进士头衔。按大宋惯例,凡士子取第后,进宫授衔,然后结伴庆贺,或等台叙论,或游兴抒怀,或青楼唱咏,总要弄出许多名堂来。
这日,杨亮节授衔出宫后,心情欢畅,便带着小妹杨海心同去西湖游玩。此时西湖边上绿柳成荫,鸟语花香,长堤拥翠,碧波荡漾,游人络绎不绝。远山之青黛欲出云霄,近溪之幽源隐蔽深林;十步一景,变幻无穷;百步一观,连绵不尽。
海心许久未出家门,见到西湖景色美不胜收,欣喜不尽,便撺掇着亮节道:“哥哥,西湖风景这么好,咱们要多玩会再回家,我好久都没出来过了,天天闷在家里,好没意思,要不是哥哥中举,爹才不肯放我出来呢。”
亮节虽然担心父亲挂念,却经不住海心纠缠,便答应下来,“爹是关心你,女孩子家整天想着往外跑,多让人不放心。难得你这么高兴,咱们就晚一会儿。”
海心喜不自胜,“哥哥,咱们去苏堤吧,听说那里最漂亮,也领略下东坡先生的风采。”
亮节道:“东坡先生修苏堤是为蓄水而用,哪里是为了让后人游玩?”
“哥哥真扫兴!”
“好好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就对了!”
二人说说笑笑,畅谈着一径向苏堤走去。
此时正值春深,堤上杨柳垂岸,随风飘摇,夹岸桃花沾水盛开;长堤横卧平湖,像一条绿绸将湖水一分为二,大的湖面在春风的抚摸下波光粼粼,小的湖面则波澜不惊,倒映着绿柳红花,格外鲜明。堤上游玩的人比其他各处都要热闹,有的临湖垂钓,有的柳林嬉戏,有的赏花吟赋,不时还有货郎穿梭叫卖。海心一直生活在海岛上,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看到什么都是稀奇的、新鲜的,活像一只刚放出笼的鸟。
亮节道:“海心你慢点,我都追不上你了。”
海心笑道:“憋在家里太无聊,外面真好玩,你快点,看!前面的景色更漂亮。”海心便走便指着前方。
亮节大步紧跟。
二人正说话间,忽见前方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位青年,迎湖而立,被柳枝遮住半身,看不清身段面貌,只隐约听得有笛声飘来。游人来来往往,青年似乎全无觉察。
海心好奇,悄悄凑上去,伸着头打探。只见那青年身材瘦高,一身藏青绸袍,腰挂一把长剑,正手握长笛忘情吹奏,笛声随风飘荡,声音中似有一种淡淡忧伤。
海心细细听着,忽然觉得身影很熟悉,情不自禁道:“莫不是继先哥?”
笛声戛然而止,青年收起笛子猛一回头,一脸惊诧,“海心,亮节,是你们?”
亮节也觉得难以置信。海心忙拉住继先问道:“继先哥,你怎么在临安?”不由继先回话,海心又道:“没想到真是你,真是太巧了!”
继先很兴奋,但被海心一直拉着,人来人往的,感到有点不自然,“我是前几天才到的,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杨大叔来了吗?”
亮节向海心使了个眼色,海心羞红脸,放下了手。亮节道:“父亲来了,我们住在岳王胡同里的善德客栈。听说李大哥去了重庆,这会子却在临安,莫非有事要办?”
继先欲言又止,眼神失落,望了眼远处的湖水,平复一下心情,然后道:“余大哥死后,我随灵一起离开了重庆,后来回京口老家,和爹娘待了段时日,本欲就此陪伴二老一生,父亲非要劝我出来求取功名,我不想违了父亲的意思,就来临安了。”
亮节道:“你去没去真州和随州?听说李庭芝大人和张世杰将军很受朝廷赏识,要提拔呢。”
继先轻轻摇摇头,淡淡一笑,“大哥和三弟是有宏图大志的人,我自在惯了,没去打扰他们。离开京口后,我去了趟金州,看看王坚兄弟,待了大概三个月,算算余大哥的祭日快到了,就回临安来给他祭奠。”
亮节叹息道:“余将军死得可惜!哎!”
海心插道:“不是可惜,是可恨!谁不知道余将军是被朝廷奸臣逼死的?”
亮节赶紧止住海心,“你瞎掺合什么,万一传到朝廷耳朵里,要治罪的。”
海心不屑道:“哥哥怕什么?难不成得了进士就得处处小心?你这样偷偷摸摸的,也太憋屈了。”
亮节被海心一说,颇有尴尬之色。
继先劝解道:“海心妹妹性情率真,亮节不必不必放在心上。”转而又问:“亮节中了进士?因今年放榜时我没去看,所以不知有此喜事,真是可喜可贺。”
亮节谦虚道:“还得多谢李大哥当年指点。前日一早,我们同榜进士一起进宫参加殿试,面见了皇上,过几日就要授官职了。”
继先喜道:“我要为你庆贺一下,走走走,咱们一同到望湖楼上喝几杯。”
亮节道:“好!难得李大哥有兴致,咱们就去坐坐。”
于是,三人一同向望湖楼走去。
望湖楼建在西湖断桥边上,是观西湖烟波的好地方,周围绿柳垂波,碧瓦参差,真是半边云山连飞檐,一湖春波收眼底。继先三人来到楼上,靠窗坐了下来,要了几个小菜,叫上两壶绿酒,边说边喝边赏美景。
继先举杯贺道:“亮节虽不善言谈,但做事谨慎,心性秉直,你素有大志,来日必成国之栋梁。来,我敬你一杯!”
亮节举起杯子连忙道:“李大哥谬赞了!我倒是羡慕你的自由清闲。来,咱们一起干了!”
二人一饮而尽,海心忙拿起酒壶,“继先哥,我给你倒酒!”
继先微微一笑,道:“当年,苏东坡的《望湖楼醉书》让此楼名动江南,咱们今日有幸在此楼上一饱西湖胜景,真是快哉!”
海心接过话,吟道:“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我也爱东坡先生的这首诗。咱们现在都来到楼上了,你们俩都是大宋的开榜进士,何不在此吟对几句?也不负了这天光美色。”
继先一听,心血来潮,忙道:“海心妹妹的提议甚好!”
亮节谦道:“苏学士乃我朝文坛泰斗,怎敢在他题吟之处班门弄斧?还是谈谈学问吧。”
继先道:“不过随兴吟对,何必如此拘束?”
海心也道:“哥哥真扫兴,老是天天一幅道学家的样子。”
继先见状,只好道:“那咱们就谈谈学问吧!说点什么呢?”继先想了想,接着道:“当今圣上以朱熹为宗,尊崇理学,把理学纳入科考,亮节对此有何看法?”
亮节道:“朱子学问是人间至道,天理、人伦都有论述,非圣贤不能匹及,圣上这是明道弘法、教化万民之举。”
继先道:“依你所知,哪朝哪代学问道理之说何时最为繁盛?”
亮节道:“列国时期百家争鸣,各派鼎立;魏晋十六国时,儒释道合流,玄学盛行;我朝儒学大胜,各家枝繁叶茂;我以为这此三代学问最为繁盛。”
继先问道:“别的不说,单论我朝,自仁宗朝起,至神宗皇帝,关学、洛学和蜀学争锋,其间理学大胜,相继有周敦颐、张载和二程迭起;其后王安石新学凭借变法,被强行推行到科举考试中,以三经新论为士子必读之书,于是各家偃息不振,深为时人诟病。王室南渡后,又有吕祖谦兴婺州,陈亮兴永康,张栻兴潭州,朱熹兴建州,陆氏兄弟兴抚州,这期间学问繁茂,各派争论交锋,前有朱陆鹅湖之会,后有王霸义理之争,颇为大观。为何?皆是为政者并不因一门一派学问之好恶而肆意打压它派学问。然而现在,皇上却独倡理学,排挤和打压其余学派,以致普天之下皆是朱子之道,岂不是阻断学问发展之举?”
亮节道:“朱子之道直承夫子学说,又将夫子未能阐发的道理论述尽至,皇上又对朱子之学奉若宝典,独尊其学说也是理所当然。”
继先道:“朱子之道自然是大道,我也是读朱子学说长大的,只是用权力来抬升或打压一种学说是不对的,应该让世人去选择。若凭当权者的喜好刻意抬升一种学说,强行让天下读书人都去信奉,倘若一但王权易手,则被其推崇的学问多半也会遭到打击,那时该学问不也成了王权斗争的牺牲品了吗?”
海心不住点头,“我觉得继先哥说得对,刚才我们在湖边玩的时候,开满桃花、迎春、红梅,可要是只有一种花,没有别的陪衬,恐怕就没那么漂亮了。”
继先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亮节无言以对。三人在楼上坐了约莫一个时辰,亮节见天色不早,怕父亲挂念,便要回去。海心让继先和他们一块回善德客栈,继先推辞天晚不宜再打扰杨明昌,说次日一早去拜会。于是三人辞别下楼,各自回去。
且说上次旧话,南会派人去临安盗取《乾坤水战图》后,此图被方仁调包换走,本欲交给兀良合台训练蒙古水军,以备来日灭宋之用,不料在泉州城外的妈祖庙丢失,机缘巧合,被继先得到。其后蒙古在两淮出师不利,为大宋水军所制,于是更欲重寻《乾坤水战图》,兀良合台认为临安皇宫中一定藏有副本,便让飞山沙狐曹翼同漠北双雄查木达和粘合儿重去江南,会齐方仁后,再去皇宫偷图。
南会人马遍天下,蒙古派暗探到临安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岳州,南会虽不知其意图何在,但却知道他们此行定然图谋不轨。是时,杨天问便立即让衣冠堂堂主左宝书、编纳总掌王智和百艺堂堂主史嘉禾前去临安阻止其阴谋,并顺便打探宝图下落,又让船运总掌白礼前往建康府坐镇,集合建康和扬州人马以防蒙古大军偷袭江南。
左宝书三人领命后,随即向临安赶来。左宝书等人赶到临安时,正置临安放榜,便趁着京城喜庆也跟着热闹了几天。
话说就在继先与海心、亮节苏堤相逢的这日傍晚,监察御史丁大全秘密前去右丞相董槐府中拜访,董槐虽厌恶丁大全为人,不知他此来为公为私,但因同朝共事,不好拒绝,便让他进了府。
丁大全谦恭道:“丞相朝政繁忙,为国事操劳,下官难得有机会同丞相一叙。”
董槐道:“丁大人客气了,皆是替朝廷尽心尽力,这么晚了来我府上有什么事吗?”
丁大全道:“没什么大事,下官与丞相同朝多年,却很少闲叙,下官素来敬仰丞相,今日是特意看望丞相的。”
董槐见丁大全厚颜阿谀,想到他与谢方叔等人合谋陷害余玠之事,对他更加厌恶,便道:“我朝有规定,官员不得私交,你来看望老夫,老夫不胜感激,若是被人参上一本,岂不误了丁大人的前程?赵葵和余玠之事就是前车之鉴。”
丁大全知道董槐实则批评自己,便岔开话题,“下官听说前方战事好转,多亏丞相统筹有方。”
董槐道:“西川战事连连吃紧,前日来报说利州路被蒙古攻陷了三城,何来战事好转?”
丁大全便趁机道:“国家危难之时正需用人,下官一心报效国家,却无伸展之地,现在朝中参知政事一职空缺,下官欲效力朝廷,不知丞相可否向皇上举荐?”
董槐冷笑一声,正色道:“我说丁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找我,原来是想让我帮你求取参知政事。参知政事乃副相,需是大才大德之人方可担任,岂是由我操纵?董某无能为力。若丁大人没有其它事,就请回去吧。”
董槐只得羞愤离去。
夜色渐暗,丁大全乘轿从董府离去,一路谩骂不停。亮节和海心正从望湖楼回善德客栈,恰好和丁大全的轿子擦肩而过,亮节见是官轿,便拉着海心避让,海心听到轿子里骂骂咧咧,口无顾忌道:“里面怎么骂骂咧咧,跟个怨妇似的。”
不想这一语却被丁大全听到,丁大全掀开轿帘一看,便命落轿,道:“刚才是谁说的?”
亮节忙上前赔礼,“小妹口无遮拦,请大人见谅!”
丁大全本就有气没地方出,想要拿他们泄愤,但定眼细看,见海心姿色不凡,略有心动,于是道:“天都快黑了,在街上闲逛什么?”
海心道:“你不也逛着吗?”
亮节连忙拉了下海心,“休要胡说!”
不等亮节回话,丁大全问道:“你们做什么的?莫不是出来混跑的?”
亮节连忙回道:“我们是来临安参加科考的,晚生杨亮节,这是小妹,我们正要回客栈。”
丁大全听后,想了下,道:“你就是今年二甲的头榜进士金门杨亮节?”
亮节道:“正是!”
丁大全听是新科进士,便欲拉拢新人,走下轿,脸色由怒转喜,上前拉着杨亮节的手笑道:“原来是新科进士,老夫是监察御史丁大全,请到老夫府上坐坐!”
亮节并不了解丁大全,只觉时候不早,便婉辞道:“多谢丁大人看重,晚生感激不尽。只是我们出来一日,家父多有挂念,天色已晚,不好再去打扰大人,改日定当登府拜访。”
丁大全又瞥了眼海心,海心见他面色险恶,不想理睬,扭过头去。
丁大全对亮节道:“令妹好生姿色!”思虑一下,打起鬼主意,“进士头衔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天下读书人白头皓首苦读一辈子能有几个取得?可要好好珍惜。你还未入朝供事,不知朝中险恶,要想以后仕途无忧,还需傍好大树呀!”
亮节不住点头,“丁大人说得是。”
丁大全又道:“若你愿意,以后老夫可在朝中多为你说上几句话。”
亮节感激不已,忙道:“亮节何德何能,敢劳大人提携?不知如何感谢大人。”
丁大全客气道:“老夫看重你的才能,不过要是我们能结为姻亲,你以后的仕途可保无忧。”
海心心头一怔,亮节疑惑不解,“亮节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丁大全笑道:“这个嘛,还需令妹成全。”说着便看向海心。
海心聪慧,早已看出丁大全心生歹意,便心起怒火,向后闪了一步。亮节也猜出七八分,惊了一身冷汗。
丁大全又道:“老夫内人早逝,房中缺人料理,若亮节肯让令妹到我府中,我绝不亏待你们。”
亮节自然万分不愿,但又不敢直接拒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海心愤道:“我高攀不起,走,哥哥。”于是拉着亮节就要走。
丁大全见海心严词拒绝,便喝斥道:“哼!刚才你胆敢说我,好大胆子。”
海心道:“若是你行得正,就不怕别人说,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官。”
随从呵斥道:“放肆,竟敢如此无礼!”
海心道:“张牙舞爪,狗仗人势,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大全气得眉梢飞挑。
亮节一忙上前赔罪,又向着海心使眼色“海心,快给丁大人赔罪!”
海心不理会。
随从立刻上前按住海心跪下,“好个不知大小的狂女子,还不快给大人赔罪!”
海心大叫:“放开我!你们这群恶人。”
亮节不住求情,正僵持着,忽然,前面跳出一人,身穿灰色长袍,手拿一把扇子,横立在路口,正是左宝书。左宝书旋手一展,飞出扇子,将随从打倒在地,惊住众人。
丁大全见来者不善,便稳住神色,“哪来的野贼,竟敢打我的人,临安的地盘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看你外面待够了,想到刑部大牢去坐坐是吧?”
左宝书颇为不屑,指着丁大全骂过来,“你不就是丁大全吗?蓝脸奸贼,专会在朝中投机取巧,阿谀献媚,迫害忠良,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着便向丁大全打来,众人忙去解救,被左宝书挥扇全部放倒在地。丁大全见状着了慌,弯身一窜,便欲逃走,左宝书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抓住他后背,猛地一甩,撂倒在地,摔得哎呦一声。
海心趁机拉着亮节逃去。左宝书见状,也不想继续纠缠,丁大全本已吓破胆,不敢再去追海心。海心和亮节二人径直跑向客栈,跑了一段路,海心停了下来,对亮节道:“哥哥,刚才救咱的人是谁,咱们都没道谢就跑了?”
亮节道:“我怎么知道?咱们应该回去跟人家道声谢。”
于是二人又掉头回去。走没几步,迎头碰到左宝书,双方对视了一下,左宝书问道:“你们不赶紧走,怎么又回来了?要是再被丁大全看到,想跑就跑不掉了。”
海心嗔怪道:“我才不怕他呢。我们是回来给你道谢的,你还说我们。”
左宝书笑道:“好个口齿伶俐、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就为了给我道声谢也值得冒这个险?”
海心道:“当然了,你不认识我们都出手相救我们,我们可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对了,你既然知道丁大全奸毒,为什么要救我们?不怕他日后找你麻烦?”
左宝书道:“不为什么,我喜欢除奸铲善、扶危救人。”
亮节道:“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左宝书摇摇手道:“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不说也罢!我只是看不惯丁大全所为才出手教训他,无需你们感谢。既然你们已经没事,也道谢完了,咱们各走各的路。请吧!”
海心见他不愿透露姓名,更是好奇,偏要追问,便道:“英雄所至,四海留名,你既然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不肯透露姓名,算得上光明磊落之人吗?”
海心的话勾起了左宝书的兴趣,“既然姑娘非要知道我的姓名,看来我是不得不说了,岳州左宝书是也!”
海心却又不屑道:“我当什么响亮的名字呢,从来没听说过。”
左宝书不语,大笑。
亮节问道:“英雄去哪里?可愿到舍下一坐?”
左宝书头道:“今日还有事,你们回去吧,若明日有空再去,二位家在那条街巷?”
亮节回道:“善德客栈,杨亮节,杨海心。”
离去,“知道了,姑娘,我很喜欢你,哈哈哈哈!”左宝书转身一径而去。
亮节不解何意,海心抹了下嘴角,会心一笑。
杨明昌见海心和亮节迟迟不归,早已等急了。二人直到天黑透才回到客栈,杨明昌责备道:“亮节、海心,这么晚才回来,你们做什么去了?”
亮节道:“让父亲担心了,我们去西湖游玩去了。”
杨明昌不大相信,“你们早晨就出去了,难到在西湖玩了一天?”
海心见父亲生气,上前给杨明昌搬椅子,拉他坐下给他捶背,撒娇道:“爹,我和哥哥好不容易出去一次,还不尽兴玩玩?西湖可漂亮了!女儿知道,你是怕我们人生地不熟受人欺负,可是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哥哥又是新科进士,谁敢让我们受委屈?”
杨明昌忍不住笑道:“你做什么事总是有讲不完的理,我看都是你撺掇亮节去的,爹倒是不怕你被别人欺负,怕的是你欺负了别人,回头还得你哥哥担不是。”
三人对笑。
海心道:“爹,你知道我和哥哥遇到谁了吗?”
杨明昌道:“谁?让我的女儿这么开心?”
“是继先哥,他也来临安了。”
“真的?”
亮节道:“我和海心在苏堤游玩时碰到他的,我们还一起去了望湖楼吃酒呢,所以才回来这么晚。”
“我说呢,平时从未见你们这么晚回家,原来遇到继先了。你们既然见到他,怎么没请他过来?”
海心道:“我们请了,继先哥说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再过来拜访你。”
杨明昌面色掩不住喜悦,继而又语气深沉道:“这几年他不太遂心,正好明日一起聊聊,都两年多没见了。”
三人又闲聊了会,见夜色已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继先正在赶回客栈的路上,忽然,听得不远处有兵马的脚步声传来,正要打探,却见黑压压一队士兵从皇宫方向跑来,大喊道:“抓刺客,有刺客!”继先还没反应过来,隐约看到两个健壮身影从巷子里闪出,一晃又闪去了,并未辨清是什么人。
眼看官兵追来,继先不想被误会,便回头疾步躲避,官兵一看继先逃避,起了疑心,立即指朝继先喊道:“快追,刺客在那里!”于是一涌追向继先。
继先怕一时间解释不清,不愿和官兵纠缠,但见街上无处躲避,正愁无法脱身,突然却被一只手拉住臂膀拽向墙角,蹬脚一跳,翻到墙后面。二人屏气凝神等官兵追去。
官兵走后,继先和那人一起走出来,竟是左宝书。继先并不认得他,见左宝书面如谦谦书生,身材甚伟,且身手不凡,知其必是非凡之人,便道:“这位大哥好身手,多谢搭救!刚才官兵追喊刺客,我刚好看到有两个身影从巷子里闪过,难道是他们?”继先暗自琢磨着。
左宝书道:“没错,就是他们,所以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才出手帮你。”
继先一惊,“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刺客?”
左宝书道:“因为我一直在跟着他们。”
继先更加疑惑,“你跟着他们做什么?他们是什么人?”
左宝书道:“他们是漠北双雄,一个叫查木达,一个叫粘合儿,是蒙古派来的奸细,他们要到皇宫偷取一样东西。”
继先忙追问道:“他们偷什么,敢到皇宫去偷?你又是谁,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行踪?”
左宝书正要答话,前面急急赶来一人,道:“左堂主,你看到他们了吗?我和王兄弟跟丢了,他正在追寻,让我过来与你汇合。”这人正是史嘉禾。史嘉禾一见继先在此,有些诧异,便问左宝书:“左堂主,他是谁?”
继先心中念道:“左堂主?”忽然反应过来,惊道:“你莫不是南会的衣冠堂堂主左宝书?”
左、史二人大惊。左宝书道:“你怎么知道的?”
继先道:“你手中那把铁扇告诉我的,我在重庆时,徐朝忠大哥曾给我讲过南会的事,说南会的人都是好汉,里面有两位身手不凡的人,一个是会使铁扇的左宝书,一个是会使金刚腿的王智,所以我才猜到。”
史嘉禾性情耿直,一听继先夸赞南会,十分喜悦,连忙道:“年轻人好聪明,他就是你说的左宝书左堂主,我是史嘉禾。”
左宝书做事谨慎,因对继先陌生,便向史嘉禾使了个眼色,史嘉禾立刻会意,便收紧了嘴巴。
继先看出左宝书的心思,于是道:“左堂主不用担心,我不是朝廷的人。”
左宝书问道:“刚才你说起徐朝忠,你认识剑南六洞仙?”
继先笑道:“当然,何止认识?我们还是好兄弟。我们曾在重庆一起帮助义兄余玠抗蒙古。”
左宝书奇道:“敢问阁下身份?”
“小弟李继先。”
左宝书大喜,“原来如此。”接着又道:“你还记得钟莲心吗?”
继先忙道:“当然记得,她是我义姐,你怎么知道她?”
左宝书道:“我和钟信兄弟是挚友,莲心姑娘是钟兄弟的女儿,她经常在我们面前提到你。”
继先恍然大悟,“竟会这么巧!不知他和李芾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史嘉禾打趣道:“哎呀!人家小两口好得很,你就不用操心了。”
继先不觉而笑,然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出动了南会的两位堂主和一位总掌来到临安?”
左宝书迟疑了会,道:“虽说这是南会的机密,但也事关百姓安危,若非是继先兄弟,别人我断断不会泄露机密的。南会探知蒙古派隐身四狐和漠北双雄到临安偷取大宋机要宝图,杨会领立刻派我们来制止。”
继先问道:“既如此,为何不报知朝廷?”
史嘉禾道:“朝廷昏聩无能,说了也没用,况且,朝廷怎么会相信我们?”
继先略思考了下,道:“何不去找董槐丞相?他是一位忠勇正直之人,素怀报国大志,在朝中颇有威望,若告知他此事,他定会迅速彻查此事。”
左宝书想了想,道:“不错,董槐倒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但是南会和朝廷势不两立,董槐身为丞相,怎么会相信我们的话?”
史嘉禾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说不定当场就将我们拿下。”
继先也深以为然,便建议道:“若是你们信得过我,明日我先去丞相府,把个中情由先私下与董丞相回明,若他愿见三位,我再来告诉你们;若不肯见,他也是断断找不到你们的。”
左宝书又道:“若是他假意答应见我们,暗中埋伏,等我们到了丞相府,又将我们拿下怎么办?”
继先摇摇手,“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他要抓你们,必会光明正大地抓。”
左宝书向史嘉禾后退几步,避开继先,私下商量道:“史兄弟,我们就冒一次险,正好伺机打听宝图的事。”
史嘉禾点点头。左宝书又走上前对继先道:“那好,不妨试试,一切听继先兄弟安排。”
继先道:“好,事情紧急,明天一早我就去丞相府。到时候二位在什么地方等我?”
左宝书忽然想到海心和亮节,心想反正明日一早也是白等着继先,不如先去会会他们,便道:“我们在岳王胡同善德客栈等你。”
继先一怔,“我本来也是要去那里的,如此甚好!明日我便去善德客栈找你们。”
左宝书二人道:“好,我们就此别过,明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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