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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孔宣

    十六岁的侯有福和朱小胖茁壮成长,侯有福清秀挺拔,眉宇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小胖身高体壮,壮实得如同一座小山。很难想象,两位昔日的混世魔王竟爱上了读书,这可大大出乎侯家沟村民的意料,他们宁愿相信老鼠吃猫,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相信两人能读书学习。

    说来这这也是朴真老和尚的功劳。自从那年从天宁寺归来,侯三依法见朴真老和尚赠送的桃核种在院子中那从天而降的巨石旁边,没成想第二天就长出了两颗树芽,嫩黄娇嫩,像两颗弱不禁风的豆芽。

    当侯三还在好奇两颗小树芽惊人的破土速度之时,它们却自顾自疯长起来,树叶日渐一日增多,树干日渐一日增高,最奇的是,这两颗小桃树似乎对外界毫不在意,阳光充盈它们在茁壮生长,白雪皑皑依旧翠绿挺拔,散发出阵阵幽香,溢满了整个村庄。

    不到一年,两颗桃树便枝繁叶茂,颇具规模了,等长到与大黑石齐高之时,终于停止了生长。树掩奇石,奇石衬树,恰成了一道瑰奇的风景。

    第二年春天,两颗桃树开了满树的桃花,映红了侯三破旧的房屋。不过东风吹过,桃花谢落,每颗树上各长了一颗桃子。

    不待桃子完全成熟,侯有福和朱小胖早已爬上桃树,摘下果子大快朵颐。

    侯三见两个孩子吃桃子并不尽兴,突发异想,将两个新桃核种下,果然又长了两颗小桃树,只是这桃树生长速度已经大大减缓。依照此法,侯三每年种上几颗桃核,几年下来,前院后院都长满了桃树,蔚然成为片片桃林。

    侯有福和朱小胖在桃林中自由嬉戏玩耍,有时晚上就在桃树枝杈上睡觉,玩得不亦乐乎。说来奇怪,这桃林不招蚊虫,清香芬芳,人在其中只觉心旷神怡,身轻体健,确实是个好所在。

    两年下来,侯有福和朱小胖竟缠着朱大成教他们读书识字,讲经释典。朱大成不本是一名书生,却不喜功名,好读书不求甚解,天文地理、阴阳八卦、经史子集乱七八糟,都有涉猎,却都研究不深,不过作为两个孩子的启蒙老师倒是绰绰有余。

    侯三和朱大成一商量,虽说祖祖辈辈都是这侯家沟的山民,不过教两个孩子识点字总没有害处。两人在后院搭了个凉棚,春冬在屋内,夏秋在桃林中教孩子们识字。

    文化不够,故事来凑。朱大成的学问本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不过他教两个孩子读书识字之际,经常能够穿插讲些神仙鬼怪之类荒诞不经的故事,很是吸引侯有福和朱小胖,两个人倒非常乐意与朱大成求学。

    侯三与月莲见两个孩子在桃林之中书声琅琅,非常欣慰。侯三说道:“月莲啊,我只说小福子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没想到还是个读书的秀才啊。还是朴真老神仙两个仙桃让俩孩子变了性儿,不然怎么能改弦更张,开始读圣贤书,追求上进了。

    月莲一脸骄傲,说:“你那双狗眼啥时能把人看准了?你想啊,这小福子是观音菩萨送给咱们的,如果是个狗熊饭桶,菩萨她老人家还用费这事,我看小福子没有干不成的事,就是有干不成的事,那也是菩萨她老人家不想让他干。”

    侯家沟的村民有福了,这两个村中的混世魔王终于不出来闹事了,大家有可以过上几天太平日子了。村长侯玉见了侯三问道:“侯三,你这两个混世魔王居然读起了书,这是怎么说的呢?你要给我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我信;你要说这个小爹读书了,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小子,真有你的福气啊。”

    侯三嘿嘿一笑,说道:“老村长,我看这两个娃有出息,说不好长大了要接您这村长的宝座,您可得小心着点吗。”

    侯玉接过侯三递过来的一枚新鲜翠红的桃子,咬上一大口,说道:“好好好,我看这两个小子比我强,等你家小福子接了我这位儿,不仅是侯家沟的人,我看这满村的猫狗,管保都听这小子的指挥。”

    众人的感叹和惊奇是他们的,没有人知道,侯有福深陷成长的困恼之中。

    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与小伙伴不一样,他的身体健壮强韧,跑动起来却又身轻如燕,在树上能飞来荡去,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更让他不安的是,锋利的菜刀切到手上,留下的只是一道浅浅的白色印记,转眼就恢复如常。

    遇到危险时,他能感觉到身体内部源源不断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如此磅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源源不断涌出,甚至脱离了他的控制,正如那次在天宁寺的大爆发一般,他自己竟然无能为力。这几年虽说一直吃着朴真老和尚送的桃子,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力量虽然隐去,但去从来没有消失,他就埋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随时有可能引发。

    他喜欢听朱大成讲鬼怪故事,他想在故事中找到问题的答案。在听朱大成讲述时,他常常不自觉对号入座,把自己想象成故事中的某个角色,一度确信自己非妖即怪,来到这里带着难以言说的邪恶目的。

    他不敢跟任何人言说,他害怕自己会落得故事中那些妖魔鬼怪的可悲下场,来到人间为非作歹祸害众生,最终神仙降临难逃一死。

    “朱大叔,你说这妖怪有好妖吗?”侯有福问道。

    “妖怪就是要人命的,你说有好的吗?”朱大成回到。

    “那这妖怪为什么要人命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不打扰对方不好吗?”侯有福继续问道。

    “猫吃老鼠狗吃屎,妖怪就是要吃人,他们就好这一口,哪里改得了?”

    “大叔,你说人能不能生出妖怪呢?”

    “这个倒没听说过。当年陈塘关李靖的孩子哪吒生出来是个大肉球,众人都以为是妖怪,李靖一剑劈下去,里面是个胖娃娃,后来却是一代正神。神仙到人间渡劫比比皆是,妖怪借人托生却是很少的。”朱大成摸着狗油胡说道。

    侯有福听了,心里得到些许安慰,还是不放心,又回去问侯三、月莲:“爹,娘,我是你们的孩子吧?”

    “是的不能再是了。”侯三非常确信。

    “我不是你们从山沟里捡的吧?”

    “绝对不是。”

    “不是别人送的吧?”

    “绝对不是。”

    “不是大风刮来的吧?”

    “绝对不是。”

    “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你是从娘肚子里生出来的。”

    “如果有人砍你们一刀会怎样呢?”

    “会死啊,傻孩子。”

    “爹,娘,你们是人吧?”

    “你个臭小子,你怎么还骂上你爹妈啦?”

    侯有福在侯家沟与小伙伴一起嬉戏,一同玩闹,该哭时就放声大哭,该笑时就开怀大笑,但他知道,他是这个村庄的一个异类。

    人?妖怪?神仙?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为何在这个地方?

    侯有福小小的年纪就被这厚重的人生三问纠缠着。没有人告诉他答案,他的心头仿佛始终蒙着一层厚厚的铁幕,阻隔着他与这个世界亲密接触。

    黑夜中,他躺在院中那座从天而降的巨石上,沐浴在满天星辉照耀之下,呼吸着山间自由自在的风。

    这黝黑锃亮的石头散发出温润的凉意,如一位相识多年而又沉默的好友,忠诚地陪伴着他,倾听他内心的孤独和困惑,用毫无间隔的宽容理解他,慰藉他。

    侯有福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朋友之间无言的交流,胜过千言万语。

    朗月西沉,夜阑人静,侯家沟的村民们都已沉沉进入了梦乡。侯有福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白日中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又回来了。睡意早无,不如在这山间活动活动。

    他从巨石上一个鱼跃,如轻灵的猿猴一般落在院中的桃树上。树枝轻轻摇动,他已落在自家堂屋的屋顶。万籁俱寂,山谷风响,侯有福的身影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顶上闪转腾挪,飘逸跳动。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还是神仙罗汉,在这奔跑的路上,侯有福感到的是身心放松的惬意和自由,既然已经跑出了很远,那索性再跑会吧。

    他一跃跳下房屋,冲着侯家沟外的大青山一处侧峰上狂奔而去。

    山路崎岖,总还是一条路。侯有福偏偏不走寻常路,哪里坎坷就走哪里,哪里险峻就奔向哪里。他越跑越快,耳旁风声阵阵,山林风驰电掣一闪而过,他感觉自己两只脚已经飞了起来。

    时间不长,他已登上侧峰之上,侯家沟尽揽眼底,那就是他生于斯,长于斯,可能也要死于斯的地方,尽管它是那么不起眼,可此刻在他眼中却如此亲切温暖。

    独立峰顶,天地一人,侯有福仰天长啸,声音悠长响亮,山谷之中响起阵阵回声。方圆数里之内,大青山的野兽飞禽侧耳倾听,觳觫伏地。

    侯有福感觉心中清亮很多,只觉一条暗影向自己逼近,他转回身,却见身前不远处立着一头怪兽。这怪兽狼头熊体,身形矫健,面目狰狞凶恶,两排利齿闪着寒光。

    侯有福吃了一惊,却并不害怕,既然自己都有可能是个妖怪,遇到个把怪兽又算什么呢,你是怪兽怎么了,老子还是个妖怪呢,你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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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怪兽嘤嘤做声,盯着侯有福步步逼近。侯有福叫道:“你是个什么玩意,狗熊装个狼脑袋,在这瞎哼哼什么,我这一身有骨头有肉,想吃就问我这拳头答应不答应。”

    侯有福毫不退缩,指着怪兽的脑袋一顿数落,迎着这怪兽上前走去。怪兽被侯有福惹得火起,它身形一转如闪似电,直奔侯有福扑来。

    侯有福向旁一闪,那怪兽扑了个空。侯有福叫道:“你这王八蛋,还真咬啊,信不信我把你这狗牙给掰了,狗爪子给你剁了,狗头给你砍了,让你在这吃饱了撑的在这撒欢。”

    怪兽听他唠叨得怒极,四蹄升空,跳起五六米高,落下时牵双爪已经抓住侯有福的右臂,不由大喜,两排利齿迅速咬住侯有福的手腕。

    侯有福大喊:“坏了坏了,还真被你抓住了,你可别咬,千万别咬啊。”

    怪兽哪儿会听他的,大嘴奋力咬下,只觉如同咬上铜墙铁壁一般,两排牙齿碎了数颗。怪兽大惊,松开大嘴就想后退。

    侯有福手掌一扣,已把住了怪兽的大嘴,哪里容他逃跑。

    “你这混蛋,良心大大的坏了,我告诉你别咬别咬,你非逞能要咬,来来来,快咬快咬,不咬我扭断你这狗头。”

    怪兽没想到侯有福如此凶猛,只想抽身欲走,哪里还敢咬人,却被侯有福死死卡住大嘴。惊怒之下,怪兽四蹄乱蹬,竟把侯有福的衣服撕成碎片,侯有福身体上留下几十个白点。

    “你奶奶的,我妈今天刚给我做的新衣服,你竟然给我蹬坏了,今天把你打成一条狗,我是你儿子。”侯有福单手一叫劲,将怪兽抡了起来,选住一块山石,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猛摔。

    怪兽吃疼不过,嗷嗷乱叫,侯有福更来了劲,挥出左拳头,就是几十拳,眼见怪兽不再动弹,侯有福只道被自己打死,便松了手。

    “哎哎哎,别死啊,快快快,站起来,你再咬我玩,多少年了,村里的都没有狗咬我了,我都忘记怎么玩了,你这一咬,还真是舒服。”侯有福踢了一脚,怪兽纹丝不动。

    侯有福有些懊恼,怎么这么两下就给打死了。他坐在一块山石上,盯着远方发愣。

    那怪兽却一跃而起,“死”而复醒,一溜儿烟冲下山崖落荒而逃。

    侯有福心中大乐,奶奶个熊,韭菜配大葱,早知道多给它几拳,回去给爹娘添个下酒菜,没成想它还给我来个诈死。

    “嗨,别跑啊,这次我不动了,让你咬,快回来。”

    回来?给我山珍海味都不回来?再也不见了你这混世魔王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居然妄想吃了你,从今儿起,我改吃素,吃草了,再也不再这个山头上混了,跑吧。怪兽边跑边嘀咕。

    “小小年纪赤手空拳打倒山魈,就算武功高强的人也算不错的战绩了。”侯有福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说话。

    他回转身,只见眼前站立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五官清秀,面色淡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怎么回事,我就跑这破山上纳个凉,又是狗又是猫的,躲在你身后吓人。你说你是个什么妖怪吧。”侯有福大大咧咧地说道。

    “小兄弟,不要出口伤人,我非妖非怪,只是路过此地,看你与这山中恶兽山魈相斗,有些好奇而已。”中年男子说道。

    “你非妖非怪,那就是个鬼喽?这半夜三更,我没成想跑到了您的地盘,我这就撤,绝不打扰您清修。”侯有福实想半夜三更一个正常人应该不会跑到大青山山峰纳凉消暑,如果是个孤魂野鬼,自己可真搞不定,三十六计先溜再说。

    “怎么?你很怕鬼吗?”中年男子微笑着问道。

    “废话,人在明处走,鬼在暗中行,人当然怕鬼啦,难道鬼还怕人啊?”侯有福白了对方一眼。

    “哈哈,你居然怕鬼,笑话,真是个笑话!孤魂野鬼知道了该有多开心,十殿阎罗听了该有多开心。”中年男子的笑声让侯有福感觉到了羞辱,他不知道如何反击,只是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欲走。

    中年男子收住笑声,淡淡地说:“你这么怕鬼,其不怕玷污了你的名字?”

    侯有福不知如何,开始心烦意乱起来,他满腔愤怒,却又不知怒从何来,说道:“哪里就玷污了我的名字啦,我叫侯有福,又不叫侯不怕鬼,赶紧给我闪开,我这没时间听你胡咧咧。”

    中年男子说道:“你尽管把胆子放大一点,我不是鬼,与你一样,不过是一寻常人罢了。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世上比鬼可怕的人比比皆是,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侯有福说道:“管你是鬼还是人,跟我有一毛钱关系,闪开闪开,俺要回家睡觉了,你自己在这山顶喝西北风吧。”

    中年男子纹丝不动,说道:“你既能打败山魈,我也想领教领教你的厉害,如果能把我打败,我自然不拦你,否则恐怕你回不了家。”

    我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果然是来找茬的,想挨揍还不容易,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侯有福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哪里把眼前人放在眼里。

    他一声不吭,跳起来冲着那中年男子就是一拳,中年男子似乎完全没有防备,不躲不闪,生生受了侯有福一拳。侯有福心中窃喜,这一下还不把你打个七荤八素,看你这老小子还敢拦我将怪话。

    咦,怎么回事!侯有福感觉拳头好似打在了空气中一般,空荡荡的毫无任何阻隔之感。眼见是打上了,这人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侯有福心头奇怪,脸上尽是诧异之色。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不够劲,不够劲,你今天没吃饭么。”

    侯有福使出吃奶的劲儿,上去又是三十六拳,外加十八腿,跟第一拳的效果一样,中年男子气定神闲的望着侯有福,脸上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还是那句话:“不够劲,不够劲,再用力些才好。”

    侯有福累得呼呼直喘,好家伙,这下麻烦大了,这还不是鬼,我看还是个恶鬼,这仗打个什么劲儿,我还能把鬼给打死?去你的吧,回见。

    侯有福大喝一声:“老小子,你给我站好了,我要出绝招了,我这招叫惊天动地,能把把天打个洞,大山打个坑,把你打成大黑狗。哈哈。”

    侯有福向后撤退十几步,嘴里念念有词:“准备好了吗?我可真要打了,你说你这鬼打死了变成什么,是二鬼子吗?”眼见中年男子捋着胡须,丝毫没有猜透他的心思,他自以为得计,突然扭头尥蹶子就跑。

    刚跑出两步,侯有福停住了脚步,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堵住了去路。侯有福回头望了望,确信眼前之人就是刚才就是受他几十拳的中年男子,不是他眼花认错了人。

    朱大成叔叔说,这叫鬼打墙啊,你跑那鬼跑那,怎么也冲不破这野鬼布置的铜墙铁壁,直到天亮太阳出来才能结束,被围之人非给累吐血了不行。这可怎么办,有了。

    侯有福脱了裤子,对着中年男子就是一泡尿。大成叔叔说了,要破这鬼打墙,就得赏他一泡尿。

    中年男子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道:“有趣,有趣。还有什么妙招,都使出来,都使出来,我心中喜欢。”

    侯有福见中年男子毫发无损,谈笑风生,知道撒尿这一招不好使。没有别的好办法,接着打呗。他纵身一跃,又是一拳。

    中年男子还是不躲不闪,不过侯有福打出这一拳却收不回来了,他只觉拳头仿佛被吸住一样,无论如何用力,就是抽回不得。侯有福抬起左手,去打中年男子,不料左手也如右手一般,被牢牢吸附在中年男子身上。

    侯有福不敢抬腿去攻,深怕这双腿再被吸住,那就成了蜘蛛网上的飞虫,彻底吹灯拔蜡了。他双腿骑马蹲当扎住阵脚,用力向后用劲,试图挣脱中年男子的吸附之力。

    中年男子见侯有福龇牙咧嘴,样子滑稽,不觉好笑,缓缓收了功法。侯有福骤然失去牵扯之力,蹬蹬蹬连退十几步,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好在他皮糙肉厚,不曾受伤。

    侯有福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身形陡然膨胀,眼睛变得赤红。中年男子见状,一个闪身抓住了侯有福的手腕,侯有福只觉一股柔和清明之气缓缓流进他的身体,他胸中那股腾腾升起的狂暴之气竟慢慢散去,神色逐渐恢复了常态。

    中年男子松开了手,侯有福狂霸之气虽去,心头怒火却丝毫未减,他大吼一声,不管不顾直冲中年男子撞去。

    中年男子身形如电,轻轻闪开,侯有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待侯有福站定身形,那人又站在了侯有福面前。

    侯有福又欲挥拳,被那人伸出右手轻轻抓住,便再动弹不得了。

    “慢来,慢来,兄弟不要无礼,我并无恶意。”中年男子淡淡笑道。

    “你奶奶个熊,把我快打成了个植物人,你还没有恶意,你要是有恶意,我还不被你剁成了肉馅包了饺子。”侯有福心里着急,身体却不听指挥,只是怒目而视。

    中年男子松开手,和颜悦色说道:“小兄弟切勿动手,我是见你力压山魈,心中甚是喜欢,只是见你如此天赋异禀,体内却有一股滔天的戾气,大伤身体之跟根本,若不及早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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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有性命之忧。本想送你一个医治的方法,又怕你不相信,这才与你开个玩笑,玩闹一场,切勿动怒,且看我说的对也不对,如果不对,再生气也不为晚。”

    侯有福活动活动筋骨,看那中年男子明显占了上风,却如此诚恳言语,料想他并未诓骗于他,心中便安定下来,说道:“你说我身体有病,随时会嗝屁朝天死翘翘?我怎么觉得我身体比小牛犊都要壮实,哪里有什么危险,我看你是危言耸听吓唬我。”

    中年男子一笑,说道:“我来问你,这几年来,你是不是饱受腹痛、夜不能寐的困扰,腹痛之时,如万箭穿心苦不堪言,夜不能寐之时,则思通无极,虑连万物,头上如千针相刺,疼痛难忍。待到天亮之时,症状虽然消失,却神倦气短,不思饮食,百无聊赖。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侯有福心中大惊,中年男子说的句句是自己的心结。自他懂事之时,就常受这苦症的折磨,只是他自觉自己非妖即怪,就算有痛苦,也不与人多说,只是一人在孤独的夜色中生生挺过,即使是爹娘也不曾知道有此恶疾,这中年男子怎会知道?

    中年男子见侯有福发愣,说道:“你一定想知道我怎会知道你的秘密。其实并不奇怪,我只是精通些医术,对这疑难杂症尤为感兴趣罢了。小兄弟遇到我,也是你的运气,我有把握去除你这切肤之痛。”

    侯有福脸上缓和下来,说道:“你这家伙看起来像个人,打起架来像个鬼,没成想真实身份倒是个悬壶济世的良医。你早说嘛,早说省去了这番打斗,你且与我诊断诊断,我这恶疾究竟因何而起?”

    中年男子一笑,知道侯有福这就是示好的话了,便说道:“小兄弟,你可感觉到丹田之内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侯有福说道:“你还真是神了,确实如你所说。自幼我体内好像就有这两股气息,一股柔绵雄厚,一股则刚猛激烈,这两股气息刚开始倒也能和谐相处不争不抢,近几年来则你打我杀,相互纠结缠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弄得我这腹内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简直是痛不欲生。”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小兄弟,这两股气息可不同寻常,乃天地初分时的混沌二气,一阴一阳,一清一浊,清气势大浊气受压则思多难寐,浊气反攻清气受制则心烦意乱,腹内疼痛难忍。这两股气息蕴含惊天能量,如不能化为己用,则会被反噬吞体,你这肉身最终也会四分五裂不治而终的。”

    侯有福不禁愕然,说道:“阴阳混沌之气?”

    中年男子说道:“不错,正是阴阳之气。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故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阴静阳躁,阳生阴长,阳杀阴藏。”

    侯有福听得一头雾水,说道:“你这人,刚想夸奖你两句,你就开始咬文嚼字,你说的挺热闹,只是我一句没听懂,你能说两句人话吗?”

    中年男子也不见怪,说道:“人人身上都有这阴阳之气,不过你这气息却是天地初分之时的混沌之气。当年有个叫盘古的大神,生于太荒,首出御世,肇开混茫,将这混沌世界分为三界六合郎朗乾坤,这才有了芸芸众生繁衍生息。平常人身上的阴阳之气,乃是盘古呼出的气息与天地万物交融之物,正因为杂乱融合,这阴阳之气才中庸平和,维系万物生长。而你身上这两股气,却是盘古在混沌之时体内的两股气体,至阴至阳,至纯至净,蕴含分开天地的巨大能量。简单点说,你这阴阳二气就是当年盘古大神分开天地的两股气息,是天地万物阴阳之气的源头。元初混沌,内蕴阴阳,风云际会,乃成天地。”

    侯有福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身体中这两股气体就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的阴阳之气?这玩意就像两颗炸雷,劲儿很大,力气很足,随时能我把炸成一堆肉灰?”

    中年男子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以常人的肉身来说,断难承受得住这阴阳之气的冲撞交融之力,我看你身体柔韧如流水,坚硬如金石,如此天赋异禀确是匪夷所思。”

    侯有福说道:“什么天赋异禀,我看是不治之症。别人挨打了知道疼,流血了知道痛,我这倒好,刀砍上去一条白印,枪扎上去一个白点,高山上掉下去把地还砸个大窟窿。凭什么呀,凭什么你们都是正常人,我却活得像个妖精。”

    中年男子笑道:“你说的不错,若这阴阳二气不散,你想寻死倒也是件很困难之事。其实你无需烦恼,千万人之中,有此天赋的唯有你一人,物以稀为贵,人以殊为尊,只要治好了这腹痛之症,让这阴阳和谐共处,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侯有福听中年男子如此说,心中高兴,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当年天宁寺的老方丈朴真送我吃了一颗昆仑山的蟠桃,并把这桃核种下成树,几年下来,我家已成了一片桃林,我每年都吃这桃子,感觉这体内的气息平静了很多。”

    中年男子说道:“昆仑山的蟠桃为两股气息提供滋养,当然对你有莫大的好处,不过这蟠桃也是治标不治本,难以从根本上调理阴阳,再说了,这桃子非常难得,你种下的桃树离开昆仑山,不能汲取天地灵气,虽说强似普通桃子百倍千倍,已无法比拟昆仑山蟠桃的功效了。”

    侯有福听这中年如此说,顿时恍然大悟。“那该以什么办法破解这恶疾呢?”

    中年男子说道:“阴阳之气虽然至阴至阳,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者融合之时中和不足,自然相斗,即便肉身强壮如你者也断难忍受。我曾学得“阴阳清气诀”,虽算不得上乘法诀,但却对这阴阳之气相斗之症有神奇之效。小兄弟一试便知。”

    侯有福虽然顽劣,却并不愚笨,听这中年男子如此说,知道此人绝非寻常之人,见他诚心医治自己的难言之痛,不觉心生感激。

    “来,小兄弟,坐下来,我传授你法诀。”中年男子席地盘腿而坐,招呼侯有福坐在对面。

    侯有福也盘腿坐下,注视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侯有福的额头。

    侯有福只觉头脑中一片清明,他闭上眼睛,忽觉一只玉如意缓缓在脑中出现,玉如意上的法诀清晰可见,这就是法诀吗?我怎么能够脑袋中的物品,真是奇怪。

    中年男子抽去手掌,说道:“我已经法诀卷轴放入你的灵府,省去背诵研习之苦,我来传授你诵读之法,你跟我催动这法诀。”

    中年男子念上一句,侯有福跟读一句,一套法诀念完,侯有福只觉丹田之内升起一股温暖绵厚的气息,这气息似阴似阳,只在体内阴阳之气中间行走,那两股纠缠不休的气息竟热烈地与新来的温和之气交融碰撞,如海水冲撞这海边的沙滩一般。只是阴阳之气并不退去,越过温和之气继续向对方扩散,因有这清和之气缓冲,阴阳之气交融之处已无冲撞之感,短暂汇合后缓缓退去,周而复始,循环不止。

    两股激荡碰撞、让他烦躁不安的气息慢慢平静下来,如同一对情侣深情相拥又款款离别,交融之时缓缓升起一股清明爽朗的泰和之气,侯有福只觉那撕扯碰撞带来的痛苦已然不见,代替的是一股勃勃生气和强大的力量,他竟感觉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饱满丰盈之感。

    中年男子传授一遍,侯有如醍醐灌顶,完全掌握了法诀的要义。他嘴中念念有词,自己练习起法诀来,只觉周围异香扑鼻,如珍馐美味摆在他着饿汉眼前。他嘴角带笑,沉浸在诵读法诀的快感之中。

    直到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的修行之路,就这么愉快地开始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三个时辰过去了,天空出现鱼肚白色,黎明就要到来了,侯有福终于从痴迷沉醉之中苏醒。

    中年男子就这么一直呆立着望着侯有福,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微笑。见他醒来,说道:“怎样,这阴阳清心诀可还有效果?”

    “这感觉无可比拟,太好了!”侯有福的脸上露出了孩子纯真的笑容。

    “还有比这更好的法诀,你愿意研习吗?”中年男子问道。

    “当然愿意,你能传授我吗?”侯有福一脸期待。

    “你若愿学,我必教你。只是我们之间有个君子协定,传艺之时你不要声张,谁也不能告诉,不然就没得学了。”中年男子说道。

    “没问题,只是我们怎么见面呢。”侯有福说道。

    “我教你的法诀你要勤加练习,每月初一、初五、十五我们在此见面。”中年男子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侯有福问道。

    “我叫孔宣。”中年男子说道。

    “我叫侯有福。”侯有福说道。

    中年男子笑道:“侯有福?有趣有趣,确实是有福之人。兄弟我们就此别过,莫忘我们的君子之约。”

    侯有福重重点点头,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中年男子转过身去,伸手在空中挥了挥,身形一闪,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

    侯有福呼吸着林间湿润的空气,虽然一晚上不曾睡觉,身体却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在山间蹦蹦跳跳,侯家沟已近在眼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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