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北军营帐,校尉帐内,张次公又见到了刘陵。
刘陵还是上次那身打扮,只是这一次她身边带着丫鬟。这丫鬟唤着小月,就是张次公初见刘陵时的那名丫鬟,刘陵很喜欢她,经常随身带着,上次文信楼见面时,丫鬟回乡省亲去了,回来后,刘陵便又将她带在了身边。
“张将军,可有消息?”刘陵此次前来,似乎还是为上次文信楼神秘人之事,她还未坐下,就道出了来意。
“有了些许眉目,正要去寻翁主,却不想翁主亲自登门,甚感不安!”张次公忙起身相迎,却又斜目看了看小月。
“月儿,你到帐外看着,若有来人,就说张校尉现下有客,不见外人”。刘陵会意,将小月支了出去。
“其实月儿自小跟我,不是外人,只是你我所谈之事,确是不便为外人所知,让她守着也好”刘陵待小月离开后,转身坐下,朝张次公摆了摆手,示意坐下谈。
“上次王大人一行离开后,我便着军中密探去查询此事,竟有了些眉目。”张次公还未坐稳,便将上次之事道了出来。
原来,王恢一行走后,那厢房中人却并未离店,而是去了后院的客栈。
张次公派过去的密探唤着张三,也是河东郡人,是张次公的少时玩伴,河东灾荒时,张次公落了草,这张三家境稍好,便变卖了家当,来这京城捐了个军士,从此便在这北军中做了一名城门守卫。
张次公入北军后,很快便升了校尉,他便把张三调到了身边,这张三为人机灵,又知张次公性格喜好,颇得张次公赏识。
张三得张次公吩咐后,便着便装去了文信楼。他略施小惠,便从小二那里打听到这后院各客房的客人信息,其中一名客人带有多名随从,似是富商打扮,和张三要探的信息基本符合。这客人的随从似乎唤他“聂翁”,来店已多日,只偶尔出门,其余时间皆待在房内。聂翁身边有名随从叫作魏小六,这魏小六极好酒,客栈中酒价颇高,这魏小六便常常去两条街外的酒肆买酒,张三得知这消息后,便计划从这魏小六处着手。。
那日傍晚,张次公提前跟魏小六常去的那家酒肆打好招呼,买通了酒保,设好伏,坐等魏小六上钩。
事情其实很简单,酒保在魏小六打酒之前,便已将酒缸挪到了脚边,他故意缺斤少两引魏小六争论,趁机将酒缸踢翻,诬陷魏小六。
魏小六每次打酒只打半斤,这酒缸内一缸便有数十斤,魏小六身上的钱是断断不够赔的。不过他也不想赔,事情非他之过,他为何要赔。双方各执一词,就此争论不休,那酒保更是扯住魏小六的衣襟,不让他离开,两人互不相让,扭在一起。
张三这时化着一名酒客,来店内打酒,见此情景,便上前相劝。他见魏小六抄着外地口音,便假意相帮,训斥酒保欺负外地客人,辱没京城风气。说到激动处,更是要掀翻柜台,替魏小六出气。魏小六过意不去,见状忙伸手拦阻,张三便说他也是外地来京的,早年间也曾被这市井之人欺负,今日之事,不为魏小六,只欲让这长安市井知道,外地客不可欺,以正市井之风。
酒保见张三强势,自知理亏,不愿把事情闹大,便泄了气。张三余怒未消,便拉着魏小六去隔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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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喝酒。
这魏小六虽好酒,酒量却不佳,加上这张三故意灌他,每每倒酒,自己碗中酒不及魏小六一半,魏小六感激,自然不加防范,这几碗酒下肚后,二人便天南海北的聊了开来。
客商唤着聂1,随从皆尊称他为聂翁,是雁门一带的富商,主要从事丝绸皮毛买卖,偶尔也将塞外之物贩往中原,他和王大行是旧识,此次前来,似乎是想捐个官职。其时,大汉虽有捐官卖爵之制,但文人商贾捐得的爵位多是空号,仅赐良田,并无权位,而聂翁不缺的就是良田。他家中家产殷实,存银较多,便想走这熟人关系,看是否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以便家人远离那边塞苦寒,享这长安繁华。
至于王大行身边带的是谁,这魏小六便不知了,更别提什么内外府之别,他只是一个随从,只当京城高官出门都是如此,都有侍卫保护,身边多带几人便是威风。张三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其他,便和魏小六告了辞。
张三回客栈后又经多方打听,未能探听到更多消息,便准备撤出客栈,回北军复命。
但是第二天清晨发生的事,却又让他多待了半天。
这日清晨,魏小六和几个随从早早到柜台结了帐,出门牵了辆马车,摆好马凳,不久后,客房内步出一名中年男子,这人身材略胖,双手拱在袖内,身着裘皮披风,他缓慢踏上马凳,早有随从掀开轿帘,他探头进轿,却又探出,扭头向对面街面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张三多日未能见到聂1本人,于是便偷偷跟了上去。
马车沿街往西,直奔雍门方向而去,似乎是要出城。
张三为人机警,始终与马车保持半条街距离,这样既能保持马车在视线之内,又不易被对方察觉。他刚跟上不久,便惊讶的发现,除了他,尚有两名官差打扮的人也在跟踪马车,他们虽刻意表现得像正常巡街一样,但张三发现他们也始终与马车保持着一定距离,正好拦在他与马车之间。
马车一路向西,除经过西市的一家绸庄时,曾稍微停了停,随后便直奔雍门,穿门而去。那其中一名官差在那绸庄附近还曾追踪过一名盗贼,应该没有追上,后又折了回来。
马车出城后,一路狂奔,张三在城头买了匹马,出城跟了三十里,见马车一路未停,沿大路奔西而去,便打道回城,来北军复命。
张次公说到这里,稍微停了停,看了看刘陵,等她答话。
“这聂1这是回去了?可他既是雁门人,为何不出北边横门,却要出这西边雍门呢?这岂不是舍近求远?”刘陵见张次公停下,便问了这第一个问题。
“还有,官差为何要跟踪这聂1呢?他们又是所为何事?他们也出城了吗?”刘陵不等张次公回答,又接连问出第二个问题。
“这长安以西,便是陇西,陇西再往西,便是雍州了,这雍州现下可是在匈奴人手中,据说匈奴右贤王手下的两员大将就常年盘踞在此。”张次公停了停,理了理思路,“这聂1往西,怕是和后面这两名官差有关。他本是雁门商人,又常年出入塞外,和匈奴恐也有交情。这王大行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固执,不近人情,聂1这次来长安,应该是未有成果。现下又发现有官差跟踪,便折道往西,求匈奴庇护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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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理由怕是勉强了点,可还有其他可能?”刘陵摇了摇头,她没有看向张次公,而是又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张三曾跟我描述过那两名官差的特征,其中一人腰悬一刀一剑,我曾着人查过,这人名叫田录,是盗贼曹的一名武曹。”张次公停了停,他见刘陵抬起头来,皱了皱眉,便停了下来。
“你是说那名官差名叫田录?确定吗?”刘陵闻之,抬起头来,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惊讶,她扭头沉思了片刻,又回头看向张次公,问道“可知此人出身来历,武功路数?”。
“确是叫作田录,坊间传言他曾是你们淮南剑客,至于武功,他日常身侧虽带有单刀,但听说与盗贼动手之时,向来都是用剑,而且剑法不凡。翁主莫非认识这田录?”张次公见刘陵脸色异常,也是有些惊讶。
“算是半个故人吧。”刘陵扭头望向账外,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又回过头来,神色已恢复正常,“我们继续吧”。
“据西市市井消息,这田录三个月前曾在西市的一处丝绸铺子办过一个案子,据说还为此受了点伤,坊间传言那出事的铺子背后大掌柜乃是雁门商人,怕是和这聂1有关。”张次公再次顿了顿,等刘陵的反应。
“你是说,你怀疑田录和另一名官差是因此案跟踪聂1的?倘若果真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在城内动手呢?难不成这聂1还敢拘捕不成?”刘陵这次却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她缓缓的抬起头来,好奇的盯着张次公。
“倒不是怕他拘捕,我估计有两种可能。其一,坊间传言,这铺子出事后,掌柜伙计全都凭空消失不见,而这聂1刚来长安不过半月,要和三个月前的案子牵扯上只怕有些勉强,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这田录他们只怕是没找到证据,如果盗贼曹只是怀疑,自是不好拿人,所以就只能取跟踪一途了。而第二种可能就是,这盗贼曹知道聂1乃王大行的贵客,尚不知他们之间关系如何,碍于王大行的面子,自是不便在城内动手,所以先跟踪,出城后再动手。”张次公思来想去,还是这两种可能性大一点,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就盯着盗贼曹吧,看看是否有进一步的消息”。刘陵站起身,索然无趣,倘若真如张次公所言,那么这事和她所想就有很大出入了,那王恢为何和卫青一起出入,那布衣又是谁?还有田录,他为何会牵扯进来,看来也只能是个谜了。
“今晚你就把小月留下吧,这丫头自小跟我,很会服侍人。”刘陵唤过小月,吩咐了几句,便别了张次公,出营而去。只是在跨出营帐时,她又回过头来,冲张次公作了一揖,委婉说道“我知将军对我有意,只奈刘陵心头有事,不便相陪,若是将军真的有心,待他日事毕,我必将这身子与你赔罪!”声音莺莺燕燕,听得张次公浑身好一阵酥麻。
张次公望望刘陵,又回头望望小月,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事毕?”究竟是何事,竟让她愿意以身相许?他只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愿多想,她似乎对他很有意,细细想来却又似乎无意,她们之间总是表现得这么熟悉,内心深处却又似乎永远都那么陌生,他很想要进一步靠近她了解她,却又似乎永远靠不近道不明,她,对他来讲,时至今日,依然是个谜,却又深深的迷着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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