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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建元六年,中秋夜,月光如水。

    闽越与南越交界处,半山之中,南越某烽燧。

    此刻已是丑初,赵五步履蹒跚的走出烽坞,想要寻个偏僻处解手。昨日尉史前来犒军,带了不少新酿好酒,赵五贪杯,喝大了,此刻美酒已化作急意,于是半夜爬起,跑出这坞外,他嫌茅房过远,便想在这近处寻个方便之所。

    秋凉不凉,这便是南越的气候特点,今夜中秋,皓月当空,虽然烽坞外昨夜的篝火已灭,但借着月色赵五依稀能看清周边的环境。这山腰人迹罕至,此刻坞内戍卒业已入睡,偶尔还有鼾呼声传出坞外,这若在平日,这半山的虫鸣,山下的蛙声便能和这坞内鼾声交响一片。但是今晚,这山中却是异常的寂静,似乎这满山的虫蛙也在仰头欣赏这当空的明月。

    赵五无心多想,他此刻只欲寻处僻静所在,赶紧解了急,回坞继续入睡。

    前面有片灌木丛,借着满月的光亮,即便是深夜,亦可见其葱郁,赵五踉跄的绕过灌木,面向群山,便解开了腰带。

    一阵嗡嗡声自不远处传了过来,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听得赵五头皮发麻,禁不住浑身一颤,断了畅意。这声音赵五很熟悉,南越气候温润潮湿,即便已是中秋,这恼人的蚊虫却依然活跃,使他们这群地处山中的戍边士卒头痛不已。

    赵五抬头向蚊虫起处看了看,月光下依稀可见一阵黑烟,绕着下方不远处的林中树冠渐飘渐散。山下便是南越与闽越的界河,界河边长着一种蒲草,这蒲草的花茎满身绒毛,易燃多烟,驱蚊颇有奇效。本来昨日燧长是要安排他下山采些蒲草茎的,后因尉史监察工作,所以未能成行,看来明天一早就得下山了。

    赵五摇摇头,不再多想,提起腰带,便准备转身回坞。

    一阵凉风吹了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宿醉的酒意便又醒了一分,他禁不住愣了一愣,又抬头向蚊虫起处望去,好像有些不对,他记得以前蚊虫多在傍晚时分才会从树冠上飞起,而此时已是深夜,按说断无可能,莫不是受了什么惊吓……他此刻才注意到这山中异乎寻常的寂静,静得竟连一声蛙叫都听不着。

    赵五睁大眼睛,警觉的看了一下四周,抖擞起精神,多年的从军经验告诉他,此事不寻常。他紧了紧腰带,俯下身子捡了块碎石,趁着月色向下方的蚊虫起处摸去。

    距离树林百步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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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赵五停了下来,他挑了块大石,隐身石后,趁着月色抬头向林中望去。

    有人!很多人!夜色下的林中有些黑暗,他们没有点火把,借着林中透过的零星月色赵五只能依稀看到他们似乎有两个纵队,数量不清,只看到两队人马密密麻麻的向山下延伸开去。

    赵五又向前近了近,这时,有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细细分辨了稍许,不敢逗留,趁着天空飘过的一片黑云,林间稍暗的间隙,悄悄的退了下去。

    闽越大军!没错!就是闽越军!

    建元六年,秋八月十六。

    雁门武州丙字一号燧。

    冯塘起了个早,先上了望台,这是三年来他每天早上必做的第一件事。

    八年前,匈奴来袭,他的兄长、父亲随叔父雁门太守冯敬战死,朝廷体谅他是遗子,免他军役。他屡次上书,要求戍边雁门,完成父兄的遗愿。大行令王恢见他意志坚决,允他在这武州丙字塞当一名亭长,从此他每日清晨第一件事就是爬到这山顶的烽燧,登上望台,向北而望,一晃已经三年。

    丙字塞是武州最北的一座烽塞,山下设有亭塞,山上设有烽燧,距离东边的乙字塞和西边甲字塞各二十里,三塞成一字型排开,每塞又设有烽燧,由这三塞三燧组成的防护网共同把守着武州塞外通往雁门郡内的通道。

    穿过山下的亭塞,向北越过山脚便是延绵的草场,当年赵武灵王在此筑障以备娄烦,后娄烦败,赵王怜其族塞外苦寒,便允娄烦入塞内放牧,后二年又筑此武州内塞,以防娄烦南下。

    当年的娄烦早已被匈奴所并,而当初的武州外塞也早已不复存在,这内塞之外现已成匈奴之地,自八年前雁门一役后,汉匈复和亲,匈奴虽偶有侵犯,但中大规模的冲突已多年未有,甚者,双方还常有商队往来于内外,这烽燧已多年未起烟火了。

    这塞外地处河套以东,水草丰盛,沟壑林立,是北地极佳的天然牧场,因而常常可见匈奴牧民,只要他们不闯入这塞内,双方便可相安无事。

    当下已是中秋,北地气候不同南方,秋寒较早,一眼望去,这塞外水草已渐见枯黄。

    但是今日,冯塘抬眼望去,牧民却似乎异常的多,东西加起来总有五六个小牧场,这是极少见的。北方寒冷,牧民早秋南下本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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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眼下已是中秋,这山下的草场早已不再丰盛,冯塘这三年来还从未见过有如此多的牧民在这个季节同时出现在这武州塞外草场的。

    “田三,你过来看看”,冯塘招手叫来田三,田三是这烽燧的燧长,在这烽燧里算是老兵,当年雁门战役时,他就已经是烽燧的望员了。

    田三向下看了看,沉思了片刻,“嗯,是有些异常,大人你看”,他指了指西北边牧场的方向,“他们靠关卡太近了,此处已近通道,水草本已枯黄,又被过往人流车队践踏,已是极为稀疏,根本就不利放牧。”他又将指向下方的右手自西向东扬了扬,“你再看这些牧民,他们牧的竟是马多羊少,而我们日常所见牧民多牧牛羊,怕是有鬼!”

    “可还看出其他异常?”冯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下方。

    田三抬头扫视一下整个草场,然后停了下来,盯着不远的一处,那边几匹牧马正散在一边,其中一匹脱离了马群,正在一处尚未枯黄的牧草边左右摇晃着头。

    “不对!”田三指着那匹马,面色逐渐凝重,“这只怕不是普通的牧马!”

    “嗯?”冯塘抬头向田三所指之处望去,除了马多羊少外,并未见何异常。

    田三又指了指,“大人你看,我本觉得有些异常,却又不知从何而起,刚刚看到这牧马,竟发现这马颈中竟套有辔头,其余牧马也都是如此,这是放牧,马口中若塞了嚼子,还如何吃草。这绝不是牧马,这怕是军马!”田三语气凝重。

    冯塘再次望向田三所指之处,陷入沉思。

    “可是又不对,就算是军马,几个牧场加起来也就区区十数人而已,想要突破这要塞,几无可能啊!”田三沉思了片刻,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

    “先不要妄下结论”冯塘收回目光,回头看向田三,眼神一凝,似乎有了些眉目。

    “你让燧内兄弟做好准备,且不管他们是否牧民,他们若真敢攻塞,必先攻你烽燧,以防走烟。你若能在他攻燧时成功燃烟,他便会弃燧而去。但攻燧之时势必强攻,你等需做好充足的准备。”冯塘又向山下望了望,此时塞外通道上已有商队出现。

    “我下塞准备,以你烽烟为号,若起烟,起两股。若匈奴真以牧民身份攻塞,虽不正常,却能攻我方不备,不可掉以轻心。”

    “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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