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囫囵看过一遍后,秦易苦笑着摇了摇头。
信并不是他那未婚妻亲笔所写,而是由陈家家主——他的准岳父写的。
开口说的是些好话,说什么两家积累了多年福缘,本是通家之好,男女双方应该早日成婚等话。
后面的话就难听了,尽是指责秦易欺侮兄嫂、不敬族老等罪过,还说秦易绝非良配,他们家女儿绝对不可能和这种人完婚,不久之后就要把以前下的聘礼一并退回。
方不同得到秦易允许后,也快速读了一遍书信,登时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可恶!可恶!简直欺人太甚!
商人重利,陈家定是以为易哥儿无法继承秦家,他家小娘和易哥儿结亲获利甚微,所以才赶快和易哥儿划清界限的!”
秦易却没什么懊恼之色,那未婚妻本就是没见过面的女子,说不上有什么感情。
如果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愿意的话,自己也可以自由恋爱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倒是秦易安慰了起了方不同:“方叔,娶不了陈家小娘,还可以娶王家张家的嘛,何必动怒。”
但方不同的怒火却迟迟无法平息,他猛地站起:“他们欺人太甚!当初要不是他们上赶着和秦直兄结亲,秦直兄岂会愿意这桩亲事?
现在可好,易哥儿前脚刚出秦家,他后脚就把退婚信送了过来,实在无耻之尤!”
方不同越说越恼,拿起长刀就要走:“不行,这实在是奇耻大辱,我这就去陈家讨个公道,非得把他陈家杀个透穿,把那陈家小娘扯过来和易哥儿完婚!”
秦易哭笑不得:“方叔,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别说现在‘极好吃’离不开你,就是你去把那小娘扯过来,我也不能强行逼着人家成婚啊。”
方不同从鼻孔里哼出浊气:“对!那个陈家小娘根本配不上易哥儿,就是扯她过来,也只能做妾!”
秦易哈哈大笑,他这还是第二次见方不同这么认真的生气,上一次还是在秦家的议事大堂、他被逐出秦家的时候。
“好,等我们赚够了钱,就把那个陈家小娘买来做妾。”秦易笑道,“今天他陈家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就让他们高攀不起!”
方不同哼道:“到时候,那陈家小娘不仅要给易哥儿媳妇端茶送水,她还要给易哥儿生十个八个孩子,累也累死了她!”
秦易捂着嘴嘿嘿直笑,和方不同这样粗直的汉子相处,就是爽快。
……
洪州陈府中……
穿着一身劲装的陈家小娘正在庭院里舞弄着一杆银枪,她的身子纤瘦,两条蕴含着极大弹性的长腿站得笔直。
锋芒毕露的银枪在她手中舞得虎虎生风,空气中不断传来枪杆振动的声音,这声音时而如清风拂柳,时而如惊涛拍案,远远看起来就极有气势。
她的动作或徐或急、或或快或慢,那银枪便如一条灵蛇般在她身侧不断穿梭,被她把弄得如臂如指。
“阿嚏!”突然间,陈家小娘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她停下了手中练舞的动作,擦了擦香汗。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扫视着侍立一旁的侍女环儿:“怎么会突然打喷嚏,是不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环儿慌忙递上毛巾:“娘子温柔善良,怎么可能有人说你坏话呢。倒是今天又不暖和,娘子还非要来这里练枪,受了寒气罢了。”
陈秋月接过毛巾擦了擦汗,柔滑的肌肤白里透红:“师傅传下的这套功夫必须勤学勤练,哪能荒废?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环儿劝道:“娘子快别说了,阿郎和大郎都不喜欢你舞枪弄棒的,女儿家不做女红,摆弄这些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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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月不以为然:“他们不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我那位未婚夫君不反对,不就得了。”
环儿一听这话脸色当时就变了,她眼神躲闪着低下头,生怕被陈秋月发现面部表情。
可陈秋月何等聪明,她与环儿自幼一起长大,对于环儿知根知底,一眼就看穿环儿的不对劲来。
她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疑惑:“你怎么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环儿明显是个不会撒谎的,她晃着脑袋摆着手,却被陈秋月一把抓住:“不对,你这两天都不对劲,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前两天父亲和大哥在秘密商讨私事时,你在那期间去送过茶水,回来后就一直这幅模样了,你是不是听他们说什么了?和我那夫君有关?”
“没……”环儿还想狡辩,但耐不过陈秋月的眼神逼视,只好如实相告,“娘子,阿郎和大郎商议着,把你与秦家的婚约退了。”
“嗯?退婚了?”陈秋月一怔,她倒没有特别难过。
毕竟哪个未婚夫未曾谋面,别说感情,对她而言,那就单纯只是一个人名。
“因为什么?”陈秋月疑惑的是,之前父亲对于这桩亲事明明很看重,多次告诉自己要好好看待这桩亲事,现在怎么又突然退婚?
“好像是又给娘子换了另外一门更好的。”环儿支支吾吾的,她其实也就听了个只言片语。
陈秋月没好气地把毛巾往环儿身上一搭,踏着矫健的步子就回了屋子。
不一会儿,她穿戴好一身女儿家的丝绸衣服,直冲向陈家家主的屋子。
不过,她倒没能见到父亲,而是见到了大哥陈春笙。
“大哥,爹爹为什么给我退婚了?”陈秋月直接说道。
陈春笙上下打量着颜色姣好的妹妹,脸上露出奇货可居之色:“妹子着什么急?你出落得这么好看,只嫁入一个商贾之家,岂不可惜?”
陈秋月被他这当作货物的一看,顿时恼了:“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春笙笑道:“妹子还记得前几日父亲在家里办的那场宴席吗?”
“自然记得。”前几日,洪州的一些官员为了接待贵客,借用了陈府,席间她还被要求亮了回面。
陈春笙道:“妹子实在好运气,宴席中,有一位刺史大人瞧中了妹子,私下派人和父亲透露,想要纳妹子为妾。”
陈秋月当时就急了:“那爹爹答应了?”
陈春笙摇了摇头:“父亲还没有下定主意,只是先为你退了秦家的婚。”
陈秋月脸色悲戚道:“爹爹这是想用我,来铺平他的路。”
陈春笙面色一肃:“怎么说话呢?父亲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全是为我好!之前让想让我嫁入秦家,说是为了我好,我不忍违背父亲,便答应了他。
现在,他不让我嫁做人妇,只去做一个什么破刺史的贱妾,难道也是为了我好?”陈秋月愤然道。
做官能做到刺史这个官位,怎么说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了吧!这让她一个妙龄少女如何接受?
陈春笙冷笑一声:“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阿月,你连这个都不懂吗?再者说,如果不是他秦易做出了禽兽之举,父亲又怎么会退婚?”
“禽兽之举?”陈秋月一怔,她倒是知道,那个未婚夫是名为秦易的。
陈春笙轻嗤着说道:“他当着堂兄的面,霸占了堂嫂,还对着堂兄大打出手,对着族老恶语相向。嘿嘿,简直色胆包天。”
陈春笙一边说着,一边面露怪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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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他是觉得秦易做的事蛮刺激的,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他也有一位堂兄来着。
不过,一想到他那堂嫂长着一只鹰逃枭口、胳膊比他大腿还粗,他就悻悻地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他要是真学着秦易那么做了,他堂兄估计比他还开心。
“什么,秦易欺兄霸嫂?这怎么可能?”一时间,陈秋月只觉得五雷轰顶。
之前陈家家主为了让她不抵触结亲的事,总是在她耳边说着秦易的各种好,她潜意识中早已对秦易有了一个不错的印象,没想到……
秦易竟是个这样的畜生?
“我不信!你在骗我!”陈秋月晃了晃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利刃般看向陈春笙,“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心,安心去做那个刺史的妾,才找了这么拙劣的谎话来骗我!”
陈春笙不屑道:“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下定主意让你进刺史大人的家门的,父亲应该很快就能想清楚利害,你就等着吧。”
“不!我要去向父亲问个清楚!”陈秋月哼了一声,就要往门外走。
这倒是提醒了陈春笙,他忙叫起家丁护院,喝道:“把小姐关进绣楼,这段时间不要让她出来,万一让她搅了亲事,你们都得挨板子!”
众人闻言当即将陈秋月围了起来,他们知陈家小娘心软,齐齐劝道:“娘子,别让小的们难做啊……”
陈秋月一双准备抗争的手缓缓放下,她头也不回的走进绣楼,“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了,竟似真的服软了。
陈春笙还不放心,对家丁护院们嘱咐道:“都给我把绣楼看好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让她出去,也不许任何人见她!”
陈秋月进了屋子,左右不停地踱着步子,她是忍一时越想越亏,退一步越想越气。
叫她一大好年华的黄花闺女去伺候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她是宁死也不愿意。
“现在该怎么办呢?求见父亲,多半也改不了他的注意。逃走,我又逃往哪里?师父?”陈秋月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两个主意。
她的师父是位云游天下的道士,她现在根本不知道他游历在何方。
可自己也没有几个值得信赖的人啊?
那些闺中姐妹?陈秋月还是摇了摇头。
她们一个个的根本靠不住,再加上一向嫉妒自己的美貌,要是听说自己会嫁给一个臭老头,那肯定会第一个把自己交出去。
“成亲,成亲,我才不要成亲!”
忽然间,“成亲”二字让陈秋月眼睛一亮,她两只小手一合,发出一声脆响:“有了,秦易!我往他那儿去不就得了!”
对于陈春笙说的秦易欺兄霸嫂的事情,陈秋月只当是他说来骗自己的,可信度并不高。
“秦易是在金陵城吧?我这次去,正好可以摸一摸他的底细,若他是个良人,我大不了就和他私定终生。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我看爹爹和大哥怎么办!想让我嫁给一个糟老头子,门也没有!”
陈秋月越想越得意,她迅速收拾好细软,直接打开了窗户。
绣楼的窗户距离地面有两丈之远,普通人跳下去腿脚就不方便了。
可陈秋月并不是普通人,她简单地一个纵越,踏了几下绣楼外侧几个垫脚之处,身子如春燕般轻灵地落了地。
她骄傲地拍了拍手,对着绣楼外的护卫们嗤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恰巧一阵清风吹来,陈秋月微微一笑,她踏着清风,顺着风吹远的方向,就这样脚步轻快地远离了绣楼,很快就没了踪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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