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认得我师父？”
一听“白老怪”三个字，七七顿时十分欢喜。
柳大鸿却冷哼一声，面色颇显古怪：“江湖中人，有谁不知道‘天山怪客’白饱饱的？那死胖子居然肯收传功弟子？哦！怪不得这么些年他缩在天山不肯露面，原来是把‘炁根’渡给你……明明正当年，却舍了一身修为？哼！不过这种有违常理的作派，也确是他的为人……”
七七似听不出柳大鸿语气不善，只十分认真地对慕云说道：“哥哥，看来师父真没有吹牛呢，他真的很有名哎！”
慕云一咧嘴，气道：“傻丫头，都说了好些次了。老白名气是大，但没什么好名声！这江湖上，十个人里，少说也有九个是想砍他的！以后别人看不出，你不要提他的名字！”
七七却嘟哝道：“为什么呀？师父明明最好了！”
慕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再理她，而是对柳大鸿道：“前辈，如今既已交过手，您也认出了七七的师承。那您也就该清楚，继续打下去会是什么结果。所以，还请就此收手吧！”
柳青青也慌忙说道：“是啊，爹，别打了！咱们听他的，跟他们走吧！只要你能活着，就加入锦鳞卫又能怎样？就……就算你真杀了人，我也不在乎的！”
柳大鸿闻声一愣，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却又低下了头去。
就这样，他颤抖着，沉默着，众人期盼着，等待着。
终于，他还是抬起了手中的短枪。
猩红的独目望向面露绝望的女儿，他嘶声吼道：“青青，是我对不起你！”
强劲的炁流再次爆发，淡金色的雷蛇转瞬便化为诡异的黑色！
慕云瞬间变了脸色！
“五雷易诀”之禁法——“逆雷转涅”！
柳大鸿是要拼命了！
这一刻，七七主动架起了双拳，没有退缩，也没有躲避。
“我这最后一枪，若能击败天山怪客的传人，也算死而无憾了……”
一声大笑，柳大鸿周身雷蛇瞬间收聚，一柄短枪霎时间被染成漆黑雷霆一般，向着七七轰然刺出！
爆闪的雷芒让柳青青一阵目眩，可等她定睛再看向场中时，雷光止息了，而她也不由愣住了。
柳大鸿的短枪，竟被一根手指抵住了！
可那手指的主人，却不是七七。
是慕云！
白面少年的脸色更白了，浑身鼓鼓荡荡，四散的炁流恍如风暴般狂乱！
柳大鸿与柳青青都愣住了，只有被慕云挡在身后的七七，急切而痛心地喊了一声“哥哥”。
慕云却未应声，而是脚下一动，瞬间抵到柳大鸿身前，那根手指上下翻飞，一气之间连点柳大鸿周身七处大穴。
随即二人都像遭到重击一般，向后跌退。
柳大鸿无力坐倒在地，瞬间面如白纸，气喘如雷。
而慕云及时被七七扶住，一张白脸骤然变得血红无比，似要炸裂一般恐怖，神情更是透着无比的痛苦。
七七一边带着哭腔叫着哥哥，一边急慌慌从慕云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将其中的丹药一股脑倒入他的口中。
柳青青也慌慌张张冲向父亲，柳大鸿强撑着坐了起来，看向那服了药后勉强站直了身子的慕云，虚弱地开了口：“你……你果然……可为什么要、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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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推开七七，猛地向着柳大鸿踏出一步，摇摇晃晃立住后，声嘶力竭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非死不可？为什么你们这些江湖人，总要死得那么没有道理？”
柳大鸿长长叹息一声：“你……你不明白……”
“够了！”慕云又是一声厉吼，因痛苦和愤怒扭曲的面容恍如疯魔，“我是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你要死得其所，你要死而无憾！好！去死便是！只是死之前，你有没有问过你的女儿？她就在那？你怎么能？你怎么敢？……你……”
这一刻，柳大鸿紧紧直视着慕云的眼睛，那只独目中的骄傲、决绝消散了，透出了恐惧、慌张和哀求，断断续续的声音低不可闻：“求求你……求求你……”
慕云在这个眼神中怔住了，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忽然想起了什么……
缓缓向后退去，他猛然抬头，恍然大悟，他看着柳大鸿，又看向柳青青。
下一刻，他如遭雷击，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跪倒在地。
沉默良久，最终他艰难地抬起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大鸿，缓慢而无情地说道：“江湖散人柳大鸿，亲口承认杀害李成峰一家十三口。锦鳞卫慕云，在此正告阁下，如今你只有两条路。第一，束手就擒。第二……死！”
柳大鸿笑了，笑出了滚滚的泪水，眼中的感激一闪而没，他猛地抬起手中的短枪，刺进了胸口之中！
飞溅的血液落在了柳青青的脸上，她愣了一愣，随即扑倒在父亲怀里，嘶声哭嚎起来。
慕云木然地注视着这一切，转身朝大门处一步步走去。此刻肩上似乎压了什么，他佝偻着身子，步子显得千斤万斤的重。
当他推开门，迎面的冷风刺得他一个激灵，身后同时传来柳青青那滔滔恨意的嘶喊：“慕云！我记住你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为我爹报仇！你等着！你等着！”
慕云侧过头回望一眼，目光匆匆扫过少女狰狞的面孔，略一沉默，他点了点头：“好，我等着你。”
说罢，领着七七，毅然踏入了风雪中……
走出不远，哭嚎声彻底听不到了，慕云吐出一口浊气，直愣愣地扑倒在了雪地上。
“疼死了……”他整个人嵌在雪中，发出极痛苦的呻吟，“都快忘了，我这一身‘残经断脉’被炁流冲蚀是这个滋味了……”
七七小心翼翼地将他从雪中扶起，然后蹲下身来。
慕云面露犹豫，七七却道：“没事的，没人看到。”
慕云无奈一叹，便很不情愿地趴在了她的背上，被她背了起来。
就这样，这对兄妹两人两足行走在风雪中，只留下一排清浅的脚印。
慕云趴在妹妹后背，虚弱的快要睡去，疼痛却又让他清醒。
七七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埋怨道：“哥哥，你真不该出手的。那‘神来一指’，师娘是传你保命的。用一次，你就得这么受一次苦，更别说还要调养好久……况且，那一枪我本来接得住，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云低声说道：“傻丫头，我知道你接得住，我也不是替你挡。我……我是想救柳前辈。当时要不出手断他的攻势，封他的经脉，他恐怕一招过后，直接就暴毙了……”
“可他还是自尽了……”七七很不甘心，“哥哥你也白受罪了。”
慕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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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片刻，说道：“七七，你觉得哥哥这次做错了吗？”
七七想也不想：“没有啊，犯了错，就得受罚。哥哥已经尽力了，只是青青姐姐很可怜……”
慕云叹了口气，问道：“你记不记得，柳青青说过，她今年十七岁？”
七七点了点头。
慕云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柳前辈一口咬定，自己杀了李成峰一家十三口？”
七七又点了点头。
慕云又叹了口气：“错了。其实李成峰一家被发现时，已经过了两日。当时尸身都被野狗啃食，只勉强辨认出了十二人。而李成峰还有个不足百天的女儿，并不在内……”
七七停下了脚步。
周遭风雪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慕云疲惫地把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忽然笑道：“雪好像快停了！”
七七呆立良久，才沉沉迈开了步子，继续向前行去。
慕云自言自语：“进城后，先让人去庙里收押冯午那伙人。还要记得传信回去，就说李成峰的案子结了，凶手柳大鸿已经伏法，案底就全销了吧。这样，柳大鸿就永远只是柳青青的父亲……只可惜了那姑娘，恐怕也成了这诺大江湖里，又一个要为复仇而活的傻子……”
七七轻轻歪了歪脑袋，蹭了蹭哥哥的脸。
慕云笑了笑：“哥哥没事。”
“嘿，好不容易遇到个看对眼的姑娘，哥哥我做足了深藏不露大高手的样子，盼着能来段铭心刻苦的江湖情缘……这可好，最后却成了人家的杀父仇人……”
“唉……以为带你躲到这偏远处，好歹能落个清闲，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些破烂事……”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这江湖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
慕云不停地念叨着，七七安静地听着。
风雪逐渐停息了，一轮明月高悬，月色清辉铺洒银装素裹的大地，隐见远处一座山峦绵延起伏，如仙子横卧人间。
“幸好，景色倒是不错。”慕云赞叹一声，抬手摘下了七七脸上的面具，“你也看看吧。”
一瞬间，这片天地中，最美的不再是雪中的月色，也不再是横卧的仙子，而是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是那一双清澈无比的银眸。
绝美的脸上绽放出孩子气的纯真笑容，七七尽性地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嘴上连连赞叹。
慕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忽然想到一事，不由紧张道：“七七，你刚才是不是把那瓶‘仙叹丹’全喂我吃了？”
七七也是一愣，瞬间哭丧起了脸：“是……是呐，我……我刚才太害怕了！怎么办？哦！哥哥，这里离天山很近，要不咱们回家一趟吧？”
慕云在她脑袋上弹了一指头，气道：“傻丫头！回家！？看到我现在这样，你师娘她老人家怕不是要活剥了我的皮！况且我也没法赶路啊，总不能一直被你背着，丢死人了！”
七七嘟起嘴，有些垂头丧气：“那怎么办嘛？那药这时候也不能缺的啊，不然哥哥多遭罪啊。”
慕云皱眉想了想，最后一咬牙，脸上露出壮士断腕般的壮烈神色：“算啦！只有一个法子了！京城还留着两瓶，就让……让刀宝宝那婆娘给老子送来吧！”
七七这才露出笑容，欢呼道：“好哦！宝儿姐也要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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