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非礼勿视
所谓: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那是几年前。
管窥母亲去世,为了完成母亲与父亲合葬的遗愿。管窥四处奔走,惶惶无助,只有一腔的愤懑和铁打的身子骨。那一年他才十七岁,束发矢志就学也不过刚刚两个年头。这期间他读了大量的古代典籍,因为看的是竹简,木简,每本书至少要几十甚至百斤重,翻书需要些臂力和耐力,管窥也就在日积月累中,形成了浑厚的内力。偶尔有那么几次丝帛之书,读起来真是让人大快朵颐,乐而忘食,乐而忘贫。
那时候自己的母亲容氏还健在,但是母亲容氏受尽了家人的讥讽,受尽邻人的白眼,操持家业,才让自己有干净整洁的衣服穿,有热乎温暖合口饭食可吃。孤儿寡母确实尝尽了人间的冷暖。
管窥脑海里,母亲去犹未远,自己亲口允诺母亲一定要完成母亲的遗愿,以宽慰母亲在天之灵。
当年管窥离开管家只有三岁。
管顶门将军撒手人寰,带着无尽的牵挂,带着一心的怅惘,弥留之际给容氏留下一句话,我们家族是圣人之后,容儿吾妻拜托你带着洞蠡要好好读书,要坚守仁德,不忘宗亲旧族,我死之后恐怕施氏难容你们母子,现在也无法多给你们什么了,只有这几句话,望吾妻千万铭记,待到洞蠡大一些,告诉他。
管顶门大殡第二天,施氏让仆从把容氏母子三人带到庭院。
施氏冷面无情,一身素缟,说到,如今大人已经入土为安,你们母子三人万万没有再留下的理由,当年你的婚事,不符合周礼,就是不合法度。如今我也大度一些,庭院里这几张农具,还有一架纺车可以赠与你们母子。管辟7、8岁了,农活也要学着干一些了,当年在蜿突县容安村,大人给你们置办了十几亩地,我们也不要了,尽数给你们,你可以回去与你的父亲兄长要回来,也够你们度日了。
其实管辟并不是容氏所生,亦不是施氏之子。施氏当然也不能容管辟在此,按道理是不能推诿给容氏的,但是一则施氏蛮横霸道而是容氏宅心仁厚。再加上身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容氏根本无法张嘴驳斥,只得默默流着泪,拉起车,带上农具和纺车,奔娘家而去。
还没出门,施氏眼尖看到管窥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便厉声到,等等!小二拿的是什么?容氏瞥了一眼,原来是管顶门去世之后的祭祀用的礼器俎豆,根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既然施氏恶狠狠的发话了,容氏不得不从管窥手里取走礼器。可是管窥见自己的玩具被拿走了,这还了得,立时嚎啕大哭,声音凄婉悠长,容氏眼泪也是止不住如雨下,把个施氏闹得心烦意乱,劈手夺过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踩碎之后扬长而去。
容氏一边安慰管窥,一边拾起摔坏的礼器,把残骸放到管窥手中,管窥呜咽着,拿着礼器,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和悲悯。
又一个场景被定格,一辆架子车,车上坐着管窥;木轮笨拙的旋转着,咯吱咯吱作响,容氏肩膀缚着长索,手里牵着管辟,行走在宽阔的巷道里。
五十里路,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容氏母子三人已经快到容安村口了。夕阳下的炊烟袅袅升起,容安巷各个农家煮羹煲粥的香味在氤氲的晚霞里飘散开来,止不住的味道只往母子三人鼻孔里钻。
饥渴难耐的母子三人,已经走了一天了,中途虽然吃了一点残粥,喝了一点水,但是一路的征尘和疲倦已经压垮了容氏,也压垮了车上的小哥俩。
这时候村口,跑过来几个身影。
容氏放下车子,就奔了过去,跑在前面的就是自己的母亲。母亲满眼的泪水抱着自己的女儿恸哭,三年前从这里风光离开的女儿,如今狼狈不堪。怎能不让人心痛呢。
女儿你受苦了,母亲呜咽着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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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头,你可咋办啊,孤儿寡母的这日子可咋过啊。
父亲板着脸,在一旁默默着,你让我这脸往哪搁。
哥哥盯着妹妹,你带回来什么了?
嫂子的眼睛像盛饭的铲子,一铲一铲要把小姑子铲的一干二净,其实施氏已经铲的很干净了。
呦呦,快别哭了,这是什么好事么,一家子哭哭啼啼的也不怕人家笑话,有啥事快快回家再说吧。
一边凑过来,你这头发是咋的了,咋这么乱呢,随手把金簪攥到了手里。一家人在夜色朦胧里,各有有心思,除了嫂子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哥不情愿的拉起了车,狠命地晃动,车子随着哥哥得脚步,像村子里挪去,车子上的哥俩被惊吓得忘记了哭泣。
第二天一早。
容翁就把几个孩子叫道堂上。
容老大,于氏和自己的儿子,容返。
容老二,蒋氏(就是偷容氏金簪的),儿子容阙,女儿容艺
容大姐,容二姐。
容翁开口道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说一下。
那个几个孩子出去玩吧。容翁一摆手几个小孩子跑出去了。
如今你们小妹回来了,你们的妹夫荣顶门已经仙去。之前买的田一共19亩半,三年未要过咱家一分钱,如今小妹寡妇失业的,又带着两个孩子,想将来的日子过得肯定会很艰难。我决定把这些田地都还给小妹。靠着几亩地过日子。在你们姊妹兄弟几个人手中的田,各是多少,拢一下,都一并还给小妹吧。
几个哥们还没等说话。
容大姐开口了,别个兄妹的地我不敢说,我们家的地,给的时候全是荒地竟是石头,这三年单单伺弄这点地还不够我们家爷们的工夫钱呢,还回去,也行可是要给工钱的,不能白干吧!谁让是自己的妹子呢,我们就少要一些吧。
蒋氏白了一眼,刚要说话。
容翁说,大姐啊,分给你们那块地是最好的了,距离水源很近,有点石头,不也是你哥哥几个人共同干的么,你小妹刚刚死了男人,又没有力气干活,还有两张嘴等着吃饭,怎么能说出这么不通情理的话呢。
大姐不敢高声,爹爹说得对,可是就算我没意见,我们家阿明也是付出了力气和汗水的,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毕竟还隔着一层呢。
大哥打断容大姐,咱爹说的难道是商量么?这都是决定的事情了!我没意见,咱们也没给人家交租子啊。大嫂于氏在后边直拽大哥的衣襟。
二哥说:我的意见也同意大姐说的,没交租子,可是咱们是开荒了的,这三年都有旱情,说实话每个人手里那点地打不出多少粮食,连个功夫钱都出不来,就是搭上心血力气,如今年头好了,小妹这么一闹,好家伙全白干。
二嫂刚要张嘴。二姐抢先说道,小妹带着两个幼子,不见容于婆家,这是妇人的耻辱,回娘家也是无奈,咱们虽然不能袖手旁观,可是小妹也要自食其力啊,现在大家都是自己的碗自己管。
容氏对二姐行礼,郑重到,二姐说的是,如今我家遭此大难,难为父母兄长姐姐们了。但是我容在安也不是无骨气之人,当初是我选择了管将军,我比要矢志守妇道,儿子也不会劳烦你们的,二姐你说得对自己的碗自己管。说罢用眼睛想在场的人一一望去,待到二嫂的时候。容氏发现二嫂可真是不避人,也真是不知羞耻,竟敢恣意妄为。早晨起身才发现自己的金簪没了。二嫂往前一探身,容氏就看见二嫂头上明晃晃的就是自己的簪子。
怒不可遏的容氏说:二嫂你头上带的簪子哪里来的。
二嫂奸笑一下,我娘家带过来的啊,咋的,莫不是你的簪子丢了,就赖我头上是你的,天下一样的簪子多的是,有你名字么,你叫他答应么。
容氏正容正色道:你敢给我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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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们大家子的规矩么?不知道要上敬兄嫂么,话说的这么冲,再说我凭什么要给你看,你在外受了气,也不能回娘家耍威风。
容氏虽然柔弱,却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只是因为礼仪束缚而已。如今二嫂如此的厚颜无耻,嚣张跋扈。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容氏踏步上前趁二嫂没注意,伸手就拔下了金簪。
是没写我的名字,可是这上面有管将军的家族徽号,岂能作假。这是夫君给我的订亲之物,岂能容你玷污,说着给大家一一看过。
二嫂立刻披头散发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骂自己的丈夫懦弱无能。自己被欺负了,连头都不能出,是个缩头王八云云。
一家人听的耳根子发热,怒气冲天。
容翁大喝一声:够了,还没完了,难道要我请族长定你个七出之罪么。
登时,二嫂止住了哭声,躲到一边擦眼抹泪。
荣翁继续说到,今天的事就到这里,我说过了就按我说的办,
递还给小妹,两不相欠。嫁出们的女,泼出盆的水,先稳几天吧,小妹你过两天就搬出去吧。
大嫂趁这个空挡提议到,爹爹且慢,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容翁疑惑地说你有什么办法?
小妹身子骨单薄,又不会农活。这些地还是要租出去的,租给谁都是租,肥水不能流外人田。我们哥几个还是按原来的亩数继续种,到时候给小妹交租子就好了。
这样一家子不伤和气,还能帮助小妹。
老大你说是不是,没等大哥回话,就转头对容氏,小妹你说呢?
堂上大人们乱哄哄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在场院里几个孩子可是玩得不亦乐乎。
管窥管辟终究是大地方的孩子,见过世面的。所以要比几个外祖家的孩子要聪明得多。
管窥手里的礼器,已经在管辟的帮助下复原了,虽然没有原来那么好看,但是已经复原了,玩还是没问题的。
场景定格,我们看到管窥带领几个孩子,恭恭敬敬排成两行,向一棵大树下行礼,大树下摆着一个长条案子,长案上摆着俎豆。
恰在这时,荣翁要去乡亲家做客,而容氏要看看儿子在干什么?不约而同出来,同时看到了这一幕。
爷俩不禁呆住了。
看着几个孩子,在管窥的指挥下,井然有序,规规矩矩地按照祭祀的流程,一步一步的演出来,那阵势比成人们更虔诚更纯粹,也更认真。
容翁待到管窥几个孩子演礼完毕,满含老泪,上去一把抱住管窥。
苍天有眼,管家有福啊,容家有福啊!
华夏至圣先师传中,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岂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克己是内省和外敛功夫,讲的是从内心克制欲望,在外行事上要做到行止由己,符合约定俗成的礼仪法度。一日即是一旦,只要保持内心,从内来约束自己的欲望,表现出来宽和大度,雍容泰然。也就是自身正,则外邪不侵。也就用不到他人监督和制约。颜渊不甚了了,不明就理,及如何能达到克己。所以问具体的行为表现。孔子告诉颜渊几个具体的做法,从外从行为举止上达到所谓礼的标准。也就是间接的提出了规矩,从礼的角度来制衡。其实话说回来如果克己做到了,礼也就不存在了。作为弟子颜渊的克己功夫不到家,就需要外力来约束,所以颜渊给自己找了一个可以践行的基本规则。所以颜回说自己不是很从聪慧,要靠践行这四个要求来达到克己。常人所谓用道德的力量来规范自己。
3918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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