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十天，天亮便起床，白天练拳，晚上挨打。一道白色身影每天都会由打天井山被砸落鱼窍峡，卢芝簧都已经看习惯了。
刘赤亭由打黄龙潭钻出来，走去铁匠铺门口取了一壶酒，大口喝了一口便打算再次登山受虐。
这家伙每天夜里坠落时那副凄惨模样，饶是卢芝簧这等“上了岁数”的，都有些看不下去。
实在是没忍住，卢芝簧轻声道：“刘赤亭，你这图什么？”
刘赤亭微微一顿，扭过头看了看卢芝簧，接着转身走去铁匠铺门前坐下，喂了自个儿一粒药丸，然后又灌了一口酒。
狗日的余莲舟，下手真他娘的黑，刘赤亭现在是真有些犯怵。
顿了顿，刘赤亭开口道：“我不是非得上赶着去找虐，我是怕一拖就不敢去了。这半个月来，我其实是吊着一口心气登山的，要是哪天我睁开眼睛时想的却是再躺一会，我怕我那一口心气就会散。”
卢芝簧眼神复杂，也走过去提了一壶酒灌了一口。
“你小子这股子劲儿，跟巢木生有些像。”
刘赤亭抬起来酒葫芦，微笑道：“巢兄是你养大的，你剑术很好？”
卢芝簧撇撇嘴，“好个屁！老子只会铸剑，不会剑术。那小王八蛋的剑术是全凭自个儿机缘巧合得到的一本书钻研出来的。当然了，以前我那个山头儿也有剑术不错的，在旁指点一下，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养出来个青云榜首。”
刘赤亭嘴角抽搐，“这话有些惹打啊！”
稀里糊涂就养出来个青云榜首，你卢铁匠真他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卢芝簧笑了笑，轻声道：“其实你比他强点儿，他作为被遗弃的一国皇子，从小憋着一股子劲儿，可没有人教，只有一本无名剑术，每天起早贪黑去练剑，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光我瞧见过他早晨起不来，起来之后偷偷抹眼泪，就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刘赤亭笑了笑，“我眼泪已经掉够了，现在多半是流不出来了。”
起身欲走，卢芝簧却轻声道：“刘赤亭，我跟姓钟的不一样，要是他们知道我在此铸剑，会给你惹麻烦的，所以我得走了。”
刘赤亭背对着卢芝簧说道：“瞧不起谁呢？虱子多了不痒，我刘赤亭差被那点儿人惦记？你卢芝簧就好好在这儿待着，谁敢惹你，就相当于惹了我了。”
白小豆这些天见不着刘赤亭，只好每天早晨等在上山路上，也不知道谁给做了两只小竹桶，小丫头每天都要去挑几回水才行。
之前有一天早上，下着大雨，刘赤亭早晨登山，老远瞧见这丫头挑着对她来说不算小的水桶，在雨中滑倒又起来。
本来没什么事儿，可当她瞧见辛辛苦苦挑来的水只剩下小半桶了，便止不住的皱鼻子。
只不过，那次小丫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嚎啕大哭，只是皱着脸重新去半山腰的泉水接水。
这会儿一瞧见刘赤亭，小丫头扛着扁担，撒丫子跑来，两只小水桶晃荡个不停。
“师傅师傅！”
刘赤亭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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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一笑，揉了揉小丫头脑袋，轻声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是师傅？就不能是哥哥、叔叔、哪怕你喊个爹呢。”
白小豆挠挠头，嬉笑道：“是听见那只陶罐儿叫师傅，就想起了。”
见刘赤亭没说话，白小豆又说道：“晚上我烤鱼，昨个儿去鱼窍峡捉的，师傅来吃呗？”
刘赤亭点点头，“好啊！”
刘赤亭忽然说道：“你先回去，晚上我肯定会去尝你的手艺。”
之后心中喊了一句稼芫，刘赤亭瞬间落在那处最高的鸡鸣山。
今日天色不错，万里无云，方圆几十里地尽收眼底，西边儿的风泉镇，东边儿的扶舟县城，还有更远处的几座山头儿，包括正下方的天井山。
刘赤亭迈步去往悬崖边儿上，前方站着一位青衫披发的中年人。
刘赤亭微微抱拳，轻声道：“师宗主远道而来，不如去天井山坐坐，那边儿尚且有几间茅屋，这鸡鸣山暂时还荒着。”
青衫中年转过头，抱拳回礼，随后轻声道：“昨夜已然跟刘师妹谈过，我遵从她的意愿，暂时让她留在刘公子这边。不过有几句话我得跟刘公子说一下，以免日后有麻烦。”
刘赤亭强忍着内心震撼，询问道：“胡姑娘真是那位前辈的转世身？”
师贶点点头，并未详细解释，而是轻声道：“来的路上我已经把那座沧月派收拾过了，他们以后不会聒噪，大瑶那边我也会去处理，所以刘公子不必担心这些。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刘师妹并非只是转世为一人。”
并非只是转世为一人？
师贶解释道：“胡姑娘是师妹的大部分，但最重要的一道人魂并未转世在胡姑娘身上。我特意喊来刘公子，主要是想与刘公子说这个。师妹并不想跟我去七弦宗，可留在这里，恐怕会有隐患，除非刘公子能护的住我师妹。当然了，不需要去面对大修士，刘公子只需要，千万让让胡潇潇在结婴之前守住身子。”
刘赤亭差点儿一口酒喷了出来，他转过头，一脸无奈道：“你说让我护着她别给人害还行，可这是什么没道理的由头？难不成人家以后碰见了互相喜欢的人，我也要棒打鸳鸯？要不然你还是把她带走吧。”
师贶叹了一口气，挥手布下一道屏障，这才轻声道：“当年师妹转世之时，有人拘了她的人魂，至于那人是谁，我真不知道。但后来据我调查，那人必须得在胡潇潇结成元婴之前夺得其阴元才能得偿所愿。我也跟她阐明利害，但她不肯走，我实在是没办法。”
刘赤亭半信半疑道：“阳春失传也是因为这事儿？”
师贶再次抱拳，沉声道：“刘公子的身份我有所耳闻，昨日见着竹余阁冬官，我也差不多明白了什么。师某在此承诺，只要刘公子答应我的请求，七弦宗以后便是刘公子的盟友。”
师贶是说刘赤亭的盟友，没说竹余阁。
刘赤亭想了想，点头道：“我会派人专门保护胡姑娘的，我也有一件事烦劳师宗主。”
……
入夜之后，刘赤亭先去余莲舟那边儿告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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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晚些，有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余莲舟只说了一句随便。
随后便去了白小豆那边儿，胡潇潇与白小豆两个人合力烤鱼，倒是比小丫头自个儿烤的看起来像样些。
小丫头双手捧着下巴，眨巴着眼睛，询问道：“好吃吗？”
胡潇潇插嘴道：“小豆可是专门跑去扶舟县学了烤鱼的。”
刘赤亭吃了几口鱼，然后手中凭空多出来了一柄木剑。
“五月二十九了，呐！又长了一岁，送你一柄剑。过几天山上会来个邋里邋遢的剑客，你可以让他教你练剑。”
白小豆疑惑道：“为什么不是师傅教？”
刘赤亭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我的剑术太高超，你得先学基本的。”
白小豆咧嘴一笑，“师傅师傅，我也有个问题，早上忘了没问你。”
刘赤亭笑道：“你说吧。”
白小豆笑嘻嘻凑去刘赤亭身边，小声问道：“为什么师傅一直穿着白衣服啊？”
刘赤亭想了想，微笑道：“我不喜欢穿白衣服的，之所以一身白，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孝，想要服丧。”
领着两个丫头出门，不一会儿便到了天井山巅。
不算太高，却也有些凉。
刘赤亭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潇潇，你比我小几岁，所以我还是当你做妹妹的。我妹妹其实很多，赡部洲有个小丫头，风泉镇还有两个一起长大的，我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也算是小妹妹。所以啊，你就在山上安心修炼，慢慢的山上人会变多，我过几个月会再离乡一趟，大概正月回回来，这期间会有很多人来山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他们都会说的。那位前辈找过我了，既然你打算留下来，就安心待着。山上的稼芫也好秸月也罢，还是以后会来的好多好多人，他们都是不能露面的，所以啊！你以后就是我的门脸了。”
胡潇潇怯怯一笑，“我？我能行吗？我才是个黄庭境界。”
白小豆站起来大呼道：“当然行了，潇潇姐姐不跟他们比武，比弹琴嘛！”
刘赤亭笑了笑，对着白小豆说道：“这次出门会很危险的，确定要跟着我？”
白小豆点了点头。
子时前后，白小豆已然睡下，刘赤亭脱去白衣，缓缓走去余莲舟那边。
白发老者今日居然没着急出拳，而是站在高处看着刘赤亭，轻声询问道：“你觉得家乡不是故乡？”
刘赤亭愣了愣，轻声道：“祖宅倒了的那一刻，家乡也好故乡也罢，早就没了。”
余莲舟又问道：“所以说，心里的屋子还是建不起来？那你心安之处呢？”
刘赤亭笑了笑，忽然咧出个笑脸，轻声道：“不害臊的说，跟李幼在一起的时候，心安。不过大多数在路上时也会心安。可回到风泉镇，特别是看到已经重建的祖宅，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心慌了。”
话音刚落一拳也至。
一道身影被砸去山脚。
白发老者撇撇嘴，“矫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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