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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空怀满腔浩然气

    莫沉灀微笑道:“倒是有些吾有千面,我即众生的意思了。”

    人生际遇、故事,自然是各不相同的,可其中酸甜苦辣,其实是差不离的。就如同五洲四海抬头时共一片日月星辰,糖含在谁的嘴里都是甜的,刀子扎在谁的身上都是痛的。

    所以说,谁不是我?

    刘赤亭笑道:“没打算跟你探究佛法,说正事儿。”

    莫沉灀指了指刘赤亭,示意其先把嘴上的黑灰擦掉,然后坐在火堆旁,轻声道:“雒阳那边的消息,皮佒调任扬州刺史,金陵书院开始建造,冬官一脉也有人参与建造。大瑶皇帝将在四月立刘薄为太子,改年号永宁。北边儿领兵的确实是那位阎皇后的长兄,车骑将军阎烬。至于今日那位阎铭,应该是阎烬亲属,只不过据我们的消息,阎烬并无子嗣。而且,即将成为太子的刘薄,跟阎皇后有仇。还有一条阁主会很有兴趣的,邓家兄弟去劝那位邓太后消减外戚权柄,但是给那位邓太后拒绝了。”

    刘赤亭猛地笑了起来,又怕吵醒白小豆,于是连忙灌了一口酒。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了什么还要立牌坊?”

    莫沉灀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刘赤亭轻声道:“两年前乘坐渡船入司隶州,伤了李幼的,是不是护送刘薄回雒阳的人?”

    莫沉灀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了,那位胡姑娘,估计是大瑶王朝未来的太子妃,但是阎家好像并不想让皇后人选落入六姓之外,所以有很大的可能,边境会起刀兵,胡潇潇父女会死于误杀。阁主还是想要管一管闲事?”

    刘赤亭没答复,只是说道:“小姑娘心思太重了,瞧见我很在意白小豆,便故意跟白小豆套近乎。其实要是她真心觉得跟白小豆投缘,我们顺手管一管也是问题不大的。可这样子,我有些不喜欢。”

    刘赤亭忽然大声道:“唉!这下咋整?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咋个护的住这一行人嘛!”

    莫沉灀十分配合道:“还不是公子看人家胡姑娘长得好看,故意充大头。”

    这话就说得有些不地道了,即便是说给那个在远处偷听的挎刀汉子,也不至于如此啊!

    莫沉灀随意挥手,一道隔绝阵法就此落成,偷听之人听到的,就只是些家长里短。

    莫沉灀轻声道:“阁主,跟我透个底,你现在相当于什么境界?”

    炼气士境界全无,人身山河惨不忍睹的情况下,还能这么悠哉游哉,那肯定是有所倚仗的。

    刘赤亭微笑道:“憋了很久了吧?想问就问嘛!”

    顿了顿,刘赤亭说道:“寒潭寺里,那位大师以性命换我两个甲子的承诺,替我解决了人身山河那道佛印。那时起,只要我能近身,一对一的情况下。乱拳打死老分神问题不大。后来人身山河破碎,瞧着我损失极大,其实那枚火属性至宝在我体内时,我至少炼化了一成,加上先前在竹余阁所吸收的水属性灵气,我现在就差三种灵气有差,只要补齐剩余三种,再炼化五种属性至宝,便可五气朝元。所以,其实我的战力与先前相差不大,只不过没法儿施展术法神通以及阵法之类的旁门技而已。”

    莫沉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早说,你晓不晓得三十六峰那边儿想尽了法子搜罗各类恢复人身山河的办法?大家伙儿都怕你就此失了一口心气呢。”

    刘赤亭微笑道:“怎么会,相较于那个孤身少年人,此刻的年轻人已经很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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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湖中央的画舫之中,胡子川正在煮茶,一旁是佩刀的大髯汉子。

    胡子川轻声道:“陈兄,饶不了我们父女,也别把路人牵扯进来吧?”

    大髯汉子微微一笑,开口道:“胡夫子多虑了,我是来保护你们的。”

    胡子川递过去一杯茶水,轻声说道:“我老来得女,亡妻活着时,都说我们是老蚌生珠,老婆子也因为这个元气大伤,没等潇潇过十二岁生辰便去了。她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闺女,可现在,居然要亲手把她推进火坑。”

    大髯汉子轻声道:“做九洲第一大王朝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怎么会是跳火坑?再说了,我受越皇所托,本就是来保护二位安稳入瑶?”

    胡子川沉声道:“胡兄扪心自问,你愿意为一个根基不稳的越皇替我们父女出头?前有狼后有虎,我这一生,到了到了还真热闹。”

    大髯汉子举起茶碗一饮而尽,随后笑着说道:“其实胡夫子只要答应帮越皇撰写文书,昭告天下越国乃是正统,就不用遭这份劫难了。”

    胡子川感叹道:“满腔浩然气不如拳头重三斤,早知如此,胡某还学什么文?”

    一身蓝色长裙的少女抱着文武七弦琴看着湖中水波,不知觉的就将琴放在栏杆上,缓缓撩动琴弦。

    静谧湖面瞬间起了一阵微风,温柔至极,好似要将这美妙琴音夹杂于风中吹送至这人世间每个角落。

    湖畔林中,火堆一侧,刘赤亭转头看向湖面。原本昏暗的湖面一时间灯火四起,整个湖面如同被黄昏恹阳笼罩一般。

    刘赤亭抿了一口酒,手提酒壶走向湖边。

    “老天轻做雪,八荒无尘也。”

    又抿了一口酒,刘赤亭自言自语道:“三月阳春至,何处沐兰汤?他乡天有月,此处水生光。”

    莫沉灀走过来笑着说道:“没看出来啊!阁主还有这一手?”

    刘赤亭压根儿没搭理她,只呢喃一句:“剑客耸身起,意气固长风,落寞抚琴客,湖上奏白雪。”

    莫沉灀又说道:“这可就不押韵了。”

    刘赤亭没好气道:“我好歹是个读书人,作个诗怎么啦?不服?不服你也来一首?”

    莫沉灀讪讪一笑,“我可没这个本事,我就是好奇,照理说阁主应该不通音律才对,又怎么知道这阳春白雪的曲子?”

    刘赤亭轻声道:“重焦与我说过,东胜神洲有一人善鼓琴,天命之年以琴入道,一步登楼。这白雪,便是那七弦宗的师宗主所创。”

    说着,转头看了看熟睡的小丫头,刘赤亭笑着说道:“以后去了东胜神洲,怎么样都要去一趟七弦宗,不求师宗主能收白小豆做弟子,只希望他能教小丫头琴艺一些时日即可。到时候估计免不了要把竹余阁主的头衔儿搬出来,要不然人家堂堂一宗之主,会把我一个楞小子当回事儿?”

    莫沉灀微笑道:“可能这位胡姑娘更适合拜师宗主吧,阁主是动了出手的心思?”

    刘赤亭摇摇头,轻声道:“不知道前因后果,路上看吧。”

    ……

    清晨时分,湖风清凉,白小豆一个寒颤猛地起身。揉了揉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不是错过早饭了?”

    刘赤亭简直无言以对,但还是指着天幕说道:“我们晚饭都吃完了,这会儿都要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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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豆二话不说就从一旁的包袱里取出纸笔。

    莫沉灀疑惑道:“你做什么?”

    白小豆一本正经道:“都错过了三顿饭了,我得赶紧抄书,然后把没吃的饭补回来。”

    刘赤亭没忍住就是一个脑瓜蹦,“吃吃吃就知道吃!女孩子家家的,不想着长得跟你莫姨一样好看,想着吃成个大胖子?”

    莫沉灀眯起眼睛,微笑道:“公子,虽然年龄在这儿放着,可叫姨,怕是不合适吧?”

    某人轻咳一声,开口道:“我说的是事实。”

    “行了,以后在路上可以不抄书,待到休息的时候抄就行了。”

    说话间,一艘渡船缓缓驶来,还没有靠岸,胡潇潇便对着白小豆招手不停。

    几人走下来后,阎铭与那位佩刀的大髯汉子各自驾着一马车下船。

    阎铭走过来抱拳道:“刘公子等待良久了吧?”

    刘赤亭摇摇头,轻声道:“也是刚到。”

    一旁的胡子川笑着说道:“我看刘小友与我同乘,女眷便与小女同乘吧?”

    刘赤亭笑着说道:“这不好吧?怎敢劳烦阎公子与这位前辈驾车?”

    阎铭哈哈一笑,轻声道:“不妨事,到时候我要是累了,还得劳烦刘公子替我呢。”

    临上车前,胡潇潇扫了一眼刘赤亭,少女传音过来,言语苦涩,“刘公子,路上找机会离开吧,我喜欢白小豆,所以不想拖你们下水,不过我希望路上能教小豆妹妹识些音律,还望刘公子准允。”

    这次刘赤亭就不能装作没听到了,他转过头,故作诧异的看了一眼胡潇潇,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马车驶向北方,官道平坦,倒是不甚颠簸。

    刘赤亭轻声问道:“我年幼时要是有个私塾上,恐怕就不至于成了个只会拳脚功夫的江湖人,只可惜羌人作乱,父母早亡,我压根儿就没那个机会。”

    也许是触到了胡子川的敏感之处,这位老先生指着刘赤亭腰间酒水,轻声道:“能不能给我喝一口?”

    刘赤亭解下酒葫芦递过去,胡夫子抿了一口,叹息道:“我十三岁举孝廉,十九岁任郎中,之后就一直在太学授课,一晃神的功夫就四十岁了,倒是有了个太学博士的头衔儿,可这一生,其实是一事无成。我曾想过,随随便便去一处小县,做一任县令长,也算实实在在的为大瑶做些什么了。可最后看来看去,外戚掌权,后宫干政,天下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家人的,老百姓算个什么?实在是太教人寒心,于是我就此罢官,游山玩水去了。又是一晃神的功夫,再想做些什么,忽然发现已经年过花甲,心有余,力不足喽。这一生,终究是一事无成啊!”

    许是酒水原因,这位老夫子言语诚恳至极。

    刘赤亭也喝了一口酒,轻声说道:“我有一个长辈,其实是街坊辈儿而已,他说过,寻常人这一生,年少时花时间做梦,及冠后才想着要干些什么,可一晃几年,还一事无成呢,便有了儿女,此后便要忙着照顾儿女。好不容易等到孩子长大了,再想去做些什么,忽然就发现好像年少时的那些梦,现如今根本提不起兴趣。就这么稀里糊涂半生过去,好一些的儿孙满堂,运气不好的,得个善终都难呢。所以说,我觉得胡夫子所谓的一事无成,其实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至多……”

    老人苦笑道:“至多就是空怀满腔浩然气,觉得天下处处需要我,结果天下人无人需要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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