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也知道,随随便便把家里的长工解雇,影响非常不好,于是道:“伯父不用担心,我在京城弄了个做香皂的作坊,一个月收入两万两银子。
本来这丝绸生意我就不想做了,干的辛苦活,挣的是苦力钱,还要受织造局拿捏,实在是没有做头,刚好借着这次的机会转型,改为销售香皂……”
王宵除了香皂的做法,其余均是详细道出。
“哦?”
孟江波眼里精光大作,现出欲言又止之色。
王宵笑道:“我与律之政之,形同手足,岂会以些许银子与孟朱两家再算一次帐,以前入的股自然有效,同时两家各增五分股,伯父意下如何?”
“哎呀,这这这……”
孟江波没想到王宵如此大气,心绪乱了,半晌,才理顺思路道:“贤侄能挂念旧情即可,何必再送出半成股份,这可是万万使不得。”
王宵道:“伯父不用客气,香皂是我们自己的生意,不用求人,不仅吴江本地,苏杭、金陵、松江都要涉足,而我不能久留苏州,过不了几日就要回京城,家里也皆是女流,不便于抛头露面,还需伯父与朱伯父多多担待。”
孟江波想想也是,当然,以王宵的手段,哪怕不在苏州,也能把生意安排的妥贴,无非是麻烦一些,主要还是任侠仗义,重情康慨,不为区区浮财蔽目!
自己若一意推辞,反显得小气。
“也罢,老夫愧受啦!”
孟江波重重叹了口气,又与王宵商量了些细节,才把王宵和孟宪送走。
二人立刻去了朱家,类似的话,再说一遍,朱父也大体认可,随即在朱家草草用了午膳,三人策马,奔往苏州。
当赶到织造局的时候,已是下午。
“王大人?”
还是上回那个看门的小太监,见着王宵,有些疏离,又带着尴尬。
王宵清楚这些太监的嘴脸,直言道:“王公公可在?想必公公也知道我们的来意,莫要误了大事。”
“这……”
见王宵态度不好,小太监蔫了,讪讪道:“王大人莫要见怪,我们只是底下跑腿的,若是还能和以前一样与王大人相处,谁不乐意呐?”
“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你,你就告诉我,在不在?”
王宵摆了摆手。
“在,可要咱家去通禀?”
小太监迟疑道。
“不用了!”
王宵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递过去道:“帮我们把马喂一下!”
“王大人,您客气了不是?”
小太监顿时喜笑颜开,接过银子揣入怀里。
王宵与孟宪、朱律把马缰交过去,径直入内,三人都是织造局的老熟人,沿途的太监和锦衣卫并未阻拦,只是看到王宵有些意外。
很快来到正厅,王公公坐在黄公公的位置上,跷着二郎腿,有小太监给他捏肩膀,边上还有个细眼委琐的青年人。
“公公?”
小太监见着王宵,努嘴提醒了声。
“哟,这不是王大人么?”
王公公怪叫一声,也不起身相迎。
孟宪与朱律正要施礼,已被王宵摆手止住,大咧咧的步入厅中,呵呵一笑:“王公公倒是好享受呐!”
“大胆!”
那青年一拍桌子,大怒:“织造局重地,岂由得你放肆?”
“王世仁?”
王宵斜眼看去。
“正是本少!”
王世仁哼了声。
王宵目光平和,打量了王世仁片刻,才点头道:“王公公,你这侄子不错。”
“哈哈~~”
王公公哈哈一笑:“咱家是个阴人,大哥见咱家无后,把世仁过继给了咱家,世仁,还不给王大人赔罪?”
王世仁犟着脖子,直到王公公给他连打眼色,才不情不愿的拱手:“王大人,冒犯了!”
“王大人,两位,坐下说话!”
王公公堆着笑,请王宵与孟宪、朱律就坐,又有小太监奉来茶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并不问来意。
太监因少了根鸟,心性极为扭曲,能如黄公公那样看清利弊,有清晰思维的其实不多,历史上有名的大太监,多数只是中人之资,他们能干出大事情,靠的是皇权,并非自身有多能干。
用现代话来说,站在风口上,猪也会飞起来。
多数太监的性子极为阴毒,王公公便是如此。
他不满足于王家的孝敬,根据黄公公的揣测,一匹云锦的成本也就几百两银子,而扣除三千两的茶水费,王家能净赚一千多两。
凭什么?
和朝廷做生意,不就应该做牛做马吗?
拿个饲料钱,勉强湖个口,差不多得了。
你还想从朝廷手里面发财致富?
抢夺五成的股份,把王家的利润分去一半,剩下的是饲料钱,这才是王家应该拿的。
本来他还忌惮王宵的身份,隐忍了几个月,但前不久,接到马督公的密信,让他给王宵找些麻烦。
既然有了上面的指示,那还不动起来?
恰好他的侄子看中了香菱和黛玉,若是能和王宵结个亲,他的后代也可摆脱太监身份,勉强挤身于清贵人家。
不过这事需要王宵拍板,好歹他约束着王世仁,没让他真闹出大事。
今日,王宵来了,依他的经验,既然要谈,先出口的必然吃亏,反正他不急,王家的命脉掌握在织造局手里。
压一压,拖一拖,急的是王家。
王宵一眼就看破了王公公的意图,他不怕翻脸,放下茶盅,直接道:“王公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初黄公公与你交接,一切依照旧例,这几个月,我家与织造局也算合作顺畅,不知王公公为何罔顾情份,非得要我家五成股份,难道平素的孝敬还喂不饱公公?”
朱律与孟宪面面相觑,从这态度来看,王宵不是来谈事的,而是来惹事,不过朱孟两家已经与王宵取得了共识,要闹就把事情闹大,借机脱离织造局的控制也是好事。
“哦?”
王公公倒是不怒,太监多是老阴比,不会被王宵一句话惹怒,只是笑道:“王大人,这话可是冤枉咱家喽,实不相瞒,茶水费的一大半都要上交,咱们织造局落不了几个银子,此事容后再说。
王大人刚刚说咱家这儿子不错,可是真心话?”
王宵暗道肉戏来了,不置可否道:“王公公的意思是……”
王公公不依不饶道:“咱家只问,刚刚王大人可是真心话?”
“呵~~”
王宵呵呵一笑:“公公这可是为难我了,我与令郎从来没有交往,看相貌虽是不错,可俗语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呐!”
“这……”
王公公本想拿话把王宵捏死,可王宵哪里能被他套住,轻描澹写囫囵过去,让他泛起了难,不禁暗道一声名不虚传。
不过王宵既然上门了,他就不能认怂,不然不仅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马督公那里也难以交待,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被撸下去。
通常织造局提督太监,在任几年,捞足了银子,会走门路调回司礼监,毕竟司礼监有权,如果不能掌权,这些银子指不定哪天就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回司礼监,也可以培养心腹,老来有个依靠。
王公公走的正是这条路,无论如何也要压服王宵,索性心一横道:“王大人,咱家这儿子啊,年方二十,尚未婚娶,你也看到了,长的是一表人材,前程嘛,有咱家帮衬着,还能差得了,今儿就厚颜与王大人攀一门亲,不知王大人可愿意?”
“哦?”
王宵哦了声,并不说话。
王公公看了眼王世仁。
王世仁理所当然道:“王大人家里有两名外姓女子,一个叫甄香菱,一个叫林黛玉,哪一个嫁给我都成,所谓成家立业,我成了家,我爹自然会帮我立业,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戴金器,我哪里会亏待了她?
再说我与王大人成了亲家,也等于我爹与王大人成了亲家,我爹将来是要回司礼监的,还能不帮衬着王大人?”
王宵无力发火,这得是有多自信,多么目中无人,才能说出这番话啊?太监的干儿子,居然想与自己攀亲?
别说香菱和黛玉,就是家里随随便便一个丫鬟,他也不配啊!
王家是什么人家?
状元及第,清贵中的清贵!
王宵又看了眼朱律和孟宪,二人被惊着了,憋着笑,忍的非常辛苦。
“那入股之事……”
王宵沉吟道。
“哈哈~~”
王公公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成了亲再来谈,都是亲家了,咱家还能亏待了王大人不成?”
“行!”
王宵站起来道:“王公公的意思我懂了,给我几天时间考虑,我会尽快给出答复!”
“哼!”
王世仁哼道:“王大人该不是想使缓兵之计吧?”
“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和我说话?”
王宵脸一沉!
对这种人,吹口气吹死了还怕沾上口臭。
王公公忙打圆道:“哎哟哟,儿子不懂事,王大人可千万莫见怪,咱家代他赔个礼,不过他也是一心想与王大人结亲呐,才口出狂言,王大人尽管去考虑,三日够不够?”
王宵面色稍雯,拱手道:“也好,三日后必给公公一个答复,告辞!”
说着,与朱律孟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