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饭的时候,刀疤和他的三个小弟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依然站在队列旁边监督,“雁过拔毛”,把小孩子手上的鸡腿咬上一大口后再让小孩走,小孩们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刘四带着两个随从悄悄走了过来,站到厨子旁边,看着他们放饭。
陆无争站在队列的末尾,看着刘四,感觉非常奇怪:以往在放饭的当儿刘掌柜是绝对不会来查看的,而且这一次他带的两个随从里没有大虎,却有很少露面的三猴子!
刀疤也发现了刘掌柜,心里想要不要收敛一点。这时一个小孩走到他身边,停住脚步,把手里拿的鸡腿递给他“查看”,刀疤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然后一口咬下一块肉。
“你这是干什么?”刘掌柜发话了。
刀疤看了看刘掌柜,边嚼鸡腿肉边说:“检查他们有没有偷藏食物。”
“谁让你干的?”
“虎爷。”
“大虎?”
刀疤不置可否。
“有这么检查的吗?”
“反正虎爷没说什么。”
刘掌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说:“今天是爷的寿辰,船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开开心心的,这样爷的面上才有光,生意才好做,你懂不懂?”
刀疤看着鸡腿,不说话。
刘掌柜哼了一声,道:“你怕是不知道这条船的老板是谁吧?”
刀疤依旧不吭声。
此时三猴子走到刀疤身边,道:“我们掌柜的话你是没听到?”
刀疤这才极不情愿地把鸡腿还给小孩。
刘掌柜扫视了一遍所有的小孩,语气威严地说:“你们都是被父母丢弃或者没有父母的孩子,要不是我救了你们,你们在北地早就饿死或者变成了鬼物。如今我给你们吃的,给你们穿的,以后还会给你们寻找更好的主子。所以,你们就要听我的话,你们的老板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听到没有?”
小孩们低声说道:“听到了。”
刘掌柜摇了摇头,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
三猴子大声问道:“你们听到没有?”
小孩们这才大声回答:“听到了!”
刘掌柜点点头,小声地问三猴子:“现在有多少个小孩?”
“当家的,还有二十三个。”三猴子毕恭毕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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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的,离开北地才几天,就没了两个,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刘掌柜的语气中透着强烈的不满。
原来这些孩子里头有的身子比较弱,未上船前舟车劳顿,上船后捱不住饥饿和周围环境的潮湿阴暗,没过多久就染上了热症,抑或伤寒。大虎把生了病的孩子都赶到一个单独的小船舱,给他们一些药材和食物,然后任其自生自灭。这些孩子如果能挺过来还好,挺不过来的就被大虎在晚上悄悄扔进了江里。
“小孩们的饮食、住宿和疾病的疗治一直都是大虎在负责……”三猴子低着头,慢慢地说,不过说着说着就停住了。
“我当然知道,而且每一趟生意在这上面花的银子最多!”刘掌柜板着脸,哼了一声,转过身便走了。
一切很快恢复了原样:孩子们接着排队,不愿错过难得的打牙祭机会;两个厨子继续给孩子们放饭;刀疤和三个小弟虽然仍在旁边监督,可是他们不敢再抢夺小孩们的鸡腿了。
在其他小孩看来,刘四和三猴子的到来仅仅是为了教训刀疤;但是陆无争不这么看,刘四和三猴子所有的对话——包括他俩低声的耳语——和表情都被陆无争的耳朵和眼睛全部捕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和黯淡的前程或许在这几天就会发生改变,他绝对不能“懒”和“蠢”,否则将再无未来!
轮到他领餐时,由于刀疤不愿干没有油水的事儿,早早带着三小弟玩耍去了,所以四周无人监督。他接过厨子递过来的鸡腿和馒头,看了看周围,微笑着说:“杨大叔,现在事儿不多了,问您几个问题可好?”
“你小子甭跟我客气,想问就问吧。”
“我们要经过的下一座城叫什么名字?”
“这个简单,一座小城,叫陶萤。”
“名字怎么写的,您知道吗?”
“嗨,我没念过书,你这不是逼公鸡下蛋——有意为难我吗?”
“杨大叔,瞧您说的,我一个小孩子,和大人说话哪里来那么多的顾忌嘛。”
“也是,不过我听他们说,这陶萤城的陶瓷和萤火虫很出名,它的名字十有八九就是这么来的。”
“明白明白,那咱们现在离陶萤还有多远?”
“大概两百多里。你小子问这个干嘛?到了陶萤,你不仅不能上岸,而且连甲板都不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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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当然知道,我只是闷得慌,随便问问。”
“要说这闷啦,我也是快闷出病来了,不过没办法,要养家糊口,再远的行程也得老老实实呆着。对了,小子,你方便就来陪我聊聊天,我这个人,心里头没什么算计,和别人打交道老吃亏,也就和你这种不大不小的孩子聊得来。”
“没问题,杨大叔,我方便就来陪您聊天解闷。哎呀,天色不早了,您先去忙吧。”
待陆无争吃完晚饭,天就完全黑了。这一天,掌柜刘四赏了每个船夫一斤肉几碗酒吃,船夫们吃了后一个个腆着肚子昏昏欲睡。刘四看抛锚的地方是个荒芜的所在,离前后的城池都相隔几百里,官府管不着,索性下令晚间不行船,原地休息。
酉时正,刀疤和三个小弟就拿着棒子驱赶着众小孩到下舱睡觉,孩子们虽然极不情愿下去,但仍旧不敢违背刀疤的命令,一个个老老实实地下去了,然后在楼梯口昏暗的油灯光照射下,脱衣睡觉。
孩子们刚躺下不久,一个人就踏着楼梯咚咚咚的下来了。陆无争听着脚步声,心里头一咯噔。旁边的六儿一骨碌爬起来,看了看那个走下来的人,赶紧又躺下,悄悄对无争说:“哥,他……他来了!”声音很是颤抖。
“我知道。”陆无争闭着眼,平静地说,像没事儿一样。
“他……他是不是来找……找我们的?”
“他本来就是来找我们的!”
“你怎么知……知道?”
“我会算卦。”陆无争笑了笑说。
“那你不害怕吗?”六儿看陆无争还在笑,心里头急死了。
“当然怕,可是,害怕有用吗?”
“那我们就跪下来跟他求情,求他放过我们!”
“求情有用吗?”
“有用,我以前在城里讨生活,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我就在那些小姐面前跪下,然后一直哭,然后,然后她们就给我吃的了。”
“六儿,他可不是那些小姐。别忘了,那个长着一张圆脸、眉毛像扫把的小孩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求他,结果还是被他扔到江里去了!”
“那……那我们今……今晚是不是要死……死了!”六儿的身体也颤抖起来了。
“别说话,他来了,记住,待会一切都听我的!”陆无争闭着眼,依旧平静地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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