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争跌跌撞撞地下了山,穿过树丛越过一段小水沟爬上官道,刚一探头,发现前面小山的山脚下有许多官兵在巡查,他大吃一惊,急忙退回树丛。
“这可怎么办?”陆无争暗暗问自己——很明显,朝南去紫云岭的路被封死了。
西边是宽阔的无定河,那是一条死路。
北边是大山,离山顶越近土地越贫瘠,吃的东西越少,也是一条死路。
“我的家在东边,那朝东走试试看?”他又一次问自己。可是他不敢在官道上走,只敢在树林里像只猫一样轻手轻脚匍匐着前进。走了大约两里路,他看到一条宽阔的上下山的石阶,知道从这上去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现在已经过去一夜,但山腰处仍在冒烟,很显然陆府已经完全烧毁了,敌人极有可能在那里设了埋伏,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是他仍然想回去,他在心里念叨着爹娘、海伯伯和秋云姐姐这些亲人,如果能再见到他们一面——哪怕只有一面——都行啊!他的脚踏上了石阶,慢慢地向山上迈步。突然他想起爹娘临行前对自己的叮嘱,自己上山去如果被抓住那就必死无疑,这不是违背了他们的意愿么?还有海伯伯……他的眼睛滴下泪来。呆了片刻,他在石阶上朝山上跪着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慢慢退了回去。
唯一的路,就是继续朝东走。
无争站起身来,打算横穿山道,却发现山道和山道东边有很多脚印,而且是皮靴的脚印。此时大雪已停,脚印不会被埋没,所以看得非常清楚。他不敢朝前走了,退回树林,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他听到山脚的官道上人声喧嚣,于是悄悄向南走出树林,探出头朝东边官道上望去。
只见官道上有一大片的官兵在盘查来往行人,行囊包裹都要仔细翻检——东边的路看来也不能走了!他只好又退回树林,蹲在地上抱着头思考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绿雪又下了起来,无争饥寒交迫,心想呆在这里既寒冷又容易被发现,不如先回树洞吧,至少那里暖和一点。打定主意后,他站起身循原路返回,边走边把自己的脚印用旁边松散的雪盖住,掩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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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行踪。
陆无争在树洞旁边挖了一些树根勉强充饥,然后在草丛边坐下来,从怀里掏出父亲给的那本羊皮纸书细细端详。他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总纲
欲得纯阳之罡气,必先通奇经八脉。经脉既通,气如有源之水延绵不绝。盖气以日积而有益,凡功以久练而终成。
至若聚气成形,凝行为剑,非苦练而可得,必有天资方可成也。观天罡神剑之传,切不可强行逆转经脉,必俟罡气行于手三阴三阳经顺逆自如后,才入豁然之境。若能随心行罡气于十二经脉而不入魔者,此为天资卓绝,苦修可入化境,终知周身罡气,散者统之,分者合之,四体百骸,终归于一气而已矣。
陆无争看了《总纲》才知道,天罡神剑重在练气和天赋。自己的任督二脉在海伯伯的帮助之下虽早已打通,不过奇经八脉和手之六脉却并没畅通,也就是说尚未入门。听海伯伯说,父亲在九岁时就已练到第一重,而自己现在已经十岁了,平日里在海伯伯的指点之下已经知晓了天罡神剑的绝大部分心法和运气之道,可是一直无法出剑!
无争把羊皮纸书放在胸前,颓然地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管雪地湿冷,任凭一阵阵悲凉在心头翻滚。这样不知躺了多久,突然听得乌鸦一阵乱叫,他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快黑了,四周除了乌鸦叫,再无其他声响。他感到十分害怕,赶紧把羊皮纸书用锦缎包好,藏于胸前口袋中,然后钻进树洞,再把一些树枝枯草堆在洞口。就在他把洞口遮掩好之后,天就完全黑了。
昨天是中秋节,按理说八月十六的月亮应该又大又圆,可是天上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月光和星光。树洞里虽不潮湿,然而冷风夹着鹅毛大雪从洞口树枝枯草的间隙灌进来,让陆无争冻得睡不着觉。为了抵御寒冷,他以意导引全身真气沿任督二脉和十二经脉流动。不一会儿,他手足发热,全身暖和,很快就沉沉睡去。
半夜里他突然惊醒,发现洞口有些异样。他张开双眼朝洞外望去,发现有一块黑布在洞外飘动。陆无争自小练功习武,目力要比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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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孩子要好很多,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依然能辨认出一丈之内的物体。
由于树洞靠近地面,洞口又有树枝枯草遮挡,他无法看清那黑布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绝对可以肯定,洞口外面有东西,而且十有八九带着敌意。
陆无争急忙屏住气息,用手捂住口鼻,怕自己会因为害怕而发出声响。
那块黑布在洞外飘来荡去,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了约一盏茶的工夫,那黑布才消失不见,然而无争仍然不敢放开手,他怕那东西会重新回来。
陆无争睡不着了,夜晚也似乎分外地漫长,漫长得让他觉得白天不会再来了。
过了许久黎明才慢吞吞地到来。等天大亮后,陆无争小心翼翼地推开洞口的树枝枯草,轻轻地探出头来。他看到洞口外面很干净,没有一丝动物或人来过的痕迹。但是他记得那块黑布在洞口飘动的时候大雪已经停了,而且之后没有再下雪。
那个东西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是人还是鬼?无争越想越害怕。
白天陆无争抓紧时辰小心翼翼找吃的,而可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下雪前山脚到山腰都有大片大片成熟的野果,雪后这些原本壮硕的野果都被绿雪打成了流着腥臭脓液的蔫干儿;绿雪逐渐渗透到地下,草根也吃不得了。每天正午的时候无争会跑到官道旁边的树林里呆上半个时辰打探敌情。他爬上一棵树,蹲在树干上痴痴地望着官道,仿佛在等待什么,然而又没什么可等。不知道为什么,官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除了巡逻的官兵,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一个行人。
夜晚是最让无争害怕的。每天天黑前半个时辰他会把树洞周围的脚印和他的痕迹全部清理掉,然后才蹑手蹑脚钻进树洞;进去后他再把洞口用树枝草根或者雪封得严严实实,尽可能地隐藏他的踪迹。不过从那个晚上过后,他再也没有看到什么神秘的东西来到洞口。
这样大约过去了七八天。一天中午,陆无争正蹲在树林里挖残存的草根,忽然从官道上传来辚辚的马车声,他赶紧站起来,小心地跑进树林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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