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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乐山的帝王之术

    李嵩走后,乐山没去任何妃子那里,就留宿在灼华宫。

    灼华宫乃新建宫殿,因之前安排酒宴固定之所福寿宫失火,所以暂把酒宴设在灼华宫。此时,灼华宫还未调配妃子入主。

    ——乐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刚刚李嵩的种种表现,仍令他心有余悸:

    踢向李嵩的皮球,他没有选择射门,而是直接回传,说明他不想承担进不了球的责任;在不明白自己真实意图的情况下,李嵩不轻易评判一个人,说明他为人老奸巨猾,左右逢源;在讲述关于金刀侯故事的时候目光游离,边讲故事,边察言观色,通过廖昌的为君之道来观察自己神色,猜测自己内心的想法;陈说伐北策略时,用看似合理的见解来打消自己怀疑他不愿出战的顾虑,目的是为了不远离政治和权力中心,已防京中有变而带兵在外时鞭长莫及;自己赐给柳万胜彭城王宅院后,为找平衡和安抚于他,提出给李嵩再修一座府宅时,被他轻易识破——是想弱化他在朝廷中心的影响力,是先用迁远他的住处来逐渐对他边缘化的开始。还有假借忠君爱国名义极力怂恿自己要尽早杀掉柳万胜,可能是嗅到了某种越俎代庖、借刀杀人的气息。这一切的一切,都被他一一化解!

    李嵩啊,你果然是一只红毛老狐狸!

    今晚的试探,有太极、有重拳,乐山可谓是软硬兼施,恩威并济。各种问题再次印证了昭明帝此前的判断,李嵩的确是一个老谋深算,工于心计,城府极深,长袖善舞,极其善于表演的骨灰级政治家、军事家、谋略家、老戏骨表演家。是一个比宇文霸还要可怕十倍的敌人。刚从宇文霸巨大阴影下走出来看到阳光的乐山,又马上进入到了另一个巨大阴影中。这个阴影又慢慢遮挡了他生命的阳光,慢慢的压迫他的呼吸,直到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个阴影的名字,叫做李嵩。

    他愤恨的想要除掉他,把这团阴影扯掉。

    然而他明白,现在还远未到除掉他的时候,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没有除掉他的能力,他没有把握这样做。

    所以,他必须隐忍,必须低调,必须在装完爷爷后,还得学会装孙子。

    现在的他,是孤独的,是孤立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在今天晚上的宴会中,他看到了李嵩的号召力,他看到了那个之前有所耳闻的组织,看到了那些拿着他给的俸禄却阳奉阴违的那些人,他感受到了被人架空的冷汗直流的恐惧。

    他可以恐吓李嵩,李嵩还是会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只是一个纸老虎,而李嵩却很有可能是武松。他还远不具备能真正给他致命一击的能力。李嵩并不是他的提线木偶,也不是他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李嵩现在还有所顾忌,他目前还不敢真的跟乐山撕破脸;然而——如果真的把李嵩逼上绝路,局面将真的无法控制。到那时,自己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今夜试探过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猪,还是要等到养肥了再杀。

    人,还是要让他疯狂够了再砍。

    放任他疯狂,直到有一天有人帮我砍了他。

    他是孤立无援的,他必须要找一个人来帮助他。

    他已经找到了这个人,就是不知道这个人肯不肯帮他做这件事。

    他还不了解这个人,但他觉得他不会看错这个人。

    就像李嵩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错的人皇上不会看好,皇上看好的人不会错”。

    ——柳万胜在彭城王的宅子里已经住了三个月。

    算起来他在西国呆了已近一年时光。

    回望龙象川之战,也已满一年时光。

    物是人非,昔日的彭城王府已改名为“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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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改名为“小筑”,是因为乐山本想改为“柳府”的,但柳万胜死活不同意,就只得由乐山给换了一个名字,御赐墨宝“小筑”是也。

    昔日的俘虏竟成了昭明帝的门客。

    这日,端坐在家里闲来无聊,柳万胜又翻起兵书来。

    忽的,仆人来报,皇帝来了。

    但闻得破空嘶叫,尖利刺耳。

    “皇上驾到”!太监一声长唳,黄色华盖为顶的龙辇来到了“小筑”门前。

    柳万胜赶忙出门迎接。

    “柳万胜接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说完,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柳万胜被俘入西国十一个月,竟还从未跪拜过皇帝。

    “免礼免礼。”乐山并不计较。

    寒暄几句,柳万胜赶紧把乐山让进客厅。

    就坐后,仆人奉上茶水,乐山呷了一口,道:“柳将军,来了我国多久了?”

    “回陛下,已近一年光景。”

    “那,住的可还习惯?”

    “蒙陛下恩典,很好。”

    “嗯,那就不错。”

    “吃的用的也都习惯吧?”

    “一切都好。”

    “哦,呵呵呵呵,……哎,对了,柳将军,出游一年,还未曾写过家书吧。”乐山道。

    “是,未曾写过。”

    “都怪朕,把此事给疏漏了!惭愧惭愧。”……

    “那就快写封家书吧。报个平安,免得父母挂念。”乐山道。

    “嗯嗯……”柳万胜更咽中有些语塞。

    “不必多言了,你抽空写一封就是了。朕派人,快马加鞭,保证给你送到”。

    “谢皇上如此体恤末将。末将无以为报。”

    “什么报不报的,俗话说的好,父母在,不远游。将军离家这么久,也该写封家书了,忠义孝道,纲常伦理,人之常情嘛”。乐山道。

    “是哦”柳万胜说。

    “此事就这么定了”。乐山道。

    “对了,最近柳将军教阿妹的武艺,朕看她练了。看阿妹的一招一式,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柳将军武功这么好,教的又是如此的尽心竭力,朕深感欣慰。以前,阿妹体弱多病。经将军这段日子的调教,阿妹身子骨比之前真是康健的多了。”

    “嗯嗯,平城公主冰雪聪明,一说就懂,一点就透,一学就会。比我这驽钝莽夫强过不止百倍。”

    “哈哈哈,柳将军过谦了。”

    乐山四下瞧瞧,看到案几上的书,问道:“柳将军,也喜欢看书啊?不知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啊?”

    “看些兵书战册。皇上不会介意吧。”

    “这说哪里话。看些兵书劳什么甚?随便看就是了。反正你现在就是学十万册兵书,也无法带兵打我不是??哈哈”!

    “皇上说笑了。岂敢岂敢。柳某心里属实是只愿两国永世修好,不愿再看到战乱中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蒙尘!”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柳将军是上将,更是侠客呀!”乐山道。

    “陛下过奖了。”柳万胜道。

    闲聊一会儿,乐山道:“明日将军再去翠微宫吧。曼缇等你继续去教授她武功呢。”

    (曼缇就是平城公主——乐曼缇)

    “是。”柳万胜道。

    二人又聊了半晌,天已不早。乐山起身寒暄几句,摆驾回宫了。

    是夜。

    柳万胜连夜修书一封,写给远在北朝的父亲柳擒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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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他带书信亲自进宫,交给乐山查看。

    此刻,乐山正在未央宫周妃处。

    太监禀报出来,示意柳万胜——皇上召见。

    柳万胜见过乐山,探手入怀,掏出书信,道:“昨日,承蒙皇上提醒,末将的书信已然写好。请皇上过目,有言语不周之处,还请皇上指正为怀。”

    “柳将军,这是何意?”

    柳万胜不语,双手向前递上书信。

    乐山伸手一推,道“朕若不信你,就不会让你写信回家了”。

    “那,陛下,你不怕我夹带情报消息出去?”

    “你不会的,我了解你的为人。”乐山道。

    “皇上,您还是拆开看看吧!”

    “不必啰嗦。来人,当朕和柳将军面打上火漆封口,召禁军都指挥使冯连鹤觐见!”

    少时,宫女取来火漆,太监当乐山和柳万胜面打好封口。

    “多谢陛下宅心仁厚,光明磊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惭愧!”

    乐山摆摆手,示意柳万胜不必再说。

    此时,冯连鹤来见。

    乐山道“冯连鹤,找你手下得力干将;——办事机灵点的,八百里加急,把这封信送到紫荆关柳擒鹰柳老将军处。马上去办!”

    原来,此刻西北胡族骚扰北朝边境,柳擒鹰已由莫愁关调防紫荆关镇守了。

    “臣领旨。”

    “慢!”

    冯连鹤接过书信,刚想告退。又被乐山叫住,

    “此事,就别劳烦李嵩太师知晓了。”

    “哦,——臣明白。”

    冯连鹤施完君臣之礼,退下了。

    之前说过李嵩已然接管禁军,说来冯连鹤还是他的直系下属。乐山不想让李嵩知道此事,是不想横生枝节。

    李嵩府。

    刚答应好好的冯连鹤,出宫后,揣着书信直奔李嵩的府邸。

    ——李嵩接过书信,端详了一番。并未说话。

    冯连鹤忙把宫中情况一五一十的对李嵩和盘托出。

    “火漆是在宫里封的吗?”李嵩问道。

    “不知道,我接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封好了。不过——看漆还未曾干透,应当是刚刚封好不久。”

    “太师,我们要不要拆开看看呢?”冯连鹤道。

    “不必,你拿好吧。——你准备派谁去?”李嵩看着冯连鹤,眨了一下眼睛。

    冯连鹤有些茫然,想了想,说道:

    “吴时充”。

    “好吧,这里没你事了,你去办吧”。

    ——未央宫。

    乐山道:“柳将军,快去翠微宫吧,曼缇在等着你呢”。

    “是。末将这就去”。柳万胜道。

    半个时辰后。

    李嵩门人小邓子来到未央宫。

    “那封信他看了吗?”乐山问道。

    “只拿过去瞧了瞧,没有拆开。”

    “冯连鹤派谁去的?”乐山接着问道。

    “吴时充。”

    “他们都说什么了?”

    小邓子把李嵩和冯连鹤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对乐山和盘托出。

    “嗯,领了赏钱快回去吧。免得他起疑心。”

    “是,皇上。”小邓子谢恩退下。

    “冯连鹤这个狗奴才!呸!”

    ——乐山啐了一口,恨恨的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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