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霍文均的房间异常简陋,朴素淡雅却满室幽香。她唤来两个小丫头搬来了椅子,上了几碟果盘小菜和酒水,三人于一小几旁各据一角坐了。
霍文均看着陈襄,笑靥如花,完全一副小女儿相,调皮而可爱。
虽然对出入花街柳巷的姑娘存有戒心,但终是遇见了一个熟人,陈襄不免喜出望外,一个劲儿地打听谢宗人、多多、谢瑶的事情。才知道自己跳下山崖后不久,谢宗人便举家迁到杭州,开了一家货栈,经营药材、皮货、珠宝玉器等。几年工夫已占了苏杭一带半数以上的生意,俨然当地一大富绅了。待问到多多、谢瑶的时候,霍文均几次欲言又止,像有难言之隐,陈襄不好再追问,只好岔到别的话题上。
霍文均道:“大牛哥,前两年都说是你藏了鬼麻婆的东西,是真的么?好多人打天骂地的要找到你,也不知你躲到哪里去了。”
陈襄道:“东西确是我藏了的。这次出来,我想它惹出那么多恩恩怨怨,若被人知道了,不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所以叫我一把火烧掉了,免得害人,再起祸端。”他此时虽已不怕什么,但也不敢就轻易说出去,顺口就编了个谎儿。
“你怎么就给烧了?那些武功秘籍掌门信物都烧了?唉,你真是个笨牛。”霍文均满脸惋惜,“这要说出去,各门各派不恨死你?只怕江湖再大也没有你立足之地。”
“这江湖么,与我可没啥关系。”陈襄笑道,“不过文文若喜欢,只管说看中谁家的啥东西,我陈襄就去偷它出来。乌有居士的首徒,神蚤门的大弟子,偷个秘籍信物啥的,不是探囊取物一般?绝不会失手的。”
霍文均知他嘲笑自己,上前又抓又挠地威胁着解了气,方坐回道:“大牛哥,乌有嗯——居士也在这里,明天我带你去找他罢。”她越说声音越小,羞赧地站起来,施礼再道:“以后不能叫大牛哥啦。弟子霍文均拜见小师叔。”
陈襄搔搔后脑勺,亦是难为情地还了一礼,“文文快坐下,还是叫大牛哥听起来舒服。乌有师父也没教我多少武功,我另有师父呢。”
霍文均道:“唉,不行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却是改不了的呢。要么没别人的时候悄悄叫吧。”
孙楚楼这半天一直没有机会插嘴,一旁嚷嚷道:“喂,这里还有一个人呢,要么你们聊,我可要去找小玉娇了。”
陈襄和霍文均相视一笑,霍文均道:“好了疮疤忘了痛哦,楚楼兄,还记得那忘忧散的滋味么?还要不要再来些尝尝?”她扬手作势,吓得孙楚楼忙不迭地点头作揖。
霍文均笑罢又道:“小师叔想不想也找个姑娘陪陪呢?留芳院里胖的、瘦的、白净的、健硕的、大眼睛的……”她又冒出了狡黠顽皮的神态。
陈襄悠然自得地眯起双眼摇头晃脑道:“怎能不想?实在是想啊,想的要命。”
霍文均娇嗔地扬他一把瓜子壳,叫道:“哈啊,原来小师叔也是个大色鬼,看文文明天不告诉乌有爷爷,叫他打你的、的……”
陈襄笑道:“打我的什么?”
“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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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怎么地。”霍文均岔起腰恨道。再看陈襄又是那个见过的坏笑,眼珠一转即明白了他的用意,顿时红霞漫天,赶忙解释道:“是我家一个老家人开的,我在这里暂住几天,图这里安全,你可别胡思乱想的哦。”
“我可未胡思乱想,这安全的暂住之地可不是我本分人家能常来的。”陈襄说的诚恳,眼神儿却戏谑有加,气的霍文均戟指芊芊直顶他鼻尖道:“你等着,总有一天让你这本分人家孽债缠身不得清净。”
孙楚楼一旁接道:“太好了,楚楼不喜清净,下次再来时,提一提文文姑娘和大牛,让他们先挂在账上好了。”
霍文均抢白道:“不行,你与我大牛哥是啥关系?想不花钱找姐儿?哼。”
孙楚楼翻了翻白眼儿,挪过来扶住陈襄双肩,表情庄重,“陈兄,楚楼与你一见如故,若不嫌弃,即与陈兄结拜为兄弟。若是以为楚楼武功低微,身无分文,不愿结交我这个穷酸落魄之人,但请直言。”
陈襄被他挤兑住了,也是因再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无奈点头答应了。
霍文均唤来服侍的小丫头,匆忙间只找了几柱香,以果盘小菜设下香案,两人叙了年齿,孙楚楼长陈襄三岁,相互各以兄弟称呼拜了八拜。霍文均在一旁冲陈襄挤眉弄眼地嘲笑他,意思再清楚不过,“你这个义兄今后可够你受的喽。”
孙楚楼心情畅快,喜气洋洋地拍拍陈襄道:“二弟,今后大哥就与你一起闯荡江湖,咱兄弟俩翻江倒海,看当今武林,谁是英雄?哼。”
三人坐下重新添酒,正谈笑间,陈襄突然止住孙楚楼和霍文均,倾耳听去,屋顶瓦上当是有六个轻功绝好的高手从四面掩上来。
瓦上只一点响动,比老鼠还轻,有六个人轻手轻脚地到他们头顶上却停了下来。
陈襄陷在洞窟之时,每日里闲来无事,便以石子击打蝙蝠山雀、甲虫苍蝇为乐,到后来就算闭了眼睛也例无虚发,加上洞里光线幽冥,练得他耳音目力俱异于常人多多。
他示意孙楚楼和霍文均静下来,虽然还不清楚是冲谁来的,但自己已少不了受到牵连。
陈襄动了动心眼儿,拿起酒盅击向屋角,穿透天棚房笆,击碎屋瓦疾冲而出,听那六人脚步错动,他“吥”地吹熄了灯火,拽过两把椅子一个接一个扔出后窗,拉着孙楚楼和霍文均却悄悄从前门溜了出来。
虽已是午夜时分,留芳院里依然欢声笑语不断。仨人出了大门走到街上,看残月斜挂,群星黯淡,街上已空无行人,只一阵一阵的秋风漫漫吹过,清爽宜人,酒意便也渐渐褪去了。
那六个夜行人从房顶跳向后院的声音孙楚楼和霍文均是听到了的。
孙楚楼小声道:“二弟结下了什么梁子么?没关系,为兄的明日找些熟人摆平他好了。”
霍文均笑道:“孙大哥,这些人可不像你认识的邙山双雄、东海双飞凤那样好糊弄,以小妹之见,大哥还是装糊涂,离他们远一点才好。”
“你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来,对吧?” 陈襄问道。
“是巫家十二楼的人,文文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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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过节,定是冲我来的。”霍文均道,“他们倒是神通广大,不知怎么找到我的,却把你们也连累了。”
陈襄道:“别说客气话,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也正要找他们呢。这回更好了,让他们来找我,总比我去找他们容易的多。”
霍文均道:“果然是兵不厌诈,大牛哥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用起来得心应手,文文可要好好学了。”
“再就没有了,刚才已是最后一计了,叫作三十六计,走为上哦。”
“那就是黔驴技穷喽。”
仨人嘻嘻哈哈开心的笑闹过后,霍文均轻声道:“谢谢大牛哥不以为文文胡闹,帮文文两次了,以后不知道如何还这个人情。”
陈襄道:“这个好说,要还人情么,那就把你的心爱之物借给我好了。”
“什么心爱之物?”霍文均不解,脸上一阵一阵就热起来,幸好是夜间无人注意。
“就是银子啦。”陈襄笑道。
霍文均听他说的是白日里在居仁客栈的事情,不依不饶地缠上来,直到陈襄老老实实地让她捶打了一通方才罢手。
孙楚楼一旁长叹了一口气:“可惜,留芳院是不能再回去了,今夜却到哪里住上一晚呢?”
“哪里都去不了。”突地一声娇喝,在静夜中带着回响如钟磬姑洗之音清越悠扬,着实把三个人吓了一跳。
就见街头迎面站了一人,白衣莹莹,融在如水的夜色中难辨是神是鬼。同时,从街两边的阴影里扑出十几个人围上来,刀剑映着月色寒光森然闪烁。
孙楚楼酒胆豪壮,倒也不含糊,“唰”地一摇折扇,朗声道:“在下孙楚楼,请问前面是哪位朋友?与镇上钱大人、赵员外、周大侠几人可是相熟的么?”
陈襄早看出当街拦住去路的便是清丽迷人又冷艳惊人的巫雨浓,听她平静地说道:“我不想多伤人命,只要留下那个小丫头,请两位少侠莫插手于己无关的争执。”
声音甜美动听,语调却冷若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陈襄犹记日间巫雨浓轻贱鄙夷的眼色,遂有心戏弄,假作与孙楚楼和霍文均商量道:“完啦,我的调虎离山敌不过她的守株待兔,怎么办?大哥,文文,你们说咱们是拼个鱼死网破好呢,还是投降好呢?”
孙楚楼道:“那不是巫大小姐吗,都说她是知书达理的,让我上去问问她意在何为?”
霍文均迟疑着,低声道:“小师叔,都是文文引起的,不关你和孙兄的事,你们快走吧。”话虽如此,但一声小师叔叫着,明显有求恳相助的语气。
孙楚楼道:“你一个人能行么?”
陈襄听他似乎想扔句场面话便要置身事外,忙扯他到身后,放声道:“大哥在镇上声名显赫,今天有人不给面子,以后还怎么混呢?陈襄虽然胆小怕事,也不能扔下大哥不管。文文,这些个地痞混混,你对付五七六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剩下的就交给我和俺大哥吧。”
霍文均已听出陈襄戏耍巫雨浓之意,知他武功机智非比寻常,心神大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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