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蹑手蹑脚地出窑想看看动静,刚一露头,不料正与对着墙根儿小解的魏伯贤碰个正着,吓得二人各自"哇呀”一声大叫,魏伯贤更是尿到裤子上。待惊魂稍定,看见不过是个孩子,气得魏伯贤一把揪住陈襄骂道:“小王八羔子,鬼头鬼脑地要暗算老子么?”
陈襄也是一肚子气,气自己太大意,眼皮一翻道:“噢,原来是华阴派的魏师兄,幸会,幸会,你大可放心,怎么会有人要暗算你?除非自己撞墙、上吊、抹脖子,不然定能长命百岁。”
魏伯贤已五十上下的年纪,被他一声师兄叫着,又拐弯抹角地讥刺他怕死,不由大怒,厉声道:“你这个鬼娃子,究竟是何人门下?仗了谁在背后撑腰么?”
陈襄欺他胆小,随手向后一指“喏”,话刚出口,即刻悔不胜悔,但为时已晚,魏伯贤向窑内张了一眼,顿时脸色发青,揪着陈襄的手也抖得如筛糠一般。陈襄被他抖得心慌气促,骨头都快散架子了,忙叫道:“快放开我,一个死人嘛,又不会爬起来暗算你,怎么就窝窝囊囊地尿了裤子。”
山路上众人见魏伯贤只管与一个小孩子纠缠,也不以为意,那老者招呼道:“魏大侠,天晚了,这就下山去吧。”
那老者一唤,让魏伯贤清醒过来,两眼渐渐露出精光,他压低了嗓音道:“她死了?”陈襄无奈,勉强点点头。魏伯贤又问道:“你杀了她?”陈襄摇摇头。魏伯贤顿时喜形于色,扯过陈襄挡在身前,一步步蹭到窑内,还恐有诈,先扬手打出一枚飞锥,脚下却摆了架势随时准备逃命。
等了一会儿,见那妇人不动,确已气绝,魏伯贤随即生出昂扬斗志,推开陈襄,拔剑当胸便刺,一面狂呼道:“我杀了她了!鬼麻婆死了!我魏伯贤杀了她!”
外面众人本已走过废窑,猛听魏伯贤大呼小叫的,急返身蜂拥而上,各式兵刃齐往那妇人身上招呼,魏伯贤费了好大气力方止住众人:“似这般乱砍乱剁的,倘若毁了面目,叫人如何辨认?反正这功劳——大家都有份的,只要抬回去给各门各派验明了,那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岂不让咱们一众弟兄在天下英雄面前出尽了风头。”
顿时,约有半数人哄然叫好,可也有人嘀咕道:“到那时出风头的只怕是你魏大侠,我等不过作个见证。”魏伯贤只作未听见。
陈襄眼睁睁地看他们作践那姑姑的尸身,心酸不已,恨自己人小力微,没有能耐去阻止,暗道:“不如趁现在闹哄哄的没人注意,就溜了吧。”他打定主意,见自己的包袱在众人脚下踢来踢去的无人理会,趁机扯了过来,一闪身便要开溜。未承想薛寿因魏伯贤抢了头功,自讪讪地在人后冷眼旁观,陈襄的举动落在他的眼里,令他心头一震,想当然必是鬼麻婆的随身物件,急急上去抢在手里。
习武之人大多识字有限,薛寿解开包袱略作翻检,看到陈襄手抄的医书上自有几个“内经”“秘典”的字样是他认得的,登时两眼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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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见汗,随即“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三声,扑地倒了,已然一瞑不视。
众人听薛寿笑得异样,均转过身来,有心眼儿灵活的先叫出来:“书上有毒!”一时再无人上前。魏伯贤此时俨然以首脑自居,见众人虽心痒难耐,又怕落得个薛寿的下场,都畏首畏尾的缩在后面,他也不敢贸然去夺,转头见只有陈襄人小好欺,遂命他去收拾了。
陈襄好生纳闷,自己的医书哪里有毒?定是那人狂喜之下因心脏爆裂毙命,不知救得救不得?也不说破,一样一样地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并不时装出被蛇咬到的样子好像书上有什么古怪,弄得其他人也跟着一阵阵紧张。
陈襄把本来是自己的东西依旧包好了,魏伯贤伸手道:“拿来给我。”话音未落,早有六七把弯刀长剑递出来拦在他身前。魏伯贤一怔,随即侧身、错步、拔剑、出招,别看他胆小多疑,手底下功夫着实不弱,华阴派一式门前扫雪行云流水般使将出来,将诸人兵刃轻描淡写地一一拍落,收招冷笑道:“凭你们几个,怕也拦我不住。”
那老者打个哈哈道:“诸位且慢动手,请听老夫一句。咱们与上千英雄数十日奔波远来辽东,定然不是为一己之私,否则任你武功高强如鬼麻婆又如何?如今妖孽已伏诛,诸位功不可没,自当名动武林。至于包裹内的东西,或物归原主,或共同参详,当由大家商议发落。依老夫之见,还是让这个小家伙背着稳妥。魏大侠,你看呢?”
魏伯贤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中恼恨不已,怪自己太也冲动,一上来就忘乎所以,只顾贪一时之功,否则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只要不露声色,悄悄地卷了去,待这件事情平淡了,偷偷练成鬼麻婆的绝世武功……他飞快地转着念头,但事已至此,只好也打个哈哈道:“理应如此嘛,只是这几位兄弟忒也多心了。”无奈,叫人抬了鬼婆子,自己押着陈襄,薛寿自有本门弟子抬了,一起下山。
温泉堡内,早有人报来喜讯,谢宗人即刻指使家丁佃户一阵忙碌,燃起数十支牛油巨烛,将一个温泉堡里外照得如同白昼。
魏伯贤满面春风,对迎上来的群雄们不时地点点头、招招手,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前厅。面对上首坐了的致虚、法休等人,他慌忙把洋洋得意的笑脸收了,只在心里念着:“毕竟是我魏伯贤夺了你们的风头,早晚咱们要换过来坐坐。”
他上前拱手道:“在下华阴派掌门魏伯贤见过致虚道长、法休大师、慕掌门、巫二当家的、东门女侠、子愚公、尹侯爷、谢堡主……”他一一叙过礼,清清嗓再道:“近年来天下太平,风调雨顺,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市井乡村歌舞升平,令我江湖好汉没有用武之地,或刀枪入库,养老赋闲,或士农工商,起屋置地,有不甘虚度时光的,无奈一个个游来荡去,也只好为人看家护院、打把式卖艺谋生,实乃我武林正道之忧也。幸得鬼麻婆祸乱江湖,方引出慈隐崇德泰山北斗登高一呼,各位大侠英雄亲临辽东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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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各门各派豪杰鼎力相助……”
东门燕早已耐不住性子,“嘿”地一声打断他道:“哎,哎,魏掌门,看你胡子也有一把了,怎么啰啰嗦嗦狗扯羊皮地净是套话,快点把要紧的经过说来听听。”
魏伯贤面皮儿一红,不敢再兜圈子:“是,是。自接了武林帖,华阴派上下以江湖大义为重,我亲自挑选了二十名精明强干的弟子,夜行昼宿,一路穷追猛赶,恨不得尽早亲手宰了这个大魔头,食肉寝皮,碎尸万段,为江湖除……”
东门燕听他绕来绕去不入正题,“锵啷”一声拔出刀来,离席直奔当中,唬得魏伯贤登时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东门燕不屑于理会他,过来用刀尖挑开蒙在鬼麻婆脸上的布片看了一眼,叹道:“前辈不知何人,枉有盖世武功,却在阴沟里翻船,致使竖子成名。”
厅里院外的群雄早就对魏伯贤大卖关子极为不满,愤然之声越起越高,此时都急于见识鬼麻婆的模样,你推我搡地挤上来。
忽然,东门燕发现有异,遂招呼致虚等人上前,附身向鬼婆子脸上一抹,除去ren皮面具,即刻露出一张血肉模糊得再难辨认的脸。
在场的人中,与鬼麻婆朝过相而又侥幸活着的人只有慕铁苗、子愚公、致虚、法休等人,其余的虽然传得神乎其神,却是连影子都没见过的。待看到真面目竟是这般模样,俱大失所望,更因妒转恨,不信仅凭魏伯贤一人之力就将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除去,便有人借机鼓噪生事,“这就是鬼麻婆吗?还当她有三头六臂,原来却是没脸的。”“看她身形么,好像是个年青女子,就算打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又能有多高的功力修为?怎么就把那些成名英雄捻臭虫似的?”“莫不是有人随便抓个替身,却把脸孔削烂了,拿来邀功?”
魏伯贤已被众人挤到一旁冷落了,再听了这些言语,急忙分辩道:“她确是被我一剑钉于地下。当时她大约受了伤不及招架,若不信,我这里缴获了她的武功秘籍,诸位一看便知。”说不得,去陈襄身上解了包袱举给众人看。东门燕不由分说一刀劈下,魏伯贤不知这一刀却是虚式,慌忙举手去挡,已把包袱送入东门燕的怀里,被她劈手夺了。
群雄一听是鬼麻婆的武功秘籍,顿时乱了,虽然大多明知轮不到自己,也因好奇想站得近些。一须发俱白的老者挤到前面急急央道:“东门女侠,看看可有我寒谷帮的奇门三绝刀么?”人后另有人踮起脚叫道:“如意心经是我上清观的不传之秘,别派——别派中人可不得翻看。”……
温泉堡上下闹嚷嚷地正吵作一团,突地自屋顶坠下一飞抓,银光一闪已将包袱卷向半空,东门燕觉手中一空,忙腾身去抢,终是慢了一步。慕铁苗与巫冷球四目交接,即各出双掌对空击向屋顶,“咔喇喇”一声闷响之下,椽木瓦片四下横飞,众人纷纷走避,只见一老者鹤发童颜,银须俊逸,长袍大袖鼓足了风似的大笑着飘然落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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