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小娘子点烟
入夜了，临安城街道已经干净如新，积雪被清扫到了眼睛看不到的隐蔽角落里；大街上灯火璀璨，衣着光鲜的行人反倒比白日里多起来。
按理说，药房天黑就要打烊的，沈七自衙门回来以后一肚子气，临安城的衙门师爷，直接连人口备案记录都不愿写，理由是，失踪的人不是临安府人，也不能确定人是在临安城里不见的，所以这事儿就不归这里管。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说要闭门休沐，把人给撵了出来。
沈七吩咐钱掌柜，今天药房不打烊，还要把门口的气死风灯全部点亮。然后他就收拾了情绪，画了一张老叔的画像，叫青石拿去街上缝人问寻。随后就让涂山红换了男装，带上她当初浪荡西域时候的那些行头，陪自己去了开元楼。
开元楼门前熙熙攘攘，衣饰华贵的客人刚从豪华的碧油马车里下来，就有小厮上来搀扶着，踩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迎进了灯火辉煌的大堂。
大堂里暖意融融，又有衣衫华丽精美的年轻小娘子过来招呼，领到楼上装饰风格各异的包厢里去。大堂正中一座巨大的琉璃灯山，四角配饰着假山流水，香薰袅袅，好不气派。
沈七和涂山红一身锦袍，身形挺拔俊逸，尤其是涂山红一双桃花眼，顾盼风流无限。殷勤的小厮引着两人来到一排长长的雕花柜台前，小厮客气地对柜台里说，“莫掌柜的，这两位客观请见东家。”
柜台里原本正低头扒拉着算盘的中年女子站了起来，一眼看到涂山红就是眼前一亮，展颜笑问：“贵客名号？方便通传。”
“沈家药铺沈远山。”沈七淡淡地答到。
女掌柜的微微挑眉笑了，她站起身领着二人绕过两座高大的紫檀屏风，上了楼梯，楼梯上也铺着地毯，不像别的木楼梯那样踩起来有咚咚地脚步声。雕花扶手的栏杆，每隔一段就镶嵌一个景泰蓝的扁肚花瓶。
不多时，来到三楼临街的一处暖阁里，女掌柜给两人沏了一壶热茶，叫稍等片刻，东家正在招呼贵客，一会儿就来。
她离去的时候又含笑多看了涂山红两眼，沈七有点后悔叫她换男装了。涂山红没有闲着，背着手四处溜达，然后撅着嘴说：“比我阿爷家还是差远了！”又推开了一扇窗户，侧面街角，刚好看到自家药铺的那一挂夜灯。
门外传来了杂乱地脚步声，有四五个人推门进来。为首一人中等身材，三十左右的年纪，面孔白皙眼眶深陷。一身华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刚才的女掌柜和三个彪形大汉跟在身后。
沈七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眼神平静地看着一行人。为首的那人在铺着厚毛垫子的软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就伸直了腿斜靠在药枕上，旁边的女掌柜立马沏了一杯新茶，试了手温放到他的手上。然后把身子站得直直地对沈七说：“二位，这就是我们东家令大公子。”
涂山红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令大公子东家差点让人听叉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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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这人姓令，怎么称呼都有点怪异。
沈七没有表情，他淡淡地欠身说道：“我是南街沈家药房的沈远山，前日药铺开门营业，没有提前拜会令老板，多有失礼了！”
令大公子眼睛在涂山红身上转悠着，听见沈远山的话才收了眼光，漫不经心地说道：“无妨，你现在不是来了嘛！”说着话，他的手指却在桌面上此起彼伏地模仿着马蹄奔走。
沈远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老叔的事情，再察觉他看涂山红的眼光，心里的就开始毛躁起来。
“令老板，我家大叔，前日到你这里来，现在还好么？”涂山红开口了，声音清亮。
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地问出口，令大公子一时没回答上来。顿了片刻才答非所问地道“小娘子女扮男装啊？”
“嗯，为了打架方便。”这话回答得火药味儿十足。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闯荡江湖时候了。
“哈哈……哈哈哈……”这令公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站着的女掌柜抿紧了嘴唇，深深地低下了头。
“好！够泼辣，你家大叔是在我手头，你要来抢回去？”姓令的调谑地说道。听得这话，涂山红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老叔性命无虞，最多受了皮肉之苦。
“刚才我去府衙报了官，请令老板放还家叔吧！”沈七被涂山红一通直言打乱了阵脚，这会才插话进来。
“报官！有用吗？你说放就放？你家大叔得罪我了，得赔。”
“哪里得罪？”
那令公子搓着手掌有些坐立不安，仿佛身下的软塌有刺，起身踢掉了脚上的靴子，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不停地吸着鼻子绕着矮榻摇头晃脑地转悠。
沈七闻到了他身上传过来的味道，没猜错的话，这是一个阿芙蓉瘾君子。
“把你家的药房关了吧，那地方在风水上对我家酒楼不好。”瘾君子开口说道，他趴着椅子靠背，俯低身子戏虐地盯着沈七“我就是看在官府的面子上，才没有叫人来砸你铺子，不然官府老爷的面子上不好看，影响他们升官儿。”
“铺子是我们花钱买来的，我不开药房，别的人也会开绸缎庄或者古董店什么的。”沈七迎着他的眼光，豪不退缩。
“开不了的，风水大师说了，那位置就是一个杀方，正对着我开元楼做生意就是不行的。”瘾君子竖起一根手指头左右摇晃，又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呵欠，然后用手掌用力地在脸上一顿狠搓，看样子他的烟瘾又犯了。
女掌柜点着了一只长长地玉石烟斗，递到他苍白得像鸡爪子一样的手里。他眯缝着眼睛，仰着头贪婪地大吸了一口，然后闭紧了嘴巴，把那口销魂地烟气一丝不漏地全吞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鼻孔里滤出一点白雾来。
“那没关系，令老板可以把这店铺买了去，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好了。我家大叔和这个无关，先把人还给我比较好。”沈七待他吸完那口救命烟，说了这退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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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楼子又不是我叫你买的，我为什么要从你手里买下来啊？”这就很不讲理了。
涂山红的手已经提起来了，沈七使眼色禁住了她。
“那没事，药房我可以不开，人先还给我，其他的我们再商量。毕竟要过年了，图个团圆不是。”沈七忍着怒火再让了一步。
瘾君子眯缝着眼睛享受着烟草带来的飘飘然快感，看着眼前这个儒雅男子为了点蝇头生意一退再退，不由得意起来：“放人，可以。叫这女扮男装的小娘子陪我一晚。”
沈七呼地要站起来爆发，涂山红急忙一把按在他肩头上。
“行，没问题，我就在这里陪你一晚上。先还我大叔，他可比我金贵。”涂山红语气轻快地抢话道。
“不行。”沈七愤怒地吼起来。
没奈何，涂山红已经锁死了他的肩膀穴位，动弹不得。
瘾君子像看戏一样看着两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一种屈辱地无力感让沈七涨红脸，他只恨自己功夫不济，挣不过涂山红的魔爪。
“令公子，请把我家大叔交出来吧！令大老板堂堂男儿，说话一言九鼎，可不能不算话哦？”涂山红趁热打铁地催促着。
瘾君子望着她如花的美颜有点酥，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壮汉立即出门去了。他赤着脚围着涂山红上上下下地过着眼瘾，手脚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你刚刚吸的玉烟不醇嘛，我闻味道跟京城的不大一样？”涂山红轻巧地躲开了他的手脚，拿话分散着他的主意力。瘾君子见她懂这个，也来了兴致，毕竟在他的地盘上，这两个连报官都没人理的外乡人，他还是很有自信把控得住的。
“抽这阿芙蓉烟土，用玉烟斗不如用紫竹烟斗好，那香味会更醇厚绵长。”涂山红一派内行人的见地“还有抽这个烟斗的时候，不要用火折子点，要用松枝炭才更好，京城烟云楼里都是这么弄的。”江湖骗子继续忽悠。
瘾君子睁大了眼睛：“你说的我好像也听人这么提过，一会儿你侍候着我们来一斗？”涂山红娇笑着说好。
两个壮汉抬着老叔从门外走进来，只见老叔两颊红肿，人昏迷着。涂山红的手离开了沈七肩膀，沈七连忙探手抓住老叔手腕，还好，应该是被药迷了，脉搏呼吸正常着。
“你这大叔脾气嗓门都大得很。”令大公子挥手把老叔交到沈七手上。
涂山红的袖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晃过了边几上的香薰炉，沈七无奈地扶着老叔走到门口，回头对瘾君子说：“希望令大老板说话算数，我这侍女原先在戏班子里，学了些拳脚功夫，性子刁蛮，当心你这一屋子名贵家什。”
“这调儿的我最喜欢，沈老板就不要操心了。”令大老板自信满满。
壮汉把暖阁门给关了起来，女掌柜领着沈七架着老叔往楼梯走去，眼神鄙夷。身后依稀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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