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祸不单行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无声无息如鹅毛一般,漫天里撒下,田野里、屋顶上白茫茫一片。街道上夜间那些没有被清扫干净的杂物垃圾,也被白绒绒的雪被给遮盖起来,初雪的世界异常干净。
青石依然早早的起了床,他小心地只清扫了厨房与正门后院的几个通道,空地的雪还干净的留着,一会可以和那两个小屁孩玩一把雪仗。刚放下扫帚,驿站的邮差裹着厚厚的芦花斗篷,送来一个大包裹,看标识,是剑阁道姜大哥托来的药材。
厨房的烟囱里升起了青色的炊烟,看样子吴妈也起来了,青石拿着包裹推开了后院门,雪地上一溜临乱地脚印。青石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婆婆”,涂山红从厨房里伸了头出来,冲他招手低低地喊道:“过来,帮忙。”
青石连忙冲进了厨房里,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好久不见的山鹞子脸色苍白,满身血迹,躺在一堆柴草上,沈七在处理伤口,涂山红正在手忙脚乱地生火烧热水。他慌忙过去接手烧火,涂山红回房去拿了已大卷干净棉布,把药箱也端了过来。山鹞子半闭着眼睛,嘴唇灰败干裂,肚子上一处伤口的血块已经凝结了。沈七用剪刀剪开了他的衣衫,看到了那个像小孩嘴巴一样的口子,温水湿布清理干净以后发现,没有伤及内腑,只是失血过多。当即取出一颗药丸,用温水化开了,叫青石用小勺子慢慢地给他灌服下去。然后用烫水毛巾擦拭他冰凉的四肢,身上四处刀伤,胳膊两个箭伤,都不致命。但以山鹞子的身手,能伤成这样已属罕见了。
人还昏迷着,服药以后,又灌了些温开水,清理包扎好所有伤口,接下来就是要发烧了。青石和沈七合力把他移到了书房小楼后面的暖房里,山鹞子的身子才逐渐松弛变暖。
沈七舒了一口气,脸色凝重地的吩咐青石守在他身边照应,涂山红把那身血衣填进了灶膛里,眼色不安地和沈七对视了一眼。早上涂山红被跃过围墙的衣袂带风惊醒,开窗就看见山鹞子摇摇欲坠地身影一头撞进了厨房里,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倒在柴草上昏过去了。
看着青石放在桌上的那包药材,沈七不由得想起已经化名为甘谷,隐身做了孔巡抚护卫的姜存。这是他母亲和大兄亲手采摘或收集的药草。虽然说约定的是采买生意,可在沈七眼里,这药草代表的可不仅仅是银钱生意。
中午时分,山鹞子醒了,额头稍微有点发烫,沈七让青石喂他吃了点菜肉粥,又喝了不少温水,才沉着脸问他又惹了什么祸事,给伤成这样。
山鹞子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在梁溪城郊,遇到看不过眼的惨事,收拾那一群人渣的时候,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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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们手头硬,激起他的杀性,费了好大劲才给收拾干净。肚子上伤口大了些,跑路的时候流血多了,一天没吃饭肚子又饿,所以才倒了。刀光剑影地血腥事情被他说得云淡风轻。
沈七盯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有三个多月没见你了,又哪里去逛荡了!昨天才有人请咋们云谷人入世,今天你就这副模样。”
“你答应啦?”山鹞子果然是知道的,一下子就急了。
“怎么可能?云谷是夫子的,我说了不算。”沈七没好气的答道“不过这次估计没那么容易清净了,你看你现在又惹了这一身伤口,仔细讲来听!”
“京城有没有人来找你?”山鹞子先把这句话问了。
“找我的人是现在新武学的徐长介徐山长,十几年前的京城人,还是岐黄门里的师叔。”沈七回答。
山鹞子皱着眉头,胸膛上下微微地起伏着,似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沈七怕他伤口再裂开,连忙起身说道:“不急不急,躺好点!你思量好了再讲,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反正夫子把钥匙和玉葫芦都给你了,有啥不能讲的。”山鹞子慢慢地说开来。
夏末的时候,京城来了一个人叫曹安,应该是位太监,说话嗓音阴柔,面白无须。
当时夫子还在苍渊里,他带来了一封信,夫子没有见他,但是留下了信。走的时候康伯还给了他几包药材药丸,还打听了你的去向。我以为又是哪个来求长生药的,结果康伯说求的是虎狼药。后来夫子上来了,看信以后,吩咐我去找几个人,一个叫楼大石的游侠儿,一个叫严阔的商贾,还有就是徐长介。给他们三人都带了手信,说这段时日,他们有需要,我得给帮帮忙。这几个都客气,都说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结果,昨天姓严的花了大价钱,从荡口牙行买了好几十个仆童,还没送到家,在太湖沙湾荡,就遇到了埋伏劫杀。要不是一个钓鱼的高手帮忙,我们估计都得丢湖里喂鱼。那帮人得有三十四个,身手了得,关键他们刀箭好,我的弯腿刀居然一次劈砍不断,不然我也不会受这多伤。他们的箭尤其好,绝对不比当年神机营的差。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山鹞子又开始兴奋起来,再要开口的时候,沈七打断到:“那个严阔为什么买那么多仆童?”
“因为那些仆童是矿场塌方遗留下来的孤儿,他不买就要被牙行卖到海上商船上生不如死去。”山鹞子看他的眼神有点像看白痴:“你们这些人,天天太平日子过着,不知道太阳背后是黑的,阴沟里尽是腌臜事儿。”
沈七有点汗颜,不是不知道,是不愿意去关注罢了。
山鹞子继续说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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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钓鱼的厉害,幸得他一根鱼竿耍得风声四起的,替我荡开不少箭头,我气不过,拼着挨刀也给他们全收拾了,那帮屁孩儿吓得跟个鹌鹑似的不知道跑,没点血性,气得我肚子疼。”
“那位姓严的呢?”沈七问。
“伤了大腿,他家下人用船接走了。”听完鹞子的话,沈七眼皮跳得厉害,他按着太阳穴,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还是感觉身上寒意侵骨。
这些黑暗事情,平日里就听卢重鸣说得最多。药房里的几位管事也是知晓不少的,只是沈七这人儒雅,不爱行江湖八卦那套生意经,所以也没人会跟他多提及。昨晚的徐长介和今天的山鹞子,阳光下的白雪还是寒的。太阳光下的黑暗,没有笼罩到自身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催眠自己,觉得那是一种遥远的存在。
青石去临安城换老叔回来,他想和老叔商量一下,现在收拾动身,可以在旧年除夕前赶到芙蓉城。这次新武学希望云谷入世的要求,还得听夫子的,只是云谷现在根本没几个人,行或不行好像影响不了偌大的朝堂天下半根毫毛。
第二天傍晚,青石回来了,但是老叔却没有回来。沈七纳闷地问他,为何?
青石说:“老叔不在药房里,钱掌柜说,前天您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走了,还以为他同您一道回苏州家里了呢!”
沈七的脑子嗡地一下子炸开了,老叔居然不见了,今天是第三天了,他居然不在临安,也没有跟回到苏州来呀!
“走,我们去梁溪铺子和苏州城里找找。”沈七想他要么有事去了这两个老铺子调货?
“没有人,我已经骑马两家都去过了再回家来的。”青石也焦急起来,这孩子是个机灵人。沈七心里有点慌,站在门厅里转圈,涂山红过来了,青石把老叔不见的消息告诉了她,她好看的柳眉立马就竖起来了:“这坏事儿不来就不来,一来还就就是两样,真的是祸不单行吗?”
三七紧紧地拉着小幺幺的手站在雪地里,小脸冻得通红,他俩看着大人们焦急地的神态,也没了玩雪的心情。大雪中午就已经停了,没有人迹的地方依然洁净雪白一片,人来人往地街道路口已经脏污泥泞不堪了。
流浪狗子们已经不太好寻找到果腹食物了,它们或夹着尾巴游走在各个饭馆食摊周边,乞求食客中间有人能施舍个一星半点地残渣剩饭,但多数得到的是一句“滚开”和一脚跟头。失望地乞丐只有躲在巷子角落里,运气好能寻到个背风挡雪的犄角旮旯,然后尽量缩成一团,蹲着,睁着眼睛,盯着街面上来往奔走的人们,幻想着刚刚过去的暖阳时光,曾经吃到嘴里的美味肉包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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