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蜀州与凉州边界城池,过了此地,再行不用几个时辰就能快速抵达大禹王朝最西面的大好疆土。
芙蓉郡,百花城。
此城兴旺发达、繁荣富庶,乃是蜀州人口较为密集的地方之一,因为与凉州大地靠得极近,基本上只要凉州界地一破,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这芙蓉郡百花城。凉州死守西北门户,背后守着的第一座城池就是百花城,故也有“凉兵皆死战,中原百花开”的说法。
城中央有座大型祭坛,每到春来时节,名为“百花圣坛”的高大建筑里面会有成千上万种不同类型的花卉堆铺摆放,若有一阵风儿忽然吹过,朵朵神奇彩花定会随风飘摇舞动,有若炫美无边的花海般波涛翻滚起伏,美不胜收。因观赏价值极高,所以途径此地的旅人游客也极多,据说西南烟瘴之地的大黎国以盛产各种奇异花草而出名,故而百花城也百姓们亲切的称作是“中原大黎”。
此圣坛还在,百花城就在;百花城还在,这座繁花似锦、人才辈出的锦绣中原大地就还在。凉州若是在今年的冬天被攻破了,来年春天,可就再也看不到圣坛之上百花齐放的那一幕绝美景致了。
除了百花圣坛以外,这座市妓数目极多、仅次于玎州秦淮城的芙蓉郡百花城里,有一家真正意义上的百年老字号大型青楼,名字取得就相当让人浮想联翩,就唤作“醉乡”二字。此楼每日有着天文数字的开销流水,内部的装潢配置更是极尽奢靡豪华,据说里头随便一个桌子椅子搬出来都足够寻常老百姓好生受用极长的一段时日。都说这妓院是银子投进去再也不见半点儿水花溅起来的销金窟,但传闻凡是进到过这醉乡楼里的男人们,不管是被掏空了腰包还是被榨-干了身子,通通没有一个出门时候口中是有半句怨言的,只因这楼里的莺莺燕燕各顶个儿的都最是会伺候人,说的话既中听又悦耳还会哄人开心,床榻上的活计更是好得没话说,再加上每间屋子里面床帘氛围、香薰气场等等都营造得出尘极佳,浑然不似凡间之所,只要你一进入其中,那就能体验如同喝醉酒以后畅游美好梦乡般的绝伦享受。
这座天下青楼排行仅次于紫嫣楼的百年妓院最近几日可那叫一个热闹呦,人来人往那是人挤人、人踩人,甭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无不趋之若鹜,差点就把大门门槛给踏破了。这还是新任掌柜接手此家青楼以来头一遭见识到如此之多的客流量,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醉乡楼里近日被老板花天价给挖过来了一个名气响得堪称如雷贯耳的绝世大美人儿,原本作为秦淮城紫嫣楼内镇楼之宝的花魁窦妙!
据民间传言说,这位姓窦名妙的花中魁首五官外貌生得绝美,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容,人风流、歌婉转、舞姿天下无,男人只要有幸看上那窦大花魁一眼呐,那张人间罕见的惊艳面容今生今世就再也忘不掉了,更有人说,仅仅看一眼那位“中原头号名妓”、“天下第一花魁”,就能延长命数五年,若是能和那天庭仙子般的国色花魁睡上一宿,那就能增寿整整五十年!这种说法虽显然很是荒诞不经,但已足可侧面证明此女子拥有那份独领群芳风骚、高树胭脂艳帜的能力和本事了。
魏颉从九月出头离开了道门长公主山巽风宫,青衫白马浪迹天涯,所行的最终目的其实就是希望去位于西北凉州的猿猱山青泥寺请求一衲禅师给自己一个“出路”。但他自我内心揣测,释圣作为一介佛门高僧,给出的所谓的出路不外乎就是类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磕头剃度皈依我佛等等的事情,实在也没什么趣味可言。
自年幼时起,魏颉便不辞辛苦的坚持枪剑同修,其原因就是他对战场和江湖都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之情,仗剑江湖逞豪杰义气或是决战沙场拼英雄军功,这两件才是他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
当初魏颉在金梁王府内失手以无上剑气摧毁了异兽阁,不小心触碰到了百里郡主嬴凰的雪白肌肤,给本就是死罪之身的自己又多增添了一层死罪,这才不得以在大伯父东方梧桐的引荐之下拜入了巽风宫当起了牛鼻子道士。大闹长公主山后,突然想起了一衲禅师让茶圣霍白瓷转达的那句忠告,这才会踏上了赶赴西北猿猱山的路程,但要说魏颉自己心里有几分真的想去当个敲钟念佛的光头和尚,那倒也真是没有,十分里大概连一两分都没有。但那毕竟是当今佛教第一大能、今世武林顶尖人物释圣留给自己的话,反正现在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去,却又何处都偏偏容不下他魏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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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一个八尺之躯的男儿,飞天无术遁地无门,不妨就去青泥寺再拜见一次苦行僧人一衲大师罢。魏颉都已经想好了,如果大师真要让自己出家当和尚呢,那他就不再奉陪了,毕竟当道士多少还能吃点肉食荤腥,若是剃光头发当了佛门出家人,整天三大戒七小戒各种条条框框的限制,这不能干那不能碰,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只因唯恐去了佛门圣地会被一衲大师强制性硬留下来,届时自己也不太方便断然拒绝不给大师面子,恐怕会有诸多麻烦的事情,所以这一趟旅程魏颉故意走得极其缓慢。九月份骑马出发,如今转眼已有差不多四个月过去了,坐骑还是胯-下的这匹高头白马大白,身边也从空无一人到有了个喜欢穿红色衣裳的小丫头许灵霜,被官府悬赏通缉的金额和自己的修为境界与武学造诣一样水涨船高……短短四个月,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魏颉还是那个魏颉,只是凭空多了几个像“魏大胆”、“大胆哥”、“魏老弟”这样的有趣别称。
这四个月来,魏颉也认识了不少神仙一样的江湖高手,而其中最让人意难平的当属痴情爱了自己妻女一辈子,临了了和此生最大仇敌“天边金掌”陆成霜同归于尽的天下第八大魔头兼滇戏班子老班主的许焰许秋山以及那位被师弟师妹联手陷害而不幸沦落为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最终被好友剑仙风流亲手杀死的剑侠上官白檀;其中最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自然是作为五方天帝之一的白虎帝君,在登天之战里杀戮了最多魔族而不得以选择自我下界转世做了谪仙人的剑圣嬴秋以及因为得罪了宰相祁密而被贬谪至玎州秦淮城当了落魄知县,而后又意外在孔庙得知自己前世身份并独占天下九成浩然正气化身儒圣的孟钰孟颖川了。
这一趟江湖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见过了那么多的人,真的很精彩很快意,人这辈子能走这么一遭,已经非常值得满足了。这座人间虽然有像韩骧像祁密这样的奸贼之徒,有像赏花老祖像酆山鬼王这样的歹毒魔头,但依旧能称得上“很好”二字,因为,还有他们呢!有像卜倩、许灵霜、姬小小那样活泼可爱的姑娘,有像万纶、贺鲤、孟颖川那样理应深交的朋友,还有像鹤寿子、嬴秋、徐行那样值得尊敬的前辈……正是因为有他们,弱冠之年的魏颉觉得自己这二十年的人生算是没白活,已经够了,来人间一趟,这样就足够了。
都要结束了,魏颉知道自己应该多半是活不久了,准确来说是很快就要死了。
两个时辰前,他得知了西域四国大军与凉王马朗麾下重兵铁骑在玉龙关外的阳关平原之上正面交锋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一场能否保住西疆第一关隘玉龙关的大战已经提前敲响了战鼓!
这一日傍晚黄昏时分,一辆沉重马车急匆匆的穿行在芙蓉郡百花城中,绕过那座凄凉冬天并无任何花卉可观的巨型祭坛,于城内大街正道之上疾驰,惹得两旁鸡飞狗跳,直直的朝着西面关口赶去。骏马后背坐有一对“西域”男女,衣着一蓝一红,坐在前面的女子以薄纱遮面,后面的男子则是金眉金须容貌特异。
毫无疑问,这对男女正是准备马不停蹄离开百花城奔赴凉州界地,想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赶到西疆玉龙关外那一方此刻必然已是战鼓喧天、死人无数的黄沙战场的魏颉与许灵霜。
马车脚步纵然再快,也到底还是被拥堵在前面的人群给挡住了去路,一家名为“醉乡”的大型青楼前面不知怎的竟站满了极多往里头垫脚探望的男女老少,呜呜呀呀的就那么拥在门口,差不多将大半条街都给堵上了。
为了不撞到那群人,本就火上眉毛的魏颉不得以使劲儿勒停了胯-下的白马大白,瞪着眼睛大声冲那群人喊道:“都给我把道儿让开啊!西域人都要打进来了,你们还在这边看好戏!一个个都不怕死是吧?!”
这时,从那间名为醉乡楼的妓院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粗犷嗓音:“魏兄弟,是你么?快进来帮我弄死这女的!”
楼外马背上的魏颉一听这声音立时吃了一惊,只因传出那个粗里粗气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泥螺山与魏颉不打不相识,又在玎州礼阳城与之一同劫法场救下了那位郑瑞郑青天的当世侠盗,立志造反称帝的武夫公冶锦。
听得那个虽谈不上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但绝对称得上是“生死之交”的公冶锦的声音,魏颉立时便翻身下马,拨开了堵在门口看戏的百姓,和许灵霜一起入得楼内方才看清里头究竟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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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
百年老字号醉乡楼的正门大厅内,此刻有一男一女正在倾力与彼此激斗厮杀,男子着浑厚黑衣,女子披雪色白袍,一黑一白,身形如幻如影、变化万千,动作开合间将楼内无数珍贵的桌椅雕塑通通都砸成了破烂,场面显然十分热烈刺激,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看热闹从不嫌事大的人特意跑来这里瞧好戏。
那名男子的身躯魁梧壮硕异常,头发极短,方面大耳,宽鼻阔口,其容貌姿态完全可称得上“英气豪迈”四个字;而那名女子的身材则十分纤瘦苗条,皮肤白如美玉,五官精致恍若刀工刻就,如此身段与脸蛋,再搭配上那一袭如雪白袍,真正可谓是宛如仙子一般的人物。
那名黑衣大汉自然便是和魏颉一样受到朝廷巨额赏金各处通缉的中原侠盗公冶锦,而那名姿容动人堪称惊艳的女剑修,居然便是那日魏颉和小萝卜卜倩乘船渡行月华江时救上来的那一对白袍男女中的那名女子!
那名气质绝世的女子手中握有一柄长剑,而黑衣侠盗公冶锦则是赤手空拳,也不知他们究竟竭力拼斗了多久,反正公冶锦身上已经有了不下五道剑伤,伤口处流血不止,满地也都是血迹,明显处于极为下风的劣势。
为了相救“旧友”公冶锦,事出突然也不容许魏颉多做甚么思考,匆忙祭出那面聂柔的炫彩色通灵法宝碧海飞金镜,以镇魂之力暂时性的震慑住了那纤瘦女子的心神。
侠盗公冶锦看准此等绝佳时机,一拳凶猛轰出,狠辣结实的击中了那名白袍女子的挺拔胸脯,这一拳力道极透极沉,饶是那持剑女子内力异常深厚却也仍是受创不小,连连后退了数步方止。
年轻剑修魏颉脚步忽闪,瞬时便已欺身至前,身后那面七彩绚丽的碧海飞金镜中蹿出十几条很粗的夺目光条,眨眼间便将白袍女剑修的苗条身体给紧紧束缚住了,不论其如何竭尽所能的挣扎,就是无法摆脱飞金镜的紧密缠绕。
“公冶兄,发生什么事了?”奔入楼内的魏颉摘去了遮挡容貌用的金眉金须,先是逼出体内的疗伤圣物青云真气为公冶锦治伤,而后又颇为焦急的发问道。
“唉,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起过的嘛,我要去玎州秦淮城的紫嫣楼里给花魁窦妙赎身,可谁想我刚赶至秦淮城,就听说那花魁跳槽到这百花城的醉乡楼里来了,于是我只好又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浑身浴血的公冶锦咬着牙肃声说道,“奶-奶的,你猜怎么着?我这才刚入得此楼,就听说这醉乡楼里今日来了个穿黄衣裳的公子,不仅三拳两脚把醉乡楼里的仆役护院全都给打得站不起来,还将那卖艺不卖身的窦花魁强行拖到床上去了!老子是越想越气,正打算替这醉乡楼出头去教训那狂悖的臭小子一顿,怎料还没见到那小王八犊子,这女的就提着剑从门口一下子冲了进来,嘴里还大声嚷着什么‘休要伤我家公子’。哎,这臭娘们儿的剑术也确实是厉害,我估摸着至少有三阶百尺境大圆满或是四阶洗髓境入门的修为境界了,我手里头缺少件兵器,赤手空拳的不是她对手,便就被伤成这副模样了。”
魏颉边给昔日“战友”疗伤,一边扭过头去询问那名白袍持剑的女子:“喂,那名强占了窦妙窦花魁的黄衣公子,可就是那日在月华江上和你一同翻船落水的那个人?”
公冶锦听着这话略感奇怪,瞪大眼睛问道:“咋的,你们认识啊?”
即使此刻受制于人,但面部表情仍是冷若冰霜的白袍女子剑修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那日你救了我们二人的性命,是恩;眼下你束缚住我手脚,是仇。白龙剑窟向来最是恩仇分明,你我从此两清了!”
魏颉不由得暗自一惊,心下思索道:“那对男女原来竟是天下第一侠义道剑修门派白龙剑窟里的人?我与白龙剑窟究竟是何时结下了仇怨,在月华江上那白袍男子为何要莫名其妙的向我施展偷袭……”
就在魏颉心中千般疑惑、万般费解之时,一道凌锐无伦的凶猛剑罡朝着这边破空袭来,拥有五阶脱俗境大圆满修为的魏颉反应及时,将束缚着白袍女子的那些华丽彩条尽数撤去,再以法宝碧海飞金镜当场凝聚幻化出一面七彩大罩,“咣当”一声,将那道杀意满满的恐怖剑罡挡了开去。
抬头朝着二楼罡气袭来的方向望去,但见一名身穿纯黄绸衣的长身公子从门中走出,站在雕花木制护栏之后,单手握剑的他居高临下怒视着站在一楼大厅内的魏颉,厉声暴喝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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