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上游,魏颉和许灵霜一同牵马下船,上了岸,就此离开玎州。
入琴州了。
该州是重镇强蕃琅琊王嬴関的分封领地之一,位于长江与汉河共同冲刷积淀出来的“汉江平原”中南部,河流交错纵横,水网稠密,诸多湖泊星罗棋布,乃大禹王朝淮南农耕文化兴盛繁荣之所。
琴州,夷陵郡。
此郡北抵忠山,西临洞庭,东则与两湖盆地相连。因“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得名,是长江中上游的分界处,控扼川蜀咽喉,原名“西陵”,资源甚是丰富,属昔年楚国西疆边防要塞之地。
这一日小雪节气,无雪。此间天空灰暗而阴沉,大地萧萧瑟瑟,给人以无穷无尽的凄凉惆怅之感。
磨砂山之上有一片私林,林里建有好大一座庄园,名字挺古怪,唤作“莫忘山庄”。庄子的主人姓姬,巨富,人们都称其为姬老爷,据传闻他祖上是朝廷武科状元出身,成功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诅咒定律,百年来传至他这一代,不当官而去做起了木材生意,从不卖一般的木头,专卖世间一定一名贵的极品建筑材料降龙木,家财不减反增,虽谈不上富可敌国,却也决计可算得上是腰缠万贯,有不把钱当钱的资本豪气。由于姬老爷每月二十三日必要亲自下山一趟,不为别的,只为“散财求善缘”一事,山脚下大大小小数百户平民人家,差不多都受到过他的施恩惠泽,故那位姬姓老爷还有个百姓们拉横联喊口号取出来的美誉称谓——“姬大善人”。
姬老爷每月必要骑马下山出门散财,虽用了“求善缘”这个堂皇响亮的理由,但山下百姓仍是纷纷猜测揣度,大善人这葫芦里求的,究竟是个什么“善缘”?
有人猜是求安康,好不容易积攒下来几辈子都花不完的万贯家财,若是身子出了点要死的毛病,有命挣没命花,那岂不糟糕至极?
有人猜是求升官,毕竟“士农工商”四大行当,其中商贾最次、士族最优,做买卖挣钱的老爷哪儿比得上在朝野庙堂里掌权的官爷?
有人猜是求媳妇,姬老爷的外貌实在怪异得紧,属于那种若没钱,这辈子都得打光棍的类型,莫不是想求月老赏赐一段美好姻缘?
诸般猜想众说纷纭,姬老爷仍是月月散财不断,行善祈福,百姓无人不感恩戴德。
魏、许二人骑乘白马来到山脚下,马后拉有一辆体型不小的马车,车上装载了数个从吞象寨劫掠来的满是金银珠宝的箱子,车轴经过特殊拆解改装,里头的空间里隐藏有一杆名为“沥泉”的稀世长枪。
在山脚下的那间供人歇脚解渴的小型酒铺里,魏颉从店老板的口中知悉了姬老爷长久以来的行善往事,心中对之萌生了不小的敬意和好奇心,遂有意过会儿策马上山,去山顶的那座私宅登门拜访,一问究竟。
“大胆哥,你说你二伯父现在在沐河城琅琊王的府里?”酒桌之上二人随意闲聊谈天,小丫头许灵霜忽然瞪大眼睛惊奇的问道。
魏颉浅浅抿了口酒,微笑道:“是啊,当年东方将军、韩将军还有我爹,三个蝇头小卒初出茅庐,都还没挣到多少名声,只因意气相投便即结拜为了异姓兄弟,我爹是老三,那么韩骧和东方梧桐不就是我的二伯父和大伯父了么?”
许灵霜点了点小脑袋,思索片刻后眨着眼睛问道:“那你打算去看望你二伯父吗?”
“你说呢?自然是要去的是!”魏颉咧嘴爽朗道,“想我过去还在濠州搁剑塔当守将的那会儿,东方伯父身在沂州锦瑟城,即使每日都要操演军队、驻防守边,业务异常繁忙,却也总是每半年专门启程来看我一次,故此我大半年前我初次踏上江湖,第一时间便去寻了大伯父,求他给我谋一份差事以在天地间立身。至于我的那位二伯父韩骧嘛,近些年金梁、琅琊两大藩王政见不合,争锋相对的夺权势头愈演愈烈,韩伯父为了避嫌再没和东方伯父打过照面,也没有亲自来看过我。但他毕竟是我的二伯父,幼年时起即对我关照有加,好吃好喝好玩的,送来的不比东方伯父少,我拳脚功夫的根基底子就是韩伯父帮我扎下来的,此番恩情着实不浅,这次我们去西北猿猱山青泥寺,正好顺道经过沐河城,若是这样都不去看望一下,那我岂不是成白眼狼了?”
许灵霜两眼盯着纹理纵横的木制桌面,犹豫许久后开口道:“大胆哥,万一日后……”
魏颉淡然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朱丹裙少女的脑袋,温言说道:“你想说万一以后金梁王和琅琊王矛盾尖锐到了极点,真正在战场上兵戈相见了怎么办,对吗?”
许灵霜“嗯”了一声,细声细语道:“对啊,那时候你要怎么办啊?”
魏颉仰起脖子喝完了一碟酒水,抿了抿嘴巴,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鬼能猜到将来会发生点什么要紧的大事?就像当年我爹他战死少咸山碎肉城的时候,决计想不到短短一年后,嬴勾小皇帝就会丧心病狂的将六座边疆雄城割让给天烛国,更想不到三年后他的亲儿子会变成重金悬赏犯,在全国各地受到通缉……唉,世事难料,计划赶永远不上变化,且行且看吧。”
许灵霜听得“世事难料”这四个字,冷不丁再度想起了自己那位死得莫名其妙的老父亲许秋山,心头又是一阵抽痛,默然无言,也端起桌上的酒壶往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倒了一碗,自顾自的开始小口喝了起来。
正自喝着,有一大伙明明是喘着气儿的活人,外观上却更像是死人的家伙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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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门口闯了进来。
只见那伙儿人皆着白衣戴白头巾,个个面敷白-粉而看不出半分血色,眼圈熏黑似用炭块涂抹,阴气沉沉,恰如白日里从墓地坟头飘出来的幽灵恶鬼。
每个白衣人的右侧腰间俱别有亮银双刺,这种双刺武器以轻巧、敏捷著称于世,能够在优雅美好的动作招式中送敌人赶赴黄泉,尤其适合力量不大的柔气男子或是寻常习武女子防身之用。当年剑南道蜀州峨嵋派尚未覆灭时,全体成员不论男女悉用双刺为兵器,名声奇响,以至于江湖上有不少人习惯性将此物称为——“峨嵋刺”。
为首之人同样白肤白衣似厉鬼,只是不戴白头巾,极长的黑直头发,几乎就要拖到地上,魏颉这还是生平第一遭见到头发这么长、这么像死人的活人!
那长发拖地的活死人脖子上戴有一长串白骨骷髅项链,骷髅颗颗皆有杏子大小,更为其整个人的气质增添几分阴森骇人的诡异色彩。
他的腰间也别着两根峨嵋刺,只是他的双刺极长极细,通体成雪亮银色,一看就知其材质品级非凡。
这间坐落于山脚下的酒铺本就面积挺小,那一大群白衣“死人”刚一进来坐定,基本上就不剩什么空位置了。
那个戴着骷髅项链的长发男子坐着轻敲了一下桌子,接着便即没耐心的扯开嗓子高喊了起来:“快来人呐,这什么垃圾破店呐,连个负责招待的人都没有啊?再没人出来当心我砸烂了你这店!”
听得此人喊了这么一段话,魏颉和许灵霜都拼命憋着口气,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出来了。只因这个身上浓重阴气远胜阳气的家伙,生就了一副高调尖锐至极的夸张娘娘腔嗓音,叫人听了就感到甚是滑稽搞笑,忍俊不禁。
胆小怕事的酒铺老板见几十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不速之客”闯入了自己的店中,心中大感惶恐,生怕小二不会说话招待不周惹出天大的祸事来,于是殷勤恭谨的亲自出来接待众人。店老板迈着匆忙的小碎步来到那个娘娘腔所在的桌子旁边,欠身询问道:“客官要喝点什么?小店里有……”
话未说完,那长发触地的白面“活死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大响,木桌之上登时现出了一个凹痕明显的五指掌印,老板见其唐突动怒,骇得脸色大变,两腿发颤忍不住就要下跪求饶。
“哼~”怎料那个娘娘腔敲完桌子后并未动手,而是“狠狠”用鼻子出了口气,说话声音依旧是娇腻有如对着老公乱撒脾气的蛮横小媳妇儿,道:“你管谁叫客官啊?你这人怎么开的店,会不会说话?有没一点眼力价儿的呀?什么地方的人才会喊‘客官’的?那须是青楼里的婊-子才这么喊的啊!我是来你这儿喝酒解渴的,你当我来你这儿逛窑-子呢?就不能换个称呼?用不用我教你啊?!”
店老板被这么一通莫名其妙、没道理的训斥后,真是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唯恐又讲错称呼,往火上浇油,促使眼前这个怪胎生出动手砸店的可怕想法。
白衣娘娘腔见眼前唯唯诺诺的老板不再开口,气鼓鼓的赏了后者一个“糖炒板栗”,差点没把那老板当场砸昏过去,他厉声骂道:“白痴啊你!见过脑子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笨如猪的家伙!既然不能喊客官,那就喊我‘大爷’啊!爷们儿一身阳刚之气,喊我一句‘大爷’亏着你了?”
魏颉忙用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大笑出声,许灵霜定力终究有所不足,到底还是轻嗤了一声出来,自知不妙,连忙用一阵猛力咳嗽来掩盖过去。
屋内一众腰别峨嵋刺的白衣男子皆满怀敌意的扭头望了过去。
魏颉假装拍了拍许灵霜的后背,向屋内众人赔笑解释道:“我这个小妹子有天生的肺痨病,爱咳嗽,诸位莫怪,莫怪啊!”
那个死娘娘腔瞧了眼呛声不断的朱丹裙小丫头,见其模样着实秀气可爱,倒也宽宏大量的没有与之多做计较,转头又去找那嘴笨的店老板的晦气,他瞪着眼睛叫道:“本大爷姓甘名无言,你喊我甘大爷就行,快喊呀!再不喊,信不信本大爷一把你嘴巴里的舌头拽出来打个死结?!”
魏颉知晓了这个“活死人”的名字,心下暗暗嘲讽道:“无言,好一个无言,这家伙从进屋开始嘴巴就没停过,居然叫什么‘无言’……哦,是了,他姓甘,不甘无言,也难怪话会如此之多。”
脑袋仍迷迷糊糊的店老板弓着腰应声道:“是是,甘大爷,您要喝点什么?”
姓甘名无言的“大爷”心情上佳,收着力拍了拍老板的脑袋,咧嘴笑道:“对咯,这还差不多嘛,乖乖的哈,你要是早这么会说话,那我也就不存心刁难你了。这样吧,酒的话每个桌子来五坛,肉食就一直上,有多少上多少,快去着手准备吧!记得别让大爷我等太久啊,否则我发起火来可是很恐怖的哦~”
店老板劫后余生似的快速点了点头,一溜烟儿跑去了厨房,与店内几个伙计合力忙里忙外费了半天牛劲儿,总算是从后院搬了几十坛酒水到外头的十几张桌子上面。
屋内一众白日里出街的“恶鬼”就此开始穷凶极恶的狂吃痛饮起来,那满头极长黑发的娘娘腔吃相相对好看那么一些,至少夹菜的时候不直接用手抓,而是“比较”儒雅的用了双木头筷子。
周围都是“吧唧吧唧”的恶心咀嚼声和“咕嘟咕嘟”的粗鲁喝酒声,搞得魏颉和许灵霜二人半分胃口都没有了。正当魏、许二人准备动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那死娘炮的一番不同寻常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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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无言仰头喝了口清酒,意气上涌,伸胳膊搭住了座位旁边上的一名白衣人的肩膀,笑着说道:“兄弟,多喝多吃,多攒点气力,一会儿上了磨砂山,才好杀个痛快呀!”
那个脸面敷粉,眼圈黢黑的白衣人受宠若惊的应了几声,正色叫道:“好嘞甘老大,一会儿上山以后,就看兄弟怎么出手杀人便是!”
戴着串白骨骷髅项链的甘无言“咯咯咯”的大笑了起来,与鹅叫的声音颇为相似,他从位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尖细无比的刺耳嗓音大声喊道:“各位兄弟,待过会儿酒足饭饱,咱们便一同杀上磨砂山,那个姓姬的老爷不是钱多得花不完吗?那咱们就帮帮他!上山以后,一个活口都不用留,见人就杀,女人嘛,你是愿意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都行,反正等杀完了山上的人,那磨砂山可就是我们‘活死门’的地盘啦!”
甘无言豪气填膺,抄起桌上的一坛酒就猛地往嘴巴里灌了进去,一口气喝了大半坛,继续高声尖叫道:“咱们攻占磨砂山后,就以此山为本部据点,不断扩充人员势力,向其他地方大肆发展。我的目标很简单,五年内让活死门成为淮南道第一魔宗,十年内超越羊脂山剑神宗成为中原第一魔宗,十五年内扳倒琅琊藩王,将三州之地收入囊中,二十年内推翻大禹王朝统治,成就千秋万古之无上霸业!来,喝,都喝!”
活死门门主说完这一番气盖千秋的“豪言壮语”后,端起酒坛子一饮而尽,屋内的活死门成员受到首领霸气言语的策动,也都豪情满怀,无比疯狂的饮了起来。
“咚——”猝然间,有一柄银白色的通灵斧状物飞射向了白衣甘无言,斧子的刃身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那条由几十颗白骨骷髅串成的项链上面,发出了一记惊人的碰撞之声!
约莫十颗左右杏子大小的骷髅头经这一撞而化成了白色齑粉。
从神京玉佩中祭出飞斧月涌的自然就是坐在不远处的魏颉,然而这一下没能得手却着实出乎了他的猜想意料。那出其不意的一击瞄准的乃是那个娘娘腔的左侧太阳穴要害,月涌本就是天庭玉蟾仙宫里的珍贵神器,一击未成,攻势反被几颗骷髅给挡了下来——很显然,那串白骨项链也绝非寻常,必定也是一件品秩相当不低的通灵宝物!
那枚翠绿色的神京玉佩忽闪一下,又重新收回了那柄飞斧通灵物,魏颉“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拔出腰间悬佩着的血灵剑朝天阙并紧握在手中,龙鸣声陡然大作,少女许灵霜则掣出两柄赤金色硬鞭,双手把持,催出膻中府海内的青云真气缠于鞭上,做好了应战迎敌的充分准备。
气氛已至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开战的紧张地步!
依靠脖子上的奇特项链挡下了致命一击的甘无言望着蓄势待发的魏颉和许灵霜,呵呵冷笑了一下,眼神阴暗的说道:“本大爷的这串‘骨节解’乃是西域焉饕国密-宗混元法王的至宝灵器,只要链子上还有一颗骷髅,就可以为我抵挡一次不小的伤害,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聊聊呗,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何时结的仇?聊完再厮杀也不迟。”
魏颉语气冷冰冰的说道:“聊个屁!我和你没什么仇,就是单纯看你这个死娘娘腔不爽,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顺滑黑发直碰地面的白衣甘无言登时恼羞成怒,闭着眼睛用尽全力嘶声叫了出来,声震屋檐,叫人耳膜生疼。他生有残疾,是个无法行房-事的天阉之人,加之其一副嗓音尖尖浑似女人,故此生平最恼恨有人用“娘娘腔”三个字来形容自己,魏颉这句话无疑是触碰践踏到了他最后的底线!
叫声渐止,身为活死门门主的甘无言怒极反笑,边笑边咬牙道:“那本大爷就用这鬼见愁和阎王忧送你下地-府!”长发白衣的甘无言摘下了一直别在腰间的亮银双刺。
左手鬼见愁,右手阎王忧。手握两根凶刺的甘无言周身本命真气疯狂流转奔腾,原本快要拖在地上的根根黑色长发皆无风而起,肆意飘扬若缕缕黑蛇,霸道狰狞!
屋内几十名白衣人尽蠢蠢欲动,无一不是杀气腾腾、恶意满怀,誓要碾碎了这个两个侮辱了自己老大的狂妄之辈!
魏颉在青丘山上得剑侠上官白檀赠送青龙体魄后,浑身上下再无一处弱点,于是便慷慨的将那件从赏花老祖侯章头那儿得来的“春泥软甲”赠送给了境界尚且不高的少女许灵霜。此刻大战在即,魏颉再度将存储在经络中的紫霄真气逼出并覆盖在了身边那个朱丹裙小丫头的身上,真气外加软甲,御伤能力瞬间得到了极大幅度的增强。
就在魏、许二人俱已打算放手尽力大杀一场的时候,一个堪称“巨人”的家伙从门外走了进来。
扭头望去,但见那人身高一丈有余,胸脯横阔,腰宽十围,大冷天的仅穿一条天青色明亮薄绸,无袖,露出两根筋肉极度发达跟女人腰肢差不多粗细的胳膊。脸部五官倒与中原普通百姓相类似,束发留须,只是皮肤甚为黝黑,如同用浑厚墨漆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涂抹了个遍一样,叫人很难把他当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那肤色极黑的彪形巨汉迈步进入酒铺,就用十分雄浑浊厚的嗓音振声劝和道:“干什么呀干什么呀?好端端的打什么架啊,都别打了!”
不论是说话嗓音还是皮肤颜色都恰好和巨汉走了另一个极端的甘无言没好气的斥骂道:“你算哪儿根葱啊?来管你爷爷的事儿!”
身穿天青色薄绸的黑肤巨汉呵呵笑了一声,高声回应道:“我算哪儿跟葱?我算你祖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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