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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雍州勇者

    从军之前,西门烈便是雍州草原小有名气的狩猎能手。

    那时他不过十二三岁,头顶一块森白的狼头骨,穿着破烂的衣服,腰上挂一根三尺长的兽骨,一身戾气,孤身一人游荡在荒凉的草原上。小小年纪,眼睛里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空旷和忧郁,他很少与人说话,见谁都爱理不理的,有好心人问话,也闭口不接。

    牧民们不知道他的来路,巫师说他天生反骨,是不祥之人,大家都不愿把他请进帐篷,连最好客的猎户也不敢收留他,生怕这个暴戾少年会杀了自己。

    一年四季,他只能在外靠捕杀野外猎物为生。

    雍州草原地大物博,鹿、野兔、灰狐、草原狼数不胜数,西门烈身手灵敏,为了果腹,敢于赤手空拳跟黑熊搏斗,数次从狼群包围圈里逃脱,还能徒手撂翻一匹高大的梁州马。

    纵使他浑身是胆,自行摸索出来的武艺异于常人,能让他一次次虎口脱险,却逃不过命运的责罚,躲不开盘鞑天神降下的暴雪。

    十四岁那年,雍州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雪。

    像是盘鞑天神的棉被破了个大洞,雪落七日不止。鹅毛般的雪花下个不停,落到地上,积雪厚过四尺,足以将一个半大孩子淹没在雪地里,草原上的动物大抵进入冬眠,极难寻觅,便是有外出觅食的,也是成群结队的饿狼。

    牧民们不愿收留他,西门烈也不屑于去部落求解,一人在雪原里,靠着吃雪沫充饥,捱过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八匹饥肠辘辘的雪狼出现在西门烈眼前,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逃命,应该不顾一切地往山坡下跑,最好靠近牧民的营地,可长久不曾进食的他浑身无力,方才迈出脚步,就无力地摔倒在雪地里。

    眼看狼群逼近,尖锐的长牙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凌空传来一阵呼啸声。从西门烈身后射来的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扑来的头狼,余下的狼也尽数被箭射中,于一声声慌乱的嚎叫中,翻倒在雪地里。

    一个披戴甲胄的军人骑马过来,看到有气无力的少年,下马蹲在他跟前,朝西门烈伸出手来。

    “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军人哈出一口白汽,低声问西门烈。

    少年毫不迟疑地伸出手去,紧紧握住那张温阔而温暖的手掌,而后才睁大双眼,迎着风雪,看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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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他伸手的这个军人与他对视一眼,避开目光,提小狗一样把他提到马背上。

    军人生得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英姿。他总是面无表情,额头皱成一个显目的“川”字,说话也不带丝毫感情,冷冰冰的,像个木头人。他的下属都叫他吕将军,西门烈便记住了他的名字。

    在马背上颠簸三日后,西门被纳入雍州驻军里,成为将军帐下最年轻的小卒子,也是最不怕死的小卒子。

    十多年来,西门烈跟随吕归一将军南征北战,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便是在万千人混战中,他也能保吕归一周全,自己从最不起眼的小卒子一路爬到振威副尉的位置。

    营里的人说,西门烈之所以在战场上不要命,是因为吕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吕归一当年一箭,西门烈早就变成雪狼的腹中餐了。

    有生一日,皆报恩时。这是西门烈毕生的信念。

    吕归一要自己为诱饵,引出藏在风雪城的刺客,西门烈不得不挺身而出,当他的护卫。

    ——长刀出鞘,刀身反射火光,在闪烁的火把之中留下一道漂亮的弧线,劈向急速坠落的黑影。黑影也挥动手中兵器迎战,不过并未像西门烈所预想的那样,对方不以长刀格挡,而是在半空中翻滚半圈,偏转身躯,巧妙地避开一击。

    西门烈扑了个空,连忙收力,脚尖点在一个护卫头上,于空中翻转,反手再刺。

    黑影倒立着垂落下来,不顾刺来的刀,挥舞手中利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滑向西门的右手。等西门烈反应过来时,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而他刺出去的刀则被对方顺势挑飞。

    他只看到对方脸上蒙着面巾,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手上的动作,又被对方一脚踢中胸膛。

    从未遇到过的蛮力砸过来,撞到他的胸口,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不由自主地倒向一旁的高墙。

    站在轿顶的四个护卫眼见刺客得利,跳上去挥刀迎敌。

    刺客保持倒悬的姿势,以极快的速度舞动手中的兵器。

    近处的人只见到一道绚烂的银花在黑夜里绽放。

    转眼间,银花化作艳丽的红花,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在街上弥漫开来。

    众人听到“铛铛铛”的响声,凝神看去,发现黑铁打造的官刀竟被刺客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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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劈成碎片,一块块刀片向外飞射,准确无误地射中每一个奔向前的甲兵。

    刀片穿透铁甲、棉布,插在每一个甲兵的心脏上。

    近处的四个护卫更是惨不忍睹,皆被刺客的快刀砍去双手,血水喷涌,他们方才从喉咙里震出一阵惨叫,又见刀光乍现,头颅应声落地,只留下保留着叫喊姿势的、惊恐的脸。

    刺客已近轿顶,手中刀插进轿子里,听到一声痛呼后,他拔刀而出,与围上来的护卫缠斗在一起。

    坐在轿子里的是吕将军,而在发出一声喊叫后,再无别的声响。

    西门烈不顾胸腔里炽热的痛觉,跳起来,微微俯下身,朝着轿子方向疾步奔去。

    他捡起地上的刀,距刺客不过三步距离时,他在嘶吼声中一跃而起,趁刺客挥刀砍向轿门两个护卫,瞄准这一空隙,将全身气力灌注于窄弧刀上,对准刺客的后背重重一刺。

    从厚重刀身上传来的触感告诉他:刺中了。

    窄弧刀穿透刺客单薄的黑色棉衣,划破肌肉,直抵骨头。

    刺客吃痛,动作迟缓了一瞬。

    他回过头来,与西门烈对视一眼。那双饱含杀意的眼睛里出现惊诧和不甘,似乎没想到西门烈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恢复过来,还能抓住自己的破绽,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他腾出左手来,手臂扭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伸到后背上,死死攥紧了窄弧刀。

    “还等什么?动手啊!”西门烈动弹不得,对着左右的护卫呵斥一声。

    两个惊魂未定的护卫抓住千载难逢的时机,对准刺客的肩膀挥出军刀,刀光闪现,两条胳膊从刺客肩膀上滑落下来。

    西门烈再一拧刀柄,狠狠拔出窄弧刀,与刀刃一起出来的,是大瓢殷红的血水。

    他对准刺客的后背,抬腿一踢,将刺客踢出三步远。

    被削去双手的刺客重重倒地,溅起一片灰尘。他趴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从伤口里冒出来的血水从他身下往四处蔓延,很快在地上开出一朵黑红的血花。

    上百名甲兵踏着凌乱的步子跑过来,他们高举火把,围绕轿子,无声站着。

    西门烈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抹布,细致地擦拭刀刃,等到刺客不再抽搐了,他才走到刺客身旁,半蹲下去,一把扯开对方脸上的黑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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