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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死局

    诸葛恪再怎么刚愎自用,也知到了生死攸关之时。

    司马孚、毌丘俭引二十万众自北而来,文钦引万余精锐抄略其后。

    吴军伤卒、病卒,被弃于道,或死于沟壑之间,或被魏军俘获。

    文钦引军突击之,大破其众,攻杀万人。

    吴人惨嚎哀痛,诸葛恪却不闻不问,安然自若,自知无颜见江东父老,屯兵于江渚,后又欲避浔阳而屯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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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业诏书一封接一封的来,召其还朝,诸葛恪这才不慌不忙的领兵返回。

    经此一战,诸葛恪的声望从巅峰跌落谷底,士卒生恨,百姓生怨。

    然而诸葛恪还朝之后,不愿主动承担错误,召来中书令孙嘿,斥责其滥发诏书。

    诸葛恪为数不多的盟友孙嘿噤若寒蝉,惶惧退出,告病辞官。

    其后,诸葛恪威福自用,检点出战将吏名录,一律罢免,重新选任,以塞朝野悠悠之口。

    原本忠于诸葛恪之人,亦遭排挤。

    不出旬月,再度下令,让士卒整装待发,准备从海路进攻青徐。

    恪愈失人心。

    嘉平五年的吴蜀一同北伐,声势浩大,却仅仅持续半年,便草草收场。

    这也是吴蜀最后一次主动反抗。

    三国前后出战的兵力相加几近五十万,早已超过赤壁之战的规模。

    汉末至今几十年下来,中原实力大为恢复。

    司马师坐镇洛阳,运筹帷幄,积极采纳众人意见,击退吴蜀两国进犯,在魏国声望一时无二。

    这两场大战都未对西平造成任何影响。

    而杨峥感觉姜维此番出兵,仅仅是为了策应诸葛恪。

    稍遇挫折便退了。

    “同为权臣,司马师引咎归己,诸葛恪怪责他人,高下立判,经此一败,诸葛恪命不久矣,早年诸葛瑾便有言在先,恪不大兴吾家,将大赤吾族也。”鲁芝不胜唏嘘道。

    “诸葛恪有浮才,而无沉略,其败咎由自取。”卫瓘轻笑道。

    新城之战的结果,杨峥早有预料。

    三千魏军挡二十万吴军,再次刷新了杨峥对这时代战争的看法。

    “即便诸葛恪能攻取新城,其败亦是必然。”杜预道。

    新城难打,新城背后的寿春更加难打,被曹魏经营几十年,还有二十万余万大军,司马孚稳的像头乌龟,毌丘俭一时名将,文钦骁勇善战,诸葛恪见好就收也就罢了,偏偏这么浪,北伐这一步是走对了,但也太急躁轻浮,继续打下去,吴军大败也就在情理之中。

    “如今司马师得志,一定会向前一步。”杨峥更担心的是后面。

    某种程度上,司马懿留下的是个烂摊子,洛水之誓,不仅让司马家的信用破产,也拉低了汉魏以来的道德水准。

    很多服司马懿怕司马懿的人,未必怕司马师。

    经过东兴之战与新城之战,淮南被削弱的无以复加,而司马师的声望如日中天。

    比起司马懿,司马师的进取心更强。

    “司马师一定试探。”杜预沉声道。

    卫瓘却低头不语。

    杨峥知道司马师的下一步将会是什么。

    如今的曹魏的只剩夏侯玄一根梁柱顶着……

    无论杨峥与夏侯止怎么规劝,夏侯玄就是不为所动,连送出一个血脉都不愿。

    他要康慨赴死也就罢了,还把三族一起送上去。

    鲁芝咳嗽一声,“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下事谁人能尽知?中原之事,不要轻易涉足,经营好西平,不失为一方基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问题在于,就算与夏侯玄的这层关系,司马氏也是杨峥名义上的杀父仇人。

    “秋收在即,今年不出所料,又是一个丰收之年!”杜预总算说出一个能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西平三年两丰收,让杨峥未来几年内暂时没有饿肚子的忧患。

    就在杨峥与三人商议西平的发展时,孟观在堂外轻声道:“将军,洛阳来人!”

    杨峥以为又是来劝自己动手的使者。

    鲁芝、杜预、卫瓘三人拱手道别。

    孟观这才把人引进来。

    “斗木獬拜见主人!”一见到杨峥,眼中忍不住泪光点点。

    “怎么回事?”

    “皇帝密召夏侯公,夏侯府火起,虚日鼠担心夏侯公安危,前去打探,正遇司马师死士,二人恶斗,司马师引兵入府,虚日鼠主动前去拖住司马师,属下与壁水?等趁乱将夏侯公长孙劫出府,事后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索,细作伤亡惨重……”

    “你们……逃出多少人?”

    洛阳简直成了龙潭虎穴。

    二十八星宿自成立之初,洛阳城中伤亡最大。

    “被捉拿者十一人,不愿被捉拿自刎者三十一人,力战而亡者二十九人,杀出城者十七人……”

    洛阳的细作网,几乎被拔除了……

    杨峥心中一叹,司马师到底是干这个的行家里手。

    而洛阳本就是他的大本营,实力不成正比。

    不过此事要怪就怪夏侯玄,没有知会一声就贸然动身,以至于连累到细作。

    “凡阵亡、被捕者,每户赏钱一万,帛十匹,粮食十石,家卷子弟皆由军府抚养。”

    “谢将军,这是兄弟们冒死取回的夏侯公密信。”斗木獬掏出一封缣帛。

    那上面沾染了不少细作的鲜血。

    杨峥接过,上面有夏侯玄端正的字迹,就如他的人一样,“兴云吾婿,人各有志,不必再劝,大魏有今日之厄,盖在人心沦丧,而非天命不允,吾愿以身殉道,以振天下之公义,事成,则死而无憾,事不成,亦青史留名,无怨无悔……”

    “愚不可及!”杨峥恼火的将缣帛扔在地上。

    这还是几年来,杨峥唯一一次在属下面前大动肝火。

    重振曹魏的办法有很多,夏侯玄偏偏选了一条最愚蠢的方式,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司马师的刀。

    以身殉道,以振天下之公义……

    人家司马懿为了夺权,无所不用其极,一张老脸拉下来,指着洛水放屁……

    这天下早就没有什么公义了。

    夏侯玄已经没救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杨峥终于搞清楚一个道理,不是老天爷要谁死,而是大部分的人自己想死,或者自己作死。

    曹爽是如此,诸葛恪是如此,夏侯玄也是一样。

    别人想死,你也拉不住啊。

    夏侯霸不想死,提桶跑路,现在不也活的挺好?

    斗木獬呆呆的望着杨峥。

    杨峥揉了揉额头,叹气道:“这么多年,你们辛苦了,既然回来了,以后就留在西平,先挂任个折冲府长史,好好干两年,再行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