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钻心的疼。
仿佛有千刀万刃在身上剐下一块块血肉,又有无数铁锤砸碎每块筋骨。
又有玄妙的力量将被剐下的血肉衍生,将破碎的骨骼拼接。
如此反复,痛不欲生。
卫风艰难的撑开了眼皮,入目是一道温暖的骄阳,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又有聒噪的虫鸣不绝于耳,四下弥漫无比的温馨惬意。
身上的疼痛褪去,意识回归肉身。卫风完全睁开了双眼。
“诶诶诶,醒了醒了嘿!”
“哎呀,可算醒了,这回不会再发癫了吧?”
“你还怀疑赵神医的医术?神医说好了就一定是好了。”
“行了行了,大伙让让,我收收针。”
入目是围成一圈的大大小小的村民脑袋,他们新奇的眼神,打量着躺在河谷边的少年。
“我这是……怎么了?”他依稀记得,赵月白给自己灌下了一大罐不明液体。
赵乌柏轻叹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是你福大命大,还是月白那丫头不复当年之勇,总之,你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小风啊,还不快谢谢神医。”一个村里的老人说道,“要不是神医,你现在还在村里发癫。”
“嗯?发癫?”卫风疑惑万分。
那老人说道:“你那天回村的时候就撞了邪,月白丫头为了治你就把你下了锅,结果,这一治你就疯了,光着屁股蛋子在村里来回奔了三天……”
“我——”卫风顿时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他在乎的人了。
沈垢蹲下来,轻轻拍拍卫风的肩,安慰他道:“没事儿,你的很大,没人笑你的。”
“我#@&*∮……”
他逃也似的回了家。
傍晚,少年躺在床上,他已经盘算着收拾收拾远走他乡。
我……发疯?
“月烟!”
呼——
有阴风乍起,吹的油灯明灭不定,室内顿时下降了数度,一股寒意自背后升腾。
“是你么,操控我的躯体……”
“是你自己,气血过盛,冲了神魂,导致一时疯癫。”
“气血过盛?怎么可能——”
卫风愣住了。
他抬手挥了挥臂膀,那原本干瘦的身躯此时竟然肌肉鼓胀,强盛异常。
“我的气血……”
呼——呼!
呼吸法运转,气血翻涌,那浑身的气血比之以往竟强盛了数倍不止。
是赵郎中!
卫风当即怀揣银两去了赵府。
赵乌柏饮了一口清茶,淡淡道:“我当时也就为你施针疏通了一下堵塞的经脉,顺便引导那些郁积的气血冲破了几处穴窍而已。”
“嗯?”
似乎看出了卫风的疑惑,赵乌柏轻声道:“你如今也是习武之人吧?”
见卫风不说话,赵郎中继续道:“医武本同源,我行医多年,治过的武者不在少数,对于武道,我还是有所涉猎的。你的底子不错,但根基很差,那张血养古方为你补足了根基,还让你更上一层楼,但可惜,这张方子,你只能用一次。”
“这是为何?”卫风问到。
“血养方本就只是讲究循序渐进的滋养气血,月白那丫头一次性给你用了十几倍的药量,如今你的肉体已经产生了较强的耐药性,再用下去,效果甚微啊。”
卫风眼神一凝,他略一思索,又问到:“武者修炼,讲求的就是一个气血方刚,今后这该如何补充气血?”
“吃呗。”赵郎中眼皮子都不跳,说道:“那些蕴含气血的灵物,草药什么的,使劲吃。”
卫风站在院中,赤膊着上身,打着一套行云流水的霸王拳。身上鼓胀强健的肌肉冒着热气,悠长的呼吸带动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每一拳的冲击都带起呼呼风声。
一道暖流从下腹流出,流经中丹田,再通达四肢百骸,一时间,一股浩然威势竟悄然散开。
“汪汪!汪!”
他院子外的老狗似乎有所察觉,对着院子里吠叫个不停。
“嘭!”
霸王拳最后一式打出,空气中突兀响起一声惊雷。
“三百八十穴,经脉全部打通。内力如柱,内息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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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国神佑二十五年九月初二,卫风正式踏入武道第四步,后天境界。
内力衍生,武者可以更容易冲击那些未开的穴窍,同时,也更容易连通经脉。
但一旦修出了劲力踏入宗师境,在劲力的影响下,那些未冲破的穴窍就会缓缓闭合隐匿,到时候,冲破穴窍就更加困难!
唐繁说过,武者打熬根基的最好境界就是后天,他给卫风定下的目标是,冲破全身七百二十穴窍,连通全身经脉,方可着手修炼劲力。
后天境,讲求的是呼吸法,唯有掌握呼吸法方才能够化气为力,衍生内力,如今内力有了,便需要一门练法。
练法,与呼吸法不同,呼吸法是产生内力的法门,而练法为横练内力筋骨,茁壮内力,是内力运转的法门。
通常情况下,武者修习呼吸法衍生内力后,才会通过练法来强大内力,并通过内力来不断点亮穴窍,打通经脉!
而卫风仅凭一门呼吸法和一味药方便点亮了数百枚穴窍,当真是天赋异禀。
武者,呼吸法,练法,打法,还有高深武者的功法等等,缺一不可。虽然市面上可能有呼吸法练法等等在流传,但那些往往都是烂大街的货色,远远算不得高深,修炼了也强不到哪去。
唐繁没有传授自己练法,那就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言念至此,卫风也不含糊,回到房中,拿出那张兽皮,细细研究了起来。
卫风一直觉得,这张兽皮包含大秘密,以他如今浅薄的眼界,都能感受到兽皮的不凡。
“可以试试,从兽皮中找出练法。”
卫风收集了些吃食,锁了院门,闭门谢客。
院中的小桌上平铺着那张兽皮与血书就的郧朝祭文“馗骨铭”。
“帝祭龙丘以千魔千神,得天赐神铭,刻骨方大至,大至则无往。
天之昭曰:九幽至真,冥天荡魂,天生地养,无道无生。威临上道,敕天封神。”
这是卫风翻译出来的第一句。
卫风一边在纸上书写下这句话,一边翻阅着桌边堆积的古籍。
即使这整篇馗骨铭都被翻译出来,但古字与今字在字形与字义上都有极大的不同,所以他需要找到这些古今异义字的古义,才能更好解读这篇古祭文。
先古时的字是很少的,那时候很多不同的意象都能用同一个字表示,所以现在解读需要很多古籍从旁佐证,卫风从日出看到日落,自动忽视了沈垢在门外的叫喊和赵月白轻轻的叩门声。
四国时期的《曹焕文集》中记载过,盍昼朝时期,“吾”字是通“吾”的,那么,第一句是否可以翻译为吾道吾生,或是吾道无生?
这篇存在着极大歧义的兽皮祭文一时间让卫风无从下手。
放下书卷,卫风拔出腰挎的黑刀,在院中操练起来,一柄沉重的黑刀舞的虎虎生风,劲风席卷四周,将书桌上的书页吹的翻飞。
日薄西山,星月垂天。
田间劳作的村民扛着锄头与菜篮,带着满脸疲惫回到家,村中各处升起炊烟,阵阵菜香弥漫在夜幕之下,徒增一道人间烟火气。
日子就这般平淡的过着。
直到一位县里的差役送来了一柄锈迹斑斑的朴刀。
于是卫母的坟边多了一座新坟,坟前立着小小的石碑,坟内葬着一柄朴刀。
卫风躺在床上,盖着那张与父亲的刀一同送回的羊皮裘。
朱先生既然让自己离开,意思也很简单,就是不想让自己参和与他有关的那些纷争。
村里那个老秀才口风紧的很,旁敲侧击什么都问不出来。
还能去哪?
卫风并不想在这么个小山村里蹉跎一生。
好男儿,既已习得一身武艺,为何不去闯荡一番事业?
卫风此时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行走江湖的资本。
也是时候实现儿时的梦想了。
做一个大侠,行侠仗义,浪迹天涯!
正在此时,卫风的院门被突兀叩响。
“砰——砰——”
在银白的月下,显得空旷寂寥。
“是谁?”卫风缓缓从床上坐起,眉头微皱,他拿起床边的黑刀。
走到院门,透过缝隙,卫风看到了一道模糊的摇晃身影。
不是沈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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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站在门后,高声问道:“是谁?”
那门外的身影气息衰弱的说道:“朱……朱先生……”
“噗咚。”
他再也没有力气撑着,靠着墙,缓缓瘫坐在地上。
“嗯?”
卫风轻手轻脚将木门打开,看到了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瘫坐在门边,嘴里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看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卫风检查了一番那人的身上,发现他除了腰间一柄密布缺口的长剑,就只剩腰间一枚造型奇特的兽形玉佩。
卫风四下看了看,便将那人拖进了院子,见他昏迷不醒,便打了盆凉水,擦净了那人满是污秽的面庞。
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
皮肤细嫩,可以看出他平日的养尊处优,但那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少年此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卫风轻叹了一口气,将少年抱上自己的床,转身便出了门,直奔赵家去。
他没有去医馆找赵郎中的徒弟出诊,毕竟信不过,事关朱先生,自然是保密的好。
赵郎中平日都在家中,那村里的医馆只有他的徒弟坐馆,出诊,便足以应付平日绝大多数的病症,而能上门找赵郎中就诊的,无疑都是开了大价钱。
卫风摸摸兜里的十几两碎银,心道:“既然是关于朱先生的,那该治还是要治的。”
看门的小丫鬟半夜被唤醒,神色颇有些气恼,她听闻是人命大事,立马进去通报了赵郎中,没一会儿,赵郎中就背着药箱疾步出了门。
“走走走,把患者症状说一下。”
“这……”卫风终究不是学医的,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到了您再看也不迟。”
赵郎中白了他一眼,随即加快了脚步。
到了卫家,赵乌柏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床上的少年。
“体表没有明显的伤痕,这是内伤,伤的挺重。”
“能救吗?”卫风在一旁问到。
赵乌柏头也不抬,施施然摊开针袋,那黑布中插着的长针寒气外露。
一针,三指捻搓,扎入天枢,第二针扎入神阙,第三针扎入中脘,第四针扎入足三里……第十八针扎入少商。
扎完后,赵乌柏依次在每根针的针尾弹了一下,便伸手在少年的心肺处按压起来。
卫风虽然看不太懂,但他仍然感觉到很厉害的样子。
少年苍白痛苦的面色渐渐平和,突然,他“噗”的一口,吐出一口浓血。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少年渐渐转醒,他偏过头,看到正在收针的赵乌柏,然后目光越过赵乌柏,看向站在门口的卫风。
“你是……卫风?”
他自然是听朱筠说过。
倒是卫风眉头一挑,问到:“你是谁?”
“我……”
少年的神色黯淡,他小声说道:“我名仇子函,家父与朱大人有旧,但在中寒宫变中被连坐入狱,最终在狱中郁郁而终,家父见背,某只能投奔朱大人,但奈何朱大人如今自身难保,他便教某前来投奔卫大哥。”
这也是个可怜人。
中寒宫变卫风曾听朱先生讲过,不过是一场皇位之争罢了。
但受牵连者却多达数千人。
毕竟事关私通外敌的叛国大罪。
这小子……
卫风打量了一番仇子函,神色也没有开始那般冷峻,他点点头,道:“你若不嫌弃,能吃下这苦,跟着我也无妨。”
仇子函欲要起身拜谢卫风,但被卫风按住:“你这身子骨还有伤,这些虚礼对我这介粗人就免了吧。”
“多谢大哥。”仇子函话音刚落,又咳出一口恶臭的脓血。
赵乌柏收拾了物件,说道:“明天来我这拿药,调理几个月就好了。”
“那就劳烦先生费心了。”卫风一拱手,走上前,嘴里一边道着谢,一边把诊金塞入赵乌柏的手中。
赵郎中掂量了几下,顿时便将钱袋推给卫风,小声道:“多了多了,要不得。”
“我这兄弟的事儿……”卫风对着仇子函那边一扬头:“不能太张扬。”
“咳咳——”赵乌柏将钱袋揣进袖中,微微点头,转身便走出小院,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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