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一个人如往常一般坐在那平台上发呆,而我在潭边练剑。我感觉累了便没有再继续,看天色渐渐黑下来,遂下水抓了几条鱼又去果林摘了些果子,在溪水里洗干净,抬头见她还是支着个腮在发呆,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回了山洞,升起火堆,一边烤鱼一边等她。很晚的时候她才回来,我迎着她的目光,见她的眼神里布满了很多莫名的东西,看着她进入里间而后又出来,接过我递给她的鱼和果子,坐在了我的身边。
她的脸上泛了好些的红晕,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缓缓地问我:“我们是不是真的出不去了?”
这好像她已经问了我好多次了,怎么今天又问了呢?我奇怪地看着她,还是回道:“嗯!”
她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低低地问:“那我们是不是就这样要一直生活下去,直到……直到我们都老了然后死去?”
我看着火堆不语,那摇曳的火光却似乎是在不住地点头,告诉我这答案早已在那里成形。我叹了口气道:“也许吧!”
“那……那我嫁给你好吗?”
我望着她呆愣在当场,她这次却是迎着我的目光没避,再一次说道,这次语气不是先前那带着幽幽的叹息,而是认真的一个决定。她再一次说道:“我嫁给你,我们在这里好好地生活,好吗?”
那认真的羞涩里带着温柔,我无语沉默,看向那还依旧摇曳的火光,脑海里却是风起云涌。她低低地将头埋在了膝盖上,双手不住地搓着衣角,还在等我的回答。
这,我也曾想过,但每次都不敢让自己去深想,因为我做人的礼束因为蓝兰,因为我的过去和朱玉的未来……可眼前的这个世界呢?这整个的天地间都不过还剩下这两个孤独无助的人,我真的能在这个活生生的美丽女子的身边,耐住那漫长而遥远的寂寞吗?
我说道:“可我答应蓝兰的,要做她的丈夫的。”
“我知道。”她顿了下,抬头看我,我避开她的目光,她说道:“可你也说了我们没什么希望出去的,我……我不知道我怎么才能活下去?我不介意的,我不介意你娶我之后还老是想她,我也不介意将来你连她也一起娶了……假如我们能出去的话,要是她不愿意和我共同嫁给你……我也可以离开。”
她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似乎是将这些天的郁积全释放了出来,顿时松快了很多,起身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在潭边等你。”
我看着她迈着轻松的步伐绕过火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我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我去想未来和过去,去想心底的欲望和礼貌的教养,可那又都能如何?现在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了,你还去想什么,还在乎什么?
我捡起一颗果子扔进嘴里,狠狠地咬下去,起身向潭边走去,借着月光我看见朱玉正坐在潭边,不时甩一块石头在水面上片出一片涟漪。我走到她面前,伸出我的手握住她的手,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结婚吧!”
她本还定定看着我的眼睛扑闪了几下,娇羞便从脖颈爬满了脸颊,任由我将她揽入怀里,凑近她的额头轻轻吻了吻。
她的娇羞带着满心的欢喜,我也因她的欢喜而欢喜起来。我不知道她的欢喜有几分是因为我还或者仅仅是有了生活下去的借口,但此刻看着她的欢喜我觉得无论什么原因都没什么不好,就像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还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和青春年少。
我们跪在了水潭边,面向她家的方向。我们伏地拜了三拜,对着天地和空气,我们没有父母亲友的祝福,没有新衣喜服,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朱玉举手对着天地和空气说道:“今日朱玉谨在此对着天上的星星和这水潭与这四周的山崖发誓,不论未来怎样,朱玉都将永远是林平的妻子,至死不渝!”
我听着她说完,看着她,她也望着我,我听得出那声音里的真诚,那我呢?我也举起了右手,向这天地和这周遭的空气说道:“今日林平谨在此对着天上的星星和这水潭与这四周的山崖承诺,无论未来怎样,林平都将遵守今日的话,不使朱玉受到任何的伤害,一生一世!”
不管我们的结合有多少的缘由是彼此空虚的填补,为的只是一些现实的需要,都不得不让我多考虑一下她的感受,不管是现在和渺茫的未来,不管她喜欢我还或是不喜欢我,不管我这般只是心里和生理的一种需要,我都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这是我唯一能给她的。
我看见她眼角滑出的泪,搂过她,用衣袖拭去,轻问道:“怎么了?”
她抱紧我,更咽着道:“我太高兴了!”停停,又向着她家的方向拜去,说道:“爹!娘!你们过得还好吗?今日女儿已是别人的妻子了,如果我们这辈子都出不去,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原谅女儿的不孝,女儿只能来生下世再报答服侍你们了!”
而后抱紧了我,剩下哭泣!
…………
我们相对而坐,没有红盖头,我就伸手拨开她眼前飘下的几缕秀发,她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娇艳欲滴。
我双手握着她的双手,轻轻地道:“玉儿,你真美!”
她羞涩地笑着低下了头。我脱掉了上身的衣衫,从后面环抱着她,在想象与那些听闻中吻在她的脖颈,双手握着她的双手伸进她还未曾解开的衣衫内,我看到了她的颤栗。她闭上眼任由我将她放躺下,轻轻解开衣衫,然后从唇上吻到了胸前,我听见她的呼吸粗重和着我的心跳。
在我们的初次里,一切虽生涩却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柔,她的唇温热胸柔软,她羞涩的面庞让我的心怜惜不已。我喜欢这种温温暖暖的感觉,我喜欢拥着她的身子,喜欢她唇的咸湿与温热,喜欢她胸前的柔腻和滑软,喜欢吻她的脸还喜欢埋在她的颈间,呼吸她身体散发的味香。我们开始进入另一个世界,翻开另一篇生活的画面。
我们沉浸在这些新鲜新奇而又美妙的感受当中,我暂时地忘却了义父师父还有蓝兰,而她也不再那般思念她的家人,充塞于心间的都是那些曼妙的欢愉,不知春夏与秋冬。
这不是那山洞中的日子可以比的,就算是依偎着坐在山泉边的石台上看这山谷,也不是那曾经的相拥能并论的,这是身子的相溶是心与心合成了一个。这飘溢整个山谷的男女之趣更是挤走了寂寞,剩下的只有激情和愉悦。
我还开始无限地迷恋上了水,像迷恋玉儿的身子。在我们的欢娱之外,我常把自己浸在水潭中,她的身子让我得到激情与欢悦,而水则让我放松一切身体的疲与心的某种空落。不管春冬还是秋夏,我总会闭上眼仰浮于水中,静静地感受那些水的润,凉凉的,柔柔的,像极了玉儿的身子,只是这没有在她身子之上欢悦后的疲累,有的只有淡静宁泊。
她也时常会与我在水中嬉戏,我总受不得她喜悦身子背后的引诱,任她的羞涩从头到脚包裹了全身,只管与她在水中亲吻而纠缠,这又是另一番情境的美妙了。
这一切都让时间过得很快,刚看完秋叶的枯萎紧跟着雪花飘落,绿芽随在知了的鸣叫声后长出新枝。不管我们的初衷是为了什么,但如今我是真的将玉儿视作了我的妻子,这辈子都将不会再改变,我想她也是,这一点我能从她看我的目光中感受得到,我能感受得出她对我的依恋超过我对她的迷恋。
她会在我练剑的暇余将身子整个偎在我的怀里,或者看着山花蔓烂雨雪靡菲,或者就是静静地,静静地任凭我抚过她的腰间落在胸前,然后在迷乱的呼吸里转过身吻住我的唇。
可是蓝兰呢……我把她扔在记忆的角落里,却不能禁止她会时不时地在某个时刻窜出来冷冷地看着我。也许对世间而言,那个承诺只是一个笑话,但就如同我怜惜玉儿的欢愉一样怜惜蓝兰的忧寂,有时我不免更乐意接受眼前的这个事实。
与世间,义父和师父的离去,我无所牵挂,不过蓝兰,可若真的去面对她我却只有羞惭与无措,只因我愈来愈离不开玉儿,不管是她的身还是她的心,而这个眼下的事实却是逃避承诺的绝佳借口。可若真的那样,我真的是很自私的,我不能不去想蓝兰的等待和玉儿的思念,我只能选择面对,不过前提是我们还有得选择才行。
若仅此一途了却这余生,我想我不免会在悲戚的窃喜中愉悦地接受。
我们在水潭边花了很长的时间搭了一间木屋,好在这个山谷没有大风,而冬夏也像春秋一样。我们用坚固的树身固定了四角和顶棚,再挑选粗细相同的枝干用藤绳捆绑成墙成瓦,我们削了很多的板块用木楔钉在其上,用泥和着草叶铺满屋顶,我们还编织了很多的草帘挂在门口和四周,冬天挂上夏日收起。我们用龙剑青戌和凤刀削出筷碗瓢盆,削出桌子板凳还有床,削掉了时光削出了生活。
或许是下意识里的因由,我们除了床之外,每样东西,不管是凳子筷子还是碗,都不是按照我们两个人的数量做的,都做了四到五人的份不等,就连桌子还做了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张。
还用木栅栏围了个小院子,移植来一些玉儿挑拣的野花,我们还发现了几种可以食用的花草茎叶,也一并移植栽种成片。我们还将茎叶榨出汁浆和着果液来做酱,或者涂抹在烤鱼上,或者放在煮鱼的石锅中,添上一大瓢的水。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青涩香甜聊胜于无。
食用之物大多还是那些果子和潭中的鱼,飞禽与走兽因为其少的缘故,玉儿说吃了就没了,不如让它们陪我们一起生活,从而逃过了口舌的劫难。潭水不知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总是不见其减亦不见其增,即便一场
(本章未完,请翻页)
雨漫了河岸,也会在你不经意间悄悄地回了原样。
玉儿常想着与我拥有一堆的孩子,可不知为什么总不见迹象,我们在失望之余也不免欣喜。若眼前的事实果真已即定,我们也就算了,若有孩子,那他呢,他该如何面对这以后的年月?等有一天我和玉儿都老了死去,那他呢,又该如何生活?可我们又那般急切地祈盼着另一个亲近的人的融入,那样我们就可以幸福地看着他的出生和成长,听他叫爹和娘。
我们就在这失望与欣喜中纠缠不已,玉儿默默地对我说:“那我们就凭天意决定吧。”
我爱怜地抚过她的脸,说:“好的,一切但凭天意吧!”
我的运气说不得好,义父与师父的死,我曾经的颠沛流离,还有我的不知姓名何样的父母,却也说不得坏,总在绝处逢生巧遇贵人,比如师父,比如从山洞到这山谷,比如玉儿是我生命里幸福的所依,还有很多,那白胡子的老神仙更是我今生来世的贵人。
遇他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我练着师父的剑招并伸展着我的想象,因为我很认同老爷子教导玉儿的话。有次玉儿学着她爹的语气转述于我:“道家有云,无乃天地之初始状态,有为万物之母,从无到有而生一,一而生二乃至无穷尽。招为母,式为子,形为有,神为无。子为母所生,形为神所孕。故武功无论高低,都旨为身体的强健灵活找到更好的协调与锻炼,炼其神气锻其体魄,而招式不论其繁复还或简朴,归根结底都是迅疾、力狠、精准,以伤人而不自伤为目的,是故天下武功唯快无破、唯力无挡、唯准无避,但又相辅相成缺一而不可,否则有快而无力便不能伤人,有力而无准不过对空相击,有准而无快无力也就像个小孩子去打大人,又能造成什么伤害。”
我听完感触很多,于是就由后而向前从师父和玉儿的剑招里,推衍如何炼其神而锻其魄,如何做到快力准无破无挡无避。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与精力钻研推敲,还有玉儿可以用来喂招实验我的想象,这也算是消磨时光的一种方式吧。尽管玉儿只愿静静地偎着我等待老去,可当她看着我皱着眉头思考练出一身的汗,也会心疼地咬着嘴唇然后不遗余力地和我一起推敲试练。
至于我这么努力地去推敲演练究竟什么原因又能做什么,我没去想它,也许只是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也许只是意识在作祟,管它呢!
我练完剑,玉儿递过在潭水里湿过的用破旧衣服裁成的毛巾,我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汗,索性脱衣下水洗了洗,顺带抓了两条鱼,生一堆火架起来烘烤。我和玉儿相偎着,嘴里塞着果子,看着火焰**那剥却了鳞片的鱼,却莫名听得一个老人的声音:“咿!这两娃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和玉儿闻言都惊喜地站起,向声音来处看去却不见人,环顾看着四周也不见任何人。正相视着疑惑,又听得那老人的声音道:“啊,我忘了你们是看不见我的。”然后我就感觉迎面吹来一阵微风,一位白胡子的老人便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慈眉善目,鹤发童颜,颌下一缕白须挂到了胸前,完全是一幅画中神仙的模样。我先是一惊而后欣喜若狂,试探地问道:“老伯伯,您是神仙吗?”
白胡子老人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使劲嗅了嗅鼻子,望见了那火堆之上正烤着的鱼,一副很久未曾进食的模样。玉儿抿着嘴笑了笑,忙挑了一条略显焦黄的鱼递到了他的面前,那老人伸手接过咬得一口,皱眉问道:“你们怎么没有放调料,这不显得太寡淡了一些吗。”
玉儿不好意思地道:“那个…老伯伯,我们没有调料,要不你试试这个。”说着递上我们用花草茎叶和着果汁做成的酱。
老人将信将疑地将手中的鱼撕下一块,沾着了一些酱送进嘴里,咀嚼了几口说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们自己做的?香甜里裹了很多的青涩,虽然说不得好,但也算别有一股风味吧。”
玉儿道:“嗯,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用这山谷里的几种花草的茎叶和着树上的果汁做成的。老伯伯,你再吃几颗果子。”说着递过在潭水里刚洗的果子。
我搬来一只凳子对那老人道:“老伯伯,您请坐!”
那老人坐下,就着酱几口吃完了那条鱼,好像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突然就失去了踪影,更让我们坚定了他神仙的身份。
玉儿紧紧拽着我的胳膊望着凭空消失的老人,问我:“相公,你说神仙伯伯是不是可以送我们出去。”
我看着她的眼睛,看出她那原本已经深埋心底的思念汹涌而出,我也是,我们就像在山洞中编成第一条藤绳那样,看见了彼此心底对于离开这方寸之地的迫切,哪怕这里有很多平静而美好的生活。我吻着她的额头说:“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那位老神仙送我们出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