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这里的环境情况大致弄清了,地方虽然不大,但有星渊这张底牌雷孽也不怕被困死。
能使用灵力的时间已然过去两刻钟,也该去见见林芸禅了。
继续打碎沿途的所有瓦罐,在臭味逐渐浓郁之际雷孽穿过拱门,出了小院。
再次经过一条笔直的残破廊道,距离不算长可却“十分热闹”,除了脚下偶尔砖石松动发出的轻响,就是头顶及不远处屋顶、暗处时不时传来的“哗、哗”声。
附近的蜈蚣似乎特别密集,但也只是响动,却不见任何袭击。
雷孽保持着警惕,同样没去主动攻击那些潜伏的畸变蜈蚣。他能使用灵力的时间同样有限,不会动的陶罐随手破去便可,但若是要主动清理此地四处乱窜、不知数量的畸变蜈蚣就不知得花去多久了。
其实~此间林府说是一处废墟并不为过,而这府中正堂更是让昨天刚在文星镇林府中小坐过片刻的雷孽感到了一种“通透”,有种没认出来的感觉。
此地不见随处摆放的瓦罐,四方墙壁却已坍倒,十之不存六、七;六根红漆大柱唯立其一;这里仿佛发生过火灾,砖石遍布火焰灼出的焦黑,木质结构大多成了焦炭;原本屋内的地面同样斑驳,不过砖瓦、碎石却已被清开了,显得不那么狼藉。
原本房屋北侧,林芸禅正身着白色衣裙,垂眸静坐于一张茶桌后。之前见过的淡黄色披风已经折好,放在她左侧长椅上,几处破损和新鲜的血迹格外醒目。三个不大的杯盏并排置于桌案上,一口风炉散着暖意。蒸气袅袅自壶中升腾四散。
而就在她对面,一根横跨东西墙面的房梁上六根麻绳垂落而下,六个鲜血淋漓之人被倒挂其上。
粗略扫了一眼,见六人身无寸缕、均已断气。其中有四人全身皮肤焦黑,根本辨识不出原本模样,若不是他们周身插满的武器碎片、碎木、碎瓦等物造成的伤口和那些缺失的指头、手、脚等部位仍在往外汩汩流血,已将大片地面染得殷红,雷孽怕是会以为这些人早已“熟透”了。
而不知是否有意而为,剩余两个曾与雷孽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脖子以上的头颅居然颇为完整。
那矮胖的盗匪,此时虽没了蒙面,可眉眼间要认出他却并不难,此人之前还提醒过雷孽莫要多管林家的闲事。
而另一人不是那盗匪的同伙,居然是那场袭击中弃主逃跑后又主动回来领罪的马车车夫……
六人此时虽然已死,身上的灵力波动也在迅速衰退,但可以确定,几人都是蕴灵师~!
只是之前不知是靠什么办法掩盖了自身的灵力波动~!
结合前后所见,雷孽稍一思量大概理清了缘由。
这伙人从一开始的目的应该便是这里的虚境,他们知道虚境的存在,或许大致位置也清楚,可却不清楚开启虚境的方法。之所以考虑“顶替车夫”这个位置,应该是因为这是林芸禅和韩斌外出时能靠得最近之人,最有可能弄清虚境开启方法。
之所以没像自己一样已力破阵或许是忌惮林芸禅和韩斌提过那位师傅……
至于对方为何改变计划,忽然到此来伏击林芸禅~?应该就和他自己为何敢来这里一样。都是推测林芸禅现在孤立无援,只是这伙人的信息或许更加准确罢了。
只是……为了得知这处虚境所在,付出的成本似乎有些高。
雷孽脑中,他从山坡上走下时见到林禅芸身边一地尸体的画面一闪而过。
那些——应该能确定都是普通人而已~!
是被逼无奈,还是……?
思绪只是一闪而过,比起这两方原本房屋正东方的一个巨大的红色“肉包”此时更加吸引雷孽的注意
说是形如“肉包”,其实能看到的只是其露出地面的部分,高约五尺、周身仿佛是由一丝丝殷红的肌肉构成,宛如藤蔓的血管攀附其上,时不时颤动一下。
而其地下部分究竟有多大雷孽虽然不得而知,但从这“肉包”如心脏般收放间引起的地面微颤就可以得知,这东西绝不会比这整间林府正堂来得小~!
“欢迎雷孽公子来到文星镇真正的林氏林府所在,呵~看来你和木府一行真不是一伙的,莫不是真来文星镇找人?”就在雷孽注视“肉包”时,林芸禅已将热水倒入了桌上茶壶中。
雷孽这才察觉到她面上虽仍然带着初见时的微笑,可额前几缕头发已被汗水侵湿,脸上也带着几分苍白,显出了一丝疲态。
见雷孽看向自己却没说话,林芸禅斟上两盏茶,将其中之一推向桌案对面,说道:“阁下到这来是想直接与我动手呢~?还是想坐下聊一聊~?”
“她这是摆明看不起你啊,雷孽小子~!”脑中传来星渊啧啧怪笑,原本面无表情的雷孽露出一抹苦笑,他摇了摇头叹息:“我要是说,其实不久前我才发现我会出现在这多半是被人耍了你信吗~?”
林芸禅刚碰到茶盏的手指明显一滞,随即收回。她捂嘴笑出了声:“哈哈……,信——!我当然相信~!”
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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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两吸,她笑声戛然而止:“毕竟——我会出现在这,也是因为被人算计~!”
林芸禅目中凶光只是一闪而逝,可雷孽却看得清楚。
见雷孽站在原地完全没有靠近的意思,林芸禅拿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说道:“你觉得这世上好人真的能有好报吗?”
“不知道,反正我没想当好人。”
“呵~我以前倒是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像我父亲一样的好人,但……”林芸禅对着那“肉包”扬了扬下巴:“我憧憬的好人现在却是这般光景……”
雷孽想了想,不太确定:“韩斌提到三年前那场匪患……?”
“匪患——?”林芸禅摇了摇头,可随即又点了点头:“把些人说十恶不赦的盗匪确实更贴切,呵……只可笑,将那群忘恩负义、贪得无厌的杂碎引入文星镇的居然是我们自己,哈哈……”
升米恩,斗米仇的戏码~!
听着林芸禅自嘲般的笑声,雷孽已经大致猜到了那场“匪患”的真相,却没有打断。
“这些年虽处乱世,可我林家偏居一隅,经过几代积累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也足以自保。只是见到镇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多了,父亲非要开设善堂,救济那些来文星镇逃难的外乡人。消息一传开,这镇上外来人口短短几个月便从十几人增加到了几十人,不到一年逃难者就增长到了百余之数。随着吃饭的嘴越来越多,我们林家也开始囊中羞涩,那段时间父亲也只得在镇中四处游说那些还算富裕的世家共同出资、出力。有些难民出于感恩确实会为林家出些力的,但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人却只是像寄生虫般只求口吃食。每日游手好闲,惹事生非。而之后四年,文星镇中也已经聚集了近千‘慕名而来者’。”说到这儿,林芸禅顿住了,她目光沉寂似在回味那段时光,随后深吸口气,继续说道:“为了避免家族被彻底拖垮,林家和镇上其它几个小家族无奈之下只得关了善堂,给了些盘缠,希望那些人能去自谋生路。可——就在善堂关闭的第四天夜里,七、八百个外来的‘寄生虫’,闯入了文星镇这些养了他们好几年的家族中,一边叫嚷着说我们的家业是靠剥削他们才得来,一边开始烧杀掳掠~!”
话音再次顿住,雷孽感觉林芸禅身遭的温度似是隐隐开始下降,就连她身前那杯热茶正袅袅升腾的热气都稀薄起来。
“我林家从嫡系到家仆百余人,那一夜近乎被虐杀殆尽~!干了二十多年,已到半百之年的门房张伯被数人围攻,脑袋被打个稀烂;几个叔叔被打断手脚,全部斩首;我亲娘、二娘、三娘和大部分女眷均被活活凌辱致死;五岁幼弟被吊死在府院门前;就连七岁的幼妹也全身赤裸,被丢入粪坑中溺死~!——我当时外出筹措钱粮,那些人为了逼我就范,故意留下了父亲性命,却挑断了他的手脚筋,挖了他的双目,在身上不致命的地方插了数刀,让我知道他命不久矣……为人子女,我自然不可能丢下父亲不管的,可——也根本没时间去找外援,若非韩师兄和师傅碰巧路过文星镇,我父亲必死无疑。而我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你们林家之前难道没几个有威慑力的护院、门客吗?”雷孽觉得哪里不对,开口问道。
一个家族若想得以立足,没有足够的武力和手段支撑是断然不可能的,这一点即便放在文星镇这样的小地方也是一样。而且雷孽猜测,林芸禅父亲建立善堂多半就是为了拉拢人心,聚起一匹林家自己的私兵提升林家实力。退一万步,就算真如林芸禅所说,上一任林家家主是个大公无私、心系天下苍生之人,若没有足够的武力威慑,近千难民聚集在文星镇,恐怕不用等善堂关闭,他们林家就得先被洗劫一空~!
“怎会没有,我林家当时可是养着江湖好手二十多人,每个都能以一敌十;一名真武灵脉蕴灵师虽然只有二段,可杀起普通人也绝不比踩死地上的老鼠难上几分~!”听了雷孽的疑惑,林芸禅自嘲意味似是更浓了几分,她放声大笑:“哈哈~只是‘碰巧’——那一天这些人全都‘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刚才不都说了嘛,‘我会出现在这,也是因为被人算计’~!”
“碰巧”二字林芸禅咬的很重。
雷孽恍然。
将林家那些护卫除掉的应该就是林芸禅那“师傅”,或许他不懈亲自动手,但应该就是同一伙人所为。能在所有护卫全部消失的当天就将消息散布出去,并煽动那些贪得无厌者、利用从众心理冲击文星镇几个家族,这绝对是早有预谋,那些难民中应该早就布了这伙人的暗子。
再想深一些,或许——对方还干扰了林家资金的流转,让林芸禅那父亲原本计划好,能靠这善堂提升林家实力、威望的计划付诸东流……
林芸禅当时碰到愿意出手相救之人就宛如溺水者碰到了救命稻草,应该不及多想。就算事后察觉不对,为了能保住自己最后一个亲人的性命也只能虚与委蛇,对这“师傅”一行人感恩戴德……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阳谋,即便是让她知道整个谋划,林芸禅也无能为力~!
至于这伙人的目的……
雷孽左手拇指一弹,将一枚铜钱送至林芸禅手握的茶盏旁:“这东西是在这里炼制的~?”
林芸禅见桌面上还带着些许蜈蚣体液的铜钱并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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讶,倒是眉头微皱,颇显厌恶。
她素手轻挥,一股带着寒意的清风卷着那枚铜钱飞离了正堂范围:“据说这些星火铜钱制作起来需要特定环境,文星镇可炼不出来,这里只是一个集散地,不——只是众多混淆视听的诱饵之一而已……”
这一点,其实单看林芸禅犹如弃子般被丢弃在此地就不难看出。
雷孽忍不住再次看向那正如心脏般跳动的“大肉包”。
若非林家上一任家主将她拴在这儿,她应该也早已离开此地了……
“星火——?意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伙人是想造反呐~?嘿嘿,那里面携带的信息多半与此有关啦~!”脑海中响起了星渊的声音,雷孽随即沉声问道:“利用你……文星镇的组织究竟是……”
“你可听过青莲教~?”不等雷孽措辞完,林芸禅已经应道。她面上阴霾散去,一脸轻松,似乎能卖出这个组织她全无压力。
雷孽摇了摇头。
“你在外游历,已你所见~,当今天下百姓活得如何~?”林芸禅喝了口茶,轻声问道。
有了星渊之前的传音,雷孽已经知道了林芸禅此问的含义,他开口只说了一字:“难。”
“是啊~活得却实很艰难,说是民不聊生毫不为过,而难——就会生变~!”林芸禅看向雷孽:“我不知道青莲教起源于哪儿,也不知道它发源于何时,只是不知不觉中市井民间出现了一个留言,我们人族数千年只间之所以会战乱不断,苦难不断,完全是因为我们供奉的祖神全是异类,这些祖兽享受着人族的供奉却从未踏足过国与国只间的正面战场,它们一边挑起战事一边看着人族自相残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有迎回本族真正的‘人祖女娲’后才有可能迎来真正的鼎盛,不再被外族驱使~!而能够迎回‘女娲’的,便是这全心全意为人族复兴而生的‘青莲教’~!”
为人族复兴而生~?
雷孽脑海中闪过能潜移默化改变凡人思想的星火钱,还有受其影响变型而成的巨型蜈蚣,感觉颇为微妙。
他不在意什么“迎回女娲”的伟业,但他至少确认了青莲教绝对是个隐秘且绝对不弱的势力~!
“三个月前殇丘山脉内之事,青莲教内可有什么消息流传?”
打听这个消息其实才是雷孽此时来找林芸禅的最大目的,虽然之前他确实不知道青莲教,可也能猜到能策划星火钱的势力不会小,而这种势力通常都有自己的信息网~!尤其是这种将自己放在羽国朝堂对立面的组织,应该会更加不遗余力收集这类信息~!
对于雷孽忽然扯到殇丘山脉,林芸禅愣了一下,随即她苦笑摇了摇头:“雷孽公子想查殇丘山之事问我大概是白费功夫,我所知的和朝廷对外宣称并无不同,青莲教内或许真有你想要的消息,但作为一个一开始就确定会被抛弃的弃子,我肯定是无法接触这些内幕的……”
想了想,林芸禅对着被吊起的六人扬了杨下巴:“要不是你来的晚了些,这几个木府之人或许会知道些你想要的信息。”
雷孽一直听林芸禅称呼这些人来自“木府”,但他同样没听过“木府”这个组织,但既然会来调查青莲教的事便多半和羽国朝堂脱不开关系。
将目光从六副残骸上移开,雷孽再次看向林芸禅,脸上也第一次露出礼貌性的微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多留了,能告诉我出去的方法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芸禅身体微不可查顿了一下,缓缓开口:“你——你可以留下帮我吗?”
她轻咬下唇,急切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助与哀求:“我现在虽没什么能给你的,但——我父即将能够‘破茧’,按照青莲教典籍记载,凡人之躯用这种方法破茧重生便可达到炼体期圆满,之后我们便离开文星镇,隐姓埋名。届时——只要我们低调行事,互相扶持,很快便能东山再起~!衣食无忧~!”
有些话林芸禅没说,但雷孽也听得明白。
不得不说,雷孽生活在山中,自小被白子柒独自抚养长大,身边没有异性。
外出打猎也都是与村中那些五大三粗的猎户一起。
偶尔进村活动,碰上的同龄异性也都是绕着他走,就算是同性也是以敢于对他丢石头,朝他吐口水为荣。
此时,看着眼前忽然出现这面带羞涩、目含泪光,楚楚可怜的林家大小姐,要说他心中毫无波澜绝对是假的。
只是那一丝波澜刚起,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从明白林芸禅一开始就没准备放自己离去,因为她本就没理由相信自己不会出卖她。
说这么多只是在拖延时间,尽量恢复刚刚与木府那些人纠缠时的损耗。
他不怕说错话,反正雷孽之后一定会死~!
这与其说是懈怠不如说是轻视。
而林芸禅的自大并非没有依仗,单是她炼体期七段的实力本就比雷孽高,加上这里也是她的的主场,周围那些数量不知几何且藏身暗处的畸变蜈蚣可确确实实能影响到战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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